翌日早朝的時候,薛羽一直低頭站在一羣武將中間,緊抿着雙脣,神情十分萎靡。
待退了早朝,聖上留了他議事,他也躲在角落裡,一直寡言少語。
“薛將軍,駟驊府上小廝的案子,你是怎麼看?”太子清了清喉嚨,沉聲問道。
薛羽咳了一聲,遮住嘴巴突然說道:“臣突然感到十分不適,只怕是染料風寒,恐怕過了病氣,還請陛下恕罪。”
聖人皺着眉頭瞧了他好一會兒,這才示意聞喜:“先帶薛將軍到殿後休息。”
薛羽心裡十分不自在,剛想再求兩句,瞥見陳相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只得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韓相笑吟吟地瞧着他出去了才輕聲嘆道:“眼底都青了,別是新婚的小夫妻不知道節制,縱慾……”
太子搖了搖頭,低聲道:“您不知道,我瞧他那個樣子,只怕昨兒夜裡吃了虧了,他家那個娘子……”
聖人咳了一聲,衆人忙斂眉,陳相道:“若鄔放了自己的護衛,主動自首。駟驊的小廝也是同一天失蹤,卻知情不報,依臣之見,駟驊此子斷不可信,更不能將婧縣主許給他。”
韓相卻大搖其頭:“駟驊也是害怕,畢竟這個小廝還有若鄔的護衛都是和壽王同時失蹤的,他也爲了自保。若他果真有異心,怎麼敢主動求娶縣主。況且他現在已經決意留下,喜都那邊有了他行事也方便些。聖人,臣建議窮寇莫追。”
陳相聽了不由皺了皺眉頭:“那若鄔…”
韓相笑道:“他在咱們這裡也住了有段時日了,不如放他回喜都。經此一事,聖上再派個口齒伶俐的,只怕他們兩個部落再無安寧。咱們就去了喜都這個心頭大患了。”
太子不由擡頭去看聖人:“父皇?!這樣會不會太……”
聖人敲了敲桌案,轉了話題道:“這些都算不得什麼。朕現在只在意是誰這樣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天子腳下肆意殺人。駟驊那個小廝的屍首驗的怎麼樣了?”
陳相忙道:“仵作昨兒個查了一個晚上,身上一點傷也沒有,聽說也沒有中毒。大理寺的人想問問是不是要進一步查查。”
太子點了點頭。看着聖人道:“只是這小廝是喜都人,要怎麼驗還得問問駟驊,免得因爲這樣的小事鬧的兩國不愉快。”
衆人又計議了一番這才散去,聖人揉了揉額頭。宣薛羽進來,申斥道:“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氣。你剛剛娶了媳婦,正是好好作爲,施展才華到時候。你再看看你這個樣子。沒精打采比那老陳頭還不如。”
薛羽忙跪倒在地上:“陛下教訓的是,只是,臣,確實生病了。”
聖人皺着眉頭喝道:“你好好說話,縮脖塌肩成什麼樣子。”
薛羽恨得直咬牙,一對拳頭捏得緊緊的,頭卻埋得更深了。聖人瞧了他那個樣子忍不住嘿嘿笑道:“是不是你那個新夫人昨晚上欺負你了。”
薛羽哪裡還耐得住,忙擡頭高聲道:“沒有!她長得好似根菜苗似的,我一推就倒了……”他瞧見聖人驚詫的目光猛然醒悟,慌得又低下頭去。卻也來不及了。聖上從桌案後面繞了下來:“你擡起頭,我看看。”
薛羽躊躇了一下,便氣鼓鼓地抿着嘴擡起頭。
聖人見他這個樣子便曉得他有古怪,笑道:“你說兩句話。”
薛羽便瞪着眼睛使勁地搖了搖頭。
聖人大笑起來:“前些日子,你父親上書請封,今兒禮部將已經將朕的詔書和文書送到你們府上了。一會兒,你家那位新夫人只怕要進宮謝恩了。”說着往殿外一看,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薛羽不由一愣,忙向殿外看去。嘴巴才一張開,聖人便吃驚地看着他問道:“你這是,被那丫頭在嘴上是抹了胭脂嗎?怎麼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
唬得薛羽忙將嘴巴遮住,恨恨地辯解道:“今早出來的時候。東安絆在石頭上將燈籠掉了,害我沒瞧見路徑撞到門上了。”
聖人起初沒想到,如今見他臊得滿臉通紅,如何不曉得他這兩瓣紅脣是如何得來的,只哈哈笑個不停,還朝聞喜擺手道:“快去請娘娘帶個太醫來瞧一瞧。世子這一下撞得可不輕。”
聞善也過來湊趣:“哎呦,老奴瞧着這個嘴脣都腫了一大圈,只怕牙都撞鬆了。”
薛羽被聖人好一頓譏笑,紅着臉告饒了好幾回,這才搶在娘娘來之前落荒而逃。本來想回城東的宅子,再也不理小雨了,這會兒忍不住火氣又往頭上涌。又想起聖人交待的許多事情,只得忍了氣去了衙門,東安忍不住睃了睃他的紅脣,問道:“世子夫人可真下得去手,唉,整個嘴巴都掐腫了。”
薛羽忙拿袖口掩着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東安忙低了頭不敢再羅嗦,心裡卻想着:“以後娶婆娘還是要娶個溫順的,唉,這嘴上的肉多嫩啊!夫人這是怎麼弄的呢?”他想着想着也就想歪了:“若說掌嘴,怎麼兩個腮幫子瞧着好好的。”
等到了晌午,小廝喬木照例過來送飯。薛羽有心不吃,卻聞到食盒裡肉香四溢,打開一瞧都是自己愛吃的,最底下還放了一條清蒸鱸魚。薛羽便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喬木瞄了瞄主子臉上猩紅的雙脣,十分同情地笑道:“這幾個菜都是世子夫人親手做的,您嚐嚐合不合口味。”
薛羽還有幾分不情願,暗想:“就這點小恩小惠就想讓我回心轉意,哼!”一面想着,一面挑了一筷子的魚肉,嚐了一口,不由一愣,挑着眉問道:“真是夫人做的?”
喬木點了點頭:“夫人怕飯菜涼了,叫小的在一旁等着,說是做完了就拿過來。奴才親眼瞧着夫人做的,一根菜都沒有用那些下人。我瞧着忙活了一上午,夫人幹活可是夠慢的,一個肉片切了一刻鐘。唉……”說着又睃了薛羽一眼,暗想:“把個嘴都打腫了,要是我,做多少菜也不行。再說,我瞧她那個樣子,笨手笨腳的,做出來的這些吃的,也不知道能不能。”
顯然薛羽跟喬木想得大不一樣,喬木不由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特別沒骨氣地三下兩下將那食盒裡的飯菜吃完,?紅櫻一般的嘴脣還沾着油漬,瞧着亮晶晶的,喬木忙低了頭不忍心再看。
薛羽抹了抹脣,這下連東安都不忍目睹了,薛羽倒似已經習慣了:“夫人有沒有說晚上做什麼。”說着悟了嘴打了個嗝,暗想:“這一回看在你做的這些菜式頗似我孃的份上,我就饒了你了。”
東安瞠目結舌地瞧着喬木,喬木也好不到哪去:“夫人沒說。不過聽映雪姑娘說:中午太多肉了,晚上要素一點。”
薛羽笑吟吟地點頭道:“行。”見喬木還傻站着不走,不由奇怪:“夫人是不是還有什麼話交待?”
喬木將心一橫,同仇敵愾地說道:“世子爺,您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您看您這個……”喬木不好意思直說,便拿手胡亂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氣呼呼地說道:“這,這得多疼啊,腫成這個樣子了。”
薛羽見四下無人,又騷包地笑起來,嗤笑道:“你們幾個懂什麼。這個不疼,舒服着呢!就是,唉,說了你也不懂!”說着揮着手走開了,留下東安和喬木面面相覷,不解其意。
喬木嘆了口氣,只得低頭收拾了東西提着食盒慢悠悠走了,纔出了衙門,東安就追出來:“世子爺說了,要是夫人問起來,就說爺還生氣呢。”
喬木不由擊掌道:“就是嘛!這纔像個爺們樣。”
國公府裡,丹桂憤憤不平地對趙嬤嬤說道:“今兒莊子裡就送來四條鱸魚,她倒是不客氣,也不說一聲自己就全拿走了。剛剛送過來,說是親手做的,紅燒的都碎成渣了,清蒸的一股土腥氣,煎的這條齁鹹齁鹹的。”
趙嬤嬤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輕聲道:“世子夫人這一招可太狠了,這才一天,下面的管事兒們明顯就不如以前恭敬了。其實,世子夫人說是放手叫大管事的管着,將來世子夫人申斥大管事和管事們幾句,他們還敢造反不成,還不是都乖乖地聽着。說來說去,這些老東西還不是想着世子夫人年輕,瞧着也不是特別能幹厲害的,將來府裡總是大管事的說了算。”
徐夫人捏着茶盞的手漸漸青白,暗暗後悔:“我花了多少心血將這內宅抓在手裡,她這樣一鬧,這些管事兒們一個個又都起了旁的心思。我倒不怕他們成事,只怕他們爲了大管事的位子,十有八.九是要互相下絆子。就算我這就將管家權再抓回手裡,這些人如何不惦記着世子夫人,畢竟世子夫人畫了好大的一張大餅給他們。”
趙嬤嬤陪着小心問道:“大老爺府裡的人聽說了又蠢蠢欲動起來,今兒一天就派了兩三撥人過來打探。唉,老奴這心裡頭……”說是這樣說,她這心裡也不免有些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