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這幾日總會莫名想起德妃。
她那狂傲張揚不可一世地姿態,微笑時美目中時隱時現地精光,狠辣強硬地手腕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對她的最初的映像,好像也在潛移默化間發生了改變。
如今,我已記不清她容貌,唯有那燒得面目全非地屍體,當時瀰漫在空中的黑煙,還歷歷在目。
我與她,或許是有着共同點的吧。
儘管是有着相似之處,但就某些方面而言,卻又不是同路人。
她從入宮起,便依仗着優越的家世,強硬的後臺勢力盛寵不衰,反觀我卻是步步走得艱難,沒有任何錯就被套住了。
遭受人們的冷眼嘲笑,羞辱欺凌,那時的我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又身在何種處境,從沒體會過這些的德妃,怎會明白這有多麼可怕。
啞巴吃黃蓮般乖乖地承受着,就算說了也不會爲自己博得絲毫地同情,只會被人變本加厲狠戳痛處。
身處兩難境地,向前是經謊言編織起美夢,退後是沒有任何理由便被仇視,被迫捲入的後宮紛爭,那種想要一死解脫卻不能死,只能繼續忍受着看不到盡頭的絕望,逼得我快要發狂。
退無可退,只得硬着頭皮扛起一切,以被動的姿態去鬥去爭。
後來我慢慢開始明白,想要過的舒心安寧,想要如旁人般放肆的驕傲,想要人們提起時心生敬畏,那就必須奮力去爭,抓住眼前能抓住的,接受給予自己的。
一點點變得強大,使人們聞之生畏,讓對手心生忌憚。
其實我本不想這麼做的,更沒有想過會被人同化,是他們逼我的。
我咬緊了牙關,愣愣地望着空氣出神,指間的筷子被捏得緊緊的,幾乎已深陷進心中負面情緒。
“妯煙妯煙愛妃?”莞辰低低地喚着我,眼中帶着不解探究,“什麼事讓你想得這般出神。”
我回神搖了搖頭,示意我沒被什麼事困擾,低頭夾着菜。
莞辰不再詢問,夾過一塊魚肉細心地挑着魚刺,接着放在了我面前的碟子裡。
“淑妃那裡的事,皇上已經知道了吧,臣妾想懇請您將此事全權交予臣妾處理。”我放下筷子,靜靜地看着莞辰,等待着他的應允。
他擡頭睨了我一眼,復而垂下:“後宮的事一向都是你在管理,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朕不會插手。”
“當日在大殿上錢嬪倒戈不過是爲了自保,向臣妾示弱也是她的障眼法,想讓外人以爲她是臣妾的人,這樣一來便可輕鬆擺脫李氏的束縛,將恨意全都轉嫁於臣妾,讓那些奸臣賊子都將臣妾視爲眼中釘。”
我皺着眉,分析着錢嬪的險惡用心,淡淡地說道。
“你將自己的人安插在錢嬪那裡做眼線,暗中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就是爲等一個恰當的時機。”莞辰俊眉挑起,“要是錢嬪不曾生出加害淑妃的念頭,你會怎麼做?”
我不明白莞辰爲什麼會突然提出這樣一個假設,心思千迴百轉,最終憤憤地道:“就是沒有那一回事,臣妾也會想法子讓她身敗名裂!”
“錢嬪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只要站在李氏的對立面當堂指證,錢都尉和她母家便能安然無恙,皇上也會睜一眼閉一隻眼,暫時將臣妾當做避風港是在暗中蓄力,等着時機成熟取而代之,當這後宮中的第二個”
名字呼之欲出,我卻住了口,無意說下去了。
莞辰正聽在興頭上,眸子一亮,詢問道:“第二個什麼?”
不知如何開口,也參不透他的心思,怕說出來惹他不快,便轉了話鋒:“第二個皇上菜涼了,還是先用膳吧。”
話音一落,我便拿起筷子爲他夾着菜,擡眼時卻見他定定地的瞧着我,一聲不吭,似乎是對桌上的菜餚失去興趣,仍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一下子僵住了,心不安的跳動着,七上八下:“皇上,您怎麼了?”
“朕沒事,用膳吧。”莞辰笑了笑,輕描淡寫地揭過。
羽凌歌問詢趕來時,楚卿正負手立在窗前,雙眉擰起,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聽到有腳步聲走近,楚卿也不回頭,只是涼涼地說了句:“昨個兒夜裡,有人潛入了刑部將李丞相劫走了,一併帶走的還有吏部尚書馬大人,工部侍郎路陽,以及孫校尉。”
羽凌歌聞言略略側目:“幾個大活人不見了,守衛那邊事先就無察覺異樣?”
“羽大人是想說我刑部看管不嚴了?”楚卿撇過頭,冷冷地道。
羽凌歌無奈地笑笑:“那倒不是,只是覺着奇怪而已,楚大人既認爲不是看守方面出了差錯,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什麼可能?”
“早在大人上任之前,這裡就已有了李丞相幫手。”
楚卿一聽不樂意了,當即駁斥:“下官繼任後仔細篩查過,絕無可能!”
“凡事哪有絕對,只能說那人僞裝地太好,任楚大人是火眼金睛也難看透。”羽凌歌睨了楚卿一眼,從袖中掏出一紙條遞給他。
楚卿看過後,眉頭不由深擰了幾分,問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難不成你一直都在暗中調查我刑部官員,爲什麼要這麼做?”
羽凌歌擡眼,凝視着眼前人:“李丞相長久以來大權在握,早已在朝中紮下了深厚地根基,想要將他的勢力盡數剷除,可不是扳倒幾個與他有所關聯的臣子就萬事大吉了。”
輕輕緩緩地一句,讓楚卿怔愣了一下,他倒不曾想的這麼深。
看似懶散,在人前對政務也不上心,就是當着聖上的面也是沒個正形兒,誰想竟是混淆視聽!
這羽凌歌果真是不簡單,難怪皇上會將某些他份內之外的事,都託付於他交給他去辦。
“羽大人曾說要等到某個大人物先動手,咱們纔能有所動作,那所謂的大人物,就是李丞相?”
羽凌歌雙眸一眯,笑吟吟地看着他,並不言語,答案昭然若揭。
雖然事先已然預料到,楚卿卻還是覺着好笑,抿起脣,嘆了口氣道:“接下來怎麼辦,還要繼續等下去麼,據城門守軍回報的來看,李丞相等人似乎還尚在城中。”
羽凌歌無所謂地一笑:“隨他們折騰,眼下你我該在意的不是他們的去留,而是儘快將此事稟報給聖上知道,駐紮在邊關的元軍還未撤離,都等着看好戲呢,若讓他們如願了咱們可不好交代。”
“羽大人的意思是就這樣放任他們不管,待聖上聽過後在做定論?”顯然楚卿並不贊同羽凌歌的做法,仍存在異議。
覺着與其放任,倒不如順藤摸瓜,嚴刑之下必會有人道出一切。
羽凌歌哪裡猜不到楚卿的心思,斂了笑正色道:“前段時日風頭正盛的錢嬪娘娘,如今正被禁足在自個兒的寢宮裡,這也就說明瓊貴妃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的這種局面。”
羽凌歌略微停頓,捋了捋身上的官袍:“楚大人不是想見貴妃娘娘嗎,待回稟聖上之後,本官就陪你一起去華熠宮。”
脣角一牽,楚卿眼中笑意清冷:“羽大人不是說時候未到,怎的這會兒又答應了,大人這般反覆無常,着實讓下官無所適從。”
“此一時彼一時,沒想到你倒是十分記仇。”
華熠宮。
我站在殿門口,看着那遠去的明黃兒,眸光微閃。
方纔祿元說刑部出了事,戶部尚書和刑部新上任的掌事,正在乾成殿等着面聖。
刑部出了事,難不成是李南原有了動靜?
剛想治治錢嬪,李南原那裡便開始不安分起來,這倒是巧了。
看來有必要召來路常在見上一見,問問她那庶出的妹妹,在齊州侯爺府究竟是個什麼身份,既然是庶出想來也不會是正妻,可路家身後有李南原這大靠山,保不準那路家二小姐還真是個正房!
要真是李南原開始動手,從刑部逃了出來,必然是準備反了,所謂捉賊拿髒,莞辰想要師出有名一舉肅清就得逮個現行,也就是說這城門方面得下些功夫,既不能查的太嚴也不可太過放鬆,怎麼說也得給旁人一個機會讓他出去吧。
“去將歐答應和路常在叫來,就說本宮得了些好茶,特邀她們二人前來品茶。”我側眸看着紅英微彎脣角。
“是,奴婢這就去。”
紅英領命走遠,浮萍與小章子則湊上前來,對望一眼,猶豫着欲言又止。
瞧着他兩神色怪異,我不由冷道:“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娘娘,奴才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小章子垂下頭,眼底閃過一抹複雜:“奴才奉您之命於錢嬪娘娘身邊侍奉的時候,聽錢嬪娘娘說起過紅英,說她有一日偶然見到紅英的時候,紅英的樣子有些奇怪。”
我揚眉反問:“奇怪?怪在哪裡?”
“這錢嬪娘娘並沒有向奴才明說。”
“奴婢也覺着紅英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