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着張珂,林曉月說道“不要以爲自己做的事別人不知道。”
嗤笑一聲,張珂反手還了林曉月一個巴掌,溫和的笑顏帶着淡淡的不屑和諷刺,只是這樣的表情卻只能林曉月一個人看得見,張珂輕聲說道“我和你說過不想與你爲敵,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底線,林曉月,我們各看本事走着瞧。”
說完張珂轉身離開,林曉月眼裡是懸而未落的淚水,和強裝堅強的表情,老管家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林曉月,嘆了一口氣,真是冤孽啊。
目送着張珂的離開,楊炎走到林曉月身邊,看着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心疼道“張小姐雖然真的很漂亮,不過下手也太狠了。”
看也不看楊炎,林曉月冷冷道“滾。”
“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剛纔可是拿了本少爺所有的家產,這算是恩將仇報!”楊炎不滿地嚷嚷道。
沒理會楊炎,林曉月挽着林曉麗的手往回走,邊走邊說道“我們把翠竹苑收拾一下吧,梅香這個小丫鬟太不靠譜了,曉琪日後還要回來住的。”
“恩。”林曉麗溫和地說道。
楊炎見兩人都不搭理自己,只好默默跟在身後,撇着嘴無聊地看着風景,不過那個殺人武器走了,自己下次來將軍府就沒什麼顧慮了,真好啊,他看到了自己的春天——
【馬車上】
看着窗外漸漸向後移動的紅瓦白牆,林曉琪能聞到微風中吹來的淡淡米香,是稀飯熬了很久的濃濃米油香味,真是誘人。彎腰撿起被林曉月扔得亂七八糟的銀票,林曉琪突然覺得好像少了什麼,轉過身去看着蹲在軟塌旁邊的梅香,她在那裡蹲了多久了。
拍拍梅香的肩膀,林曉琪說道“別一直蹲在地上,腳麻。”
只是一直聽話的梅香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微微聳動的肩膀說明她還活着,伸手掰過梅香的身子,林曉琪讓她坐在軟榻上,一擡頭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只是緊緊咬着嘴脣,不肯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罷了。
“怎麼了。”林曉琪疑惑地問道。
憋着眼淚,梅香低着頭斷斷續續地說道“梅香~梅香本以爲,只要在小姐身邊,其他什麼都不在乎,去哪裡都可以的,可是當馬車離開的時候,當馬車開始真正走的時候,梅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那麼捨不得,捨不得這個地方——”
話一出口,梅香終於忍不住了,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傾訴口,嘴一撇就撲進林曉琪的懷裡,這裡是她生活至今的地方,是她的故鄉!
放肆的哭聲,瞬間從四四方方的小屋子裡傳了出去,伴隨着微亮的初陽,給這個普通祥和的早晨,暈染上一絲惆悵,這是一個即將離鄉的小姑娘,最爲直接最爲濃厚的陳述,什麼叫愛,什麼叫想,什麼叫不捨——
靜靜摸着梅香的腦袋,林曉琪什麼也沒說,她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是無用的,人的感情需要宣泄,才能迎接之後的平靜,就像只有雨後才能看見彩虹一樣,沒有什麼得到是不需要付出的。
積鬱的心情在嘹亮的哭聲之後漸漸平復,梅香抹掉眼淚,用衣袖小心地擦拭着,自己留在林曉琪肩膀上的污漬,不知道究竟是淚水口水還是鼻涕。這樣的認知讓她有些羞愧,明明自己纔是丫鬟,該分擔小姐的煩惱的,結果反倒要讓小姐安慰自己。
推開梅香,林曉琪看了看她有些靦腆羞澀的臉頰,以及紅紅的眼眶,擡手指了指地上的銀票“撿起來吧,就當是你弄髒了我衣服的懲罰。”
贊同地點點頭,梅香笑着去撿地上沒剩幾張的銀票,知道小姐只是隨意讓她做些事,但這樣的事情讓她覺得心裡舒服多了。撿好銀票放在紅木的桌子上,梅香盤腿坐在桌邊的軟墊上,眼睛亮亮地偷偷打量着林曉琪,這樣期待着什麼的眼神看得林曉琪不自在。
“如果想要留下來,現在說還來得及,我並不是一定要帶着你一起走。”林曉琪淡淡說道,走回軟塌前坐了下來,雖然帶着梅香是她個人的主觀意願,但若梅香真的不想離開,想要留下,她也不會強求。
立刻堅定以及決絕地搖搖頭,梅香急切說道“不要,梅香不要一個人留下來。”
這麼迅速又肯定的回答,倒是讓林曉琪一愣,看着梅香有些不解,不想離開但又不願留下,這是在想什麼呢。
揪着身前的衣襬,梅香鼓足了勇氣纔敢說話“梅香願意跟小姐一起離開去任何地方,因爲能跟在小姐身邊,梅香覺得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如果這個地方沒了小姐,梅香一個人留下來又有什麼意思,只是沒想到,自己會不捨,僅此而已。”
“所以小姐,別趕梅香走,除了小姐身邊,梅香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裡了。”一邊說着梅香的眼淚又掉下來了,不是不捨、不是委屈,而是害怕,她是真的在害怕,若林曉琪丟下她,她該怎麼辦!除了待在林曉琪身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了啊——
看着一滴一滴晶瑩的淚水掉落,將淺色的衣裙暈染出一朵朵的小花,林曉琪眨了眨眼沒有說話。對於梅香的這番“表白”她是有些驚訝的,因爲絞盡腦汁,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不得不說,聽着這些話她還是覺得十分受用的。
畢竟被自己所重視的人需要,就像被喜歡的人喜歡一樣,是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爲兩廂情願本就是非常難得的。
緩緩掏出懷裡差點被她忘記的素淨手帕,林曉琪起身在梅香面前彎下腰,將手帕遞了過去,手帕沒有任何花哨的刺繡,只是在一角有一個萌萌的羞澀的小女孩,女孩頭上有一個簡單的木簪,是梅香經常帶的那個。
“昨晚做的時候還有一些線,就順手做了一個給你。”林曉琪淡淡說道,禮尚往來嘛,她用得東西多是梅香親手做的,從衣服到襪子,便想着稍稍回饋一下。
愣愣地摸了摸發上的木簪,梅香仰起頭看着林曉琪,眼角一顆淚水懸而未落“是專門給我做的的嗎。”
將手帕塞進梅香手裡,林曉琪說道“算是吧。”
“謝謝小姐。”兩行清淚緩緩滑落,梅香咬着嘴脣直接用衣袖擦去淚水,接過手帕後,看着林曉琪破涕爲笑撇着嘴說道“小姐,你真好。”
“恩。”林曉琪點點頭,難得開玩笑地說道“我當然好了,這世上還有哪個人比我還要好呢,我簡直想不出來。”
笑着點點頭,梅香不能再認同了,這世上絕對沒有比她小姐還好的人,梅香也想不出來。看着梅香這個傻樣子,真是個可愛的孩子,林曉琪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告訴駕車的人,在城北外停一下,我先睡一會。”
“恩。”梅香回道,將林曉琪給的手帕小心地放進懷裡,拿自己的手帕擦了擦臉頰,小姐給得東西要好好收起來。
又揉了揉梅香的頭髮,林曉琪放鬆身心地躺在軟榻上,忙了一個晚上,她這個還沒發育好的身體真是累壞了。閉上眼,林曉琪要靜靜享受自己的睡眠時間了,好好休息——
【西院】
白滿川知道如雲安全之後,就回西院休息了,畢竟成人也是需要睡眠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一大早院子裡就吵吵鬧鬧的,嚷得他睡不着覺,翻來覆去之後他不得不穿了衣服出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跨出木門,白滿川就被院子裡成堆的東西,來了一個措手不及的視覺衝擊,這樣的衝擊還在不斷擴大。每一個忙忙碌碌,來回走動的阿姨婆婆們過來一次,都會爲這成堆的東西添磚加瓦。
困惑地皺起眉頭,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白滿川小步往前走,整個身體都暴露在暖陽的愜意之下,這讓白滿川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轉頭看向一邊在院子裡靜坐的公良先生,白滿川三步並兩步走了過去問道“先生,您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茶館嗎,怎麼會在這裡。”
“事情總是變化的,老夫也不會一直都在茶館不是嗎,就像你製作毒藥,需要不同的材料一樣。”公良先生淡淡說道。
“先生說的是。”點點頭白滿川很是贊同說道,看了看周圍,也搬過一個小板凳坐在公良先生的旁邊,輕輕靠着椅背“難得這麼好的陽光,我也不能總是泡在一堆草藥裡,現在正是可以好好休息的時間。”
輕笑着捋了一把鬍子,公良先生說道“你可是和少爺學壞了,順杆爬得可比以前快多了。”
“有嗎。”白滿川輕聲問道,他沒覺得自己變壞了,只是覺得比以前活得自在了許多,也開心了許多,不會再有那麼多的枷鎖銬在身上。
輕掃了一眼白滿川,公良先生淡淡說道“有。”
聽着大門被推開的聲音,公良先生扶着椅子站了起來,轉身看着從大門口進來的木一等人,輕聲說道“老夫等的人回來了。”
“人,誰啊?”白滿川說着也回頭去看,原來是木一他們,不過這破衣爛衫,滿臉血污的樣子,是剛從戰場回來嗎,也是,他們確實是和曉琪去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