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站着的那些人無論是中間派還是挺容妃的派系,他們在走進這九龍殿之前,心裡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些情況的。現在見一向在世人面前不喜形於色的夜凌旭突然變得這般消極,心裡不由得就往那個方面去想了。再看見容妃看到那具男屍的反應,立馬嘩啦啦的跪下,轟聲道,“陛下……”容妃悲傷的抽咽了起來,許久,她的哭聲這才終於停下來,然後用梨花帶雨的上前質問起夜凌旭,劈頭蓋臉道,“秦王殿下,你好狠的心。竟然對你自己的父皇都下的了手。雖然陛下這些年忽略了殿下,但殿下怎這般的狠心。”
夜凌旭擡眸,詭譎的眸瞳裡有着幽幽的淚光,略顯失措道,“容妃娘娘這是何意?”
容妃嗤笑,爲了防止夜凌旭將夜明宇的死都推在別人身上,她立馬嗆聲,“本宮何意,殿下還不知道嗎?今晚陛下只和殿下在這九龍殿裡喝酒。陛下又囑咐其他人不能靠近這裡。現在陛下出了事情……難道責任不在殿下這裡嗎?本宮甚至懷疑是殿下對陛下下手的……夜凌旭,你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夜凌旭冽眸微微眯起,“容妃娘娘,本王並沒有對外人道父皇是怎麼出事的,你就知道了父皇的事情……莫非你就是那個下毒之人,要不然你怎麼知道父皇出事了,並且還拉着這麼多的人來本王這裡質詢。”
“夜凌旭你不要在狡辯了。該是你做的事情,你就承認了吧。”容妃得意的笑了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自己做的好事,就不要怪本宮當着衆位大臣的面上揭發出來了。”
夜凌旭驚疑連連的搖了搖頭,“容妃,你這般胡謅所謂何事。難道現在不是應該先關心父皇的事情嗎?兇手肯定要查的,但是父皇現在纔是最重要的。父皇說留了詔書,詔書上已經立下了皇位繼承人了……”
“你當然不想查兇手了,因爲你就是兇手。”容妃又上前幾步,指着夜凌旭的鼻子罵道,然後回頭對着下面的幾個老臣道,“幾位大臣都聽到了吧,皇上肯定是被秦王殿下害的。今晚只有秦王陪着皇上飲酒,這件事情秦王殿下一定逃不了干係。現在好了,陛下不在了,秦王又意圖謀反,各位大臣都是皇上生前器重的,還請大家主持個公道。”
九龍殿裡,宮燈被風吹過,搖搖曳曳,卻仍就錚錚向上,夜凌旭的臉上有着一絲晦暗不明,他從底下的幾個官員身上飛快的掃過,然後迅速的掩下眸裡的這些亮光。容妃要除,支持容妃的那些人,他也要趁此機會將他們全部的揪出來。夜凌旭那俊美無濤的臉微微側了側,看向被風吹得搖曳不定的宮燈,幽幽的冷光忽明忽暗的投she在他的臉上,繃緊了臉不說話。
藍相立刻接着容妃的話道,“事到如今,大家千萬不能亂。目前最重要的是需要推出一個行事既穩重又能夠主持大局的人來照顧下眼下的局面。”禮部尚書道,“卑職覺得靖王爺寬厚仁慈,又深受陛下的寵愛,靖王爺是個不錯的人才。”葛天明也忙接話表忠心,“是的,卑職也覺得靖王爺不錯。”其他的幾位也紛紛表示附和,倒是中間派的那幾位一直緘默着口,不肯說話。容妃睥睨的看了眼以右相爲首的那幾個中間派,眼裡露出輕蔑的微笑,隨即又同左相藍四海道,“謝謝各位對辰兒的看重。本宮很衷心的感謝各位,辰兒必定不會讓衆位愛卿失望的。不過現在本宮倒是覺得有件事情比辰兒繼位還要重要,那就是處死害了陛下的人……”
夜凌旭低頭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噗嗤”一下捧腹的大笑起來,笑的他臉上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卻還止不住……容妃見他這副模樣,猙獰一笑,下令道,“葛統領,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本宮現在命你拿下秦王殿下。”“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哈哈……大好笑了……”夜凌旭依舊捧着自己的肚子,仰頭笑着道,“父皇,你聽到了嗎?他們都侮蔑兒臣是亂臣賊子呢……他們要的都只是你的那個皇位呢……”
“放肆!”容妃臉色唰的白了,狠狠的看着夜凌旭,恨不得將他吞下去一般,不過礙於場上的那些大臣,她不好發作,便只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恰到好處的掩飾住她眼裡藏着的惡毒。反正一個將死之人,即便她現在不出手,他也已經背上了弒君的罪名。這樣的人,死不足惜。夜凌旭這才止住自己的笑,袍袖重重的一甩,輕蔑的目光往剛纔支持容妃的那幾個大臣身上掃過,最後歸於平靜,斂起鋒芒,無畏無懼,“左相、禮部尚書,工部尚書……你們這幾個整日裡在陛下面前自詡忠誠的人,現在陛下才剛出了這麼點事情,你們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物色新的君主,你們……倒是好忠誠啊。”他最後半句話帶着深惡痛絕的鄙夷。
這幾個被他點名的官員互相看了一番,既然已經見到了夜明宇的屍體了,他們自然也沒有必要再遮攔,左相藍四海甚至直接喝斥夜凌旭,“亂臣賊子,休得再胡言。如今陛下已被你下了毒手,你休要再癲狂了!”
夜凌旭眉峰輕擰,厭惡道,“不知左相要如何處決本王?”
左相藍四海望向容妃,容妃擡頭昂然道,“秦王夜凌旭不重孝道,不尊君臣之道,毒殺陛下,罪惡滔天,當五馬分屍。靖王夜凌旭,恭仁孝道,資質甚優,深得陛下寵愛,羣臣敬重。如今陛下被奸人所害,羣臣舉薦,詔令靖王夜凌旭監國!”容妃的話砸在場中每個人的耳畔,有的皺眉,有的喜不自禁,有的無視。容妃又回頭輕瞥了葛天明一眼,葛天明立刻走到內殿的門口,舉起手中的長刀就要朝那幾個守門的太監下手,想要將他們除之而後快。
而就在他手中的刀揚起的時候,內殿的殿門口突然被人從殿外推進來,一大批訓練有素的親衛軍齊整的步入內殿,彎弓飲羽的在夜凌旭的身後立定。
衆人臉色微微一變,容妃切齒道,“秦王,難道你是要謀反嗎?”“非也,非也!”夜凌旭詭譎的眸子一覷,盯着容妃的臉蛋似是要吞噬了般,帶着謀劃好的從容,從容道,“本王是在幫父皇肅朝綱,清亂羽。”
“你說什麼……”容妃臉色一駭,看着夜凌旭臉上的從容的笑意,容妃心頭閃過一陣強烈的不安,但她在掙扎了幾下後,還是兀自的鎮定了下去,扯着嘴角,冷笑道,“秦王殿下真會倒打一耙。幾位大人,你們看到了吧,秦王殿下擁兵逼宮。”
夜凌旭不置可否的勾起了陰冷的笑痕,微眯了眯眼睛,,笑着拍了拍手,只聽“嘩啦”一聲巨響,屋頂的黃瓦紛紛的往下墜,隨即屋頂便露出了一個窟窿,接着燕墨便帶着一身明黃色的嘉和帝從屋頂上輕身的飛了下去。
見到安然無恙的嘉和帝夜明宇,容妃身形微震,哆嗦着脣瓣,輕聲的喚了句,“皇上……”
嘉和帝養尊處優慣了,現在猛的被楊榮提着在屋頂上吹了這麼久的冷風,他只覺得難受的很,不停的揉着自己的眉心。夜凌旭一頭跪地道,“兒臣叩見父皇!”嘉和帝這才反應過來,然後激動的攥住夜凌旭的手,道,“旭兒,朕在屋頂上都見着了,你真的是朕的好兒子啊……”這還是夜凌旭從小到大第一次收到夜明宇的誇獎。
容妃駭着慘白的臉後退了好幾步,身後那些大臣見到從天而降的夜明宇皆是像見鬼了一般,嘩啦啦的跪了下去,“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夜明宇再怎麼昏庸,但骨子裡還是個皇帝。歷來坐上皇帝寶位的人,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猜忌了。以前他總擔心自己的老三手裡有兵權,哪天做大了,就跟他擡槓,搶他的皇位。現在看來,他以前真的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真正要奪他皇位的竟然是她的枕邊人。這皇位,他想給誰就是誰的,只要一天沒有給出去,那就不是他的,別人都不能窺視那皇位。嘉和帝夜明宇擡頭望向容妃,眼裡有着難掩的悲傷,“明喻,你太讓朕失望了。”
夜明宇一句話讓容妃昏天暗地,不能呼吸。她想,她完蛋了。她真是聰明瞭一輩子卻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傻傻的栽在夜凌旭爲她挖的坑裡。自古君王多薄情,夜凌旭這下是萬萬不會饒過她了。可能連她的辰兒都不會放過。想到她的辰兒,她心頭又一蕩,咬着脣瓣連連的搖了搖頭。不可以,不可以,她不能讓她的辰兒出事。心頭涌起一股悲痛,她不屈的擡起頭,轉身對身後的大臣慫恿道,“各位大臣,這個昏君他一直殘害忠良,不辨是非,這種君王人人得而誅之。現在各位既然已經被逼得走到絕路了,與其被昏君剮了,還不如奮起反抗一回,說不定還能爭的一個逃生的機會。”
夜凌旭吃吃笑,“容妃娘娘說的這般慷慨激昂,我想你心裡所仰仗的恐怕也只不過外頭的禁衛軍吧。楊榮,你來跟皇上說下外頭禁衛軍怎麼樣了?”楊榮立刻從夜凌旭的身後向前走一步,抱拳對夜明宇道,“稟皇上,殿外的禁衛軍已經盡數被包圍,他們或是生,或是死,就只等皇上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