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了名工坊的。
手上緊緊地攥着姨娘留給他的遺書,卻是感到了一種巨大的無助和彷徨。
要離開吳家嗎?
吳小滿一想到了這些年姨娘在夫人那裡受到的苦,就恨不能衝上前去,狠狠地煽夫人兩巴掌。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尊卑有序。
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庶子,若是他能聽話懂事,那麼姨娘的日子就還能好過一些,若是他膽敢生出一點點忤逆吳家的心思,那倒黴的,第一個就是他的姨娘。
他知道,父親並不缺兒子。
特別是現在吳家還出了一個太子妃,嫡系本就榮耀,哪裡還能突顯出他來?
這一晚,吳小滿沒有回到吳府,而是在名工坊坐了一夜,一夜不曾閤眼。
顧輕眉聽到了吳小滿的事情之後,也是十分震驚,好端端地,那位姨娘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待從青姨口中大概地瞭解了一些之後,顧輕眉明白了,母愛果然是偉大且無私的。
爲了能讓兒子不再受制,她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又當如何?
顧輕眉的心裡多少還是升出了幾分的愧疚地,無論如何,若是沒有精工坊,吳小滿在吳家多少還算是有一點地位的庶子。
如今因爲受到了精工坊的打擊,他的人生,也出現了這樣的不美滿,甚至是還因此出了人命。
顧輕眉這心裡頭總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她不是殺人兇手,可是這種感覺,就跟吃了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裡一樣,上不去下不來的,相當難受。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爲吳小滿做些什麼,畢竟,從經商的角度來看,這個人,還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是偏偏,他們就是處在了一個對立的立場。
這一次,或許會是一個契機呢?
顧輕眉雖然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很不厚道,可是沒辦法。
人材嘛,誰能想要!
關鍵就看這個吳小滿在吳家到底佔有多大的分量了。
次日,吳小滿回到了吳府,一臉的沉重和落寞,顯然,姨娘的死,對他的打擊很重。
一個時辰之後,吳小滿被趕出了家門,身上的綢緞袍子也被人給扒了,連件兒多餘的衣裳都沒給,直接就給趕了出來。
吳家人的做法,不得不說,太過不盡人情了。
就算吳小滿是一個庶子,就算是他是從事的卑賤的商業,可他仍然姓吳呀!
顧輕眉雖然不齒吳家人的做法,可是卻也不得不承認,吳家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
讓吳小滿一無所有,讓他在外頭徹底地嚐嚐苦頭,知道知道,沒有了吳家做庇佑,他吳小滿在外頭就什麼也不是!
吳小滿身形狼狽地出了城,到了姨娘的墓前,號陶大哭!
爲了現在的這身自由,他的生母,竟然豁出了一條命,何其不易?
看着劉氏之墓四個字,吳小滿的心頭滿滿地都是痛!
跟了吳家幾十年,到頭來,便是死了,也不配冠上吳這個姓氏。
吳小滿突然就覺得他這一生是何其窩囊。
幼年時,他知道自己不好好讀書,姨娘就能吃地好一些,穿的好一些。
所以,他不肯上進,每每先生提問,不會的總是他,挨戒尺的也都是他。
再後來,他發現自己越是玩兒地高興,嫡母看他的眼神就越是溫柔,而他生母還能一連幾日不必去給主母請安。
於是,他就整天招貓逗狗,不思進取,在前程上,算是徹底地斷了。
後來,無意中接觸了家中的庶務,總算是能掌握了一點點的經濟主動權,吳小滿那個時候便發誓,他一定要賺許多許多的銀子,讓劉姨娘能過上好日子。
可是,好日子沒等來,卻只是盼來了劉姨娘的屍體。
吳小滿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
今天徹底地被吳家趕了出來,他甚至親耳聽到了父親要將他的名字從家譜中除名。
這些,他都不在意。
當他告訴了父親,劉姨娘已死的消息時,沒想到迴應他的,只是父親臉上的一絲冷漠,壓根兒就不在意後院兒哪個女人死了,哪個女人病了。
劉氏這一生,又是何其悲哀。
當吳小滿提出自己想回到鄉下老宅過日子去時。
不可避免地引來了父親的破口大罵,最終,將他趕出府來。
吳小滿並不後悔離開了吳家,他現在只是恨自己的能力有限,不曾護住自己最親的孃親,反倒是多年來受制於人,賺了那麼多的黑心錢,他實在是愧對自己的良心。
“娘,您等着,兒子不會讓您白死的。既然是夫人逼死了您,兒子就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如今兒子再不姓吳了,娘,兒子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叫您一聲娘了!”
可惜了,劉姨娘卻是再也聽不見了。
“娘,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吳小滿這個人,兒子以後就跟您姓,兒子改姓劉氏,以後,這世上只有劉小滿,再沒有了吳小滿!”
“有志氣!”不遠處的清風倒是拍了拍手,面帶微笑地看着跪在墓前的吳小滿。
“你是什麼人?”
“吳公子這幾年將吳家的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就這樣放棄了,難道吳公子就不後悔?”
“我姓劉,不姓吳,公子只怕是認錯人了。”
清風一挑眉,倒是個性子倔的。
“好吧,劉公子,在下清風。”
“不認識。”吳小滿一臉冷漠。
“哦,劉公子不認識在下倒是正常,不過,劉公子可是沒少跟我們有過節呀。”
吳小滿一聽,頓時就警惕了起來。
之前在商場上,仗着吳家的勢,他也沒少欺負一些同行,今日定然是這些仇家得知自己被趕了出來,所以特意來尋仇了。
“哼!我承認之前我在商場上有過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可是那又如何?在商言商。無非也就是一個利字罷了。這位公子,我現在身無分文,你若是想要從我這裡撈一些回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清風笑了笑,“劉公子誤會了。劉公子莫不是才離開了名工坊一日,就忘記了他的死對頭,精工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