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髮梢，近在咫尺。
但……
又迅速遠離。
喬慕的視線被遮蔽，此刻毯子下的世界一片漆黑，她對外界的情景一無所知。她只能感覺到膝蓋處，有輕擦而過的觸覺……
那是唐北堯從座位走出去，正式迎向翩翩。
喬慕懸心。
但光憑聽到的聲音，她也能大概判斷情勢——
“你……”翩翩說話，已經開始發顫，“你看清楚了，這是真槍！我沒有騙你，我會開槍的……他不能跟我們走！他會被連累的！”
“我能爲他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只要放走他，我保證，不會耍任何花樣！而且我能耍什麼花樣？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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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和喬慕一樣信我一次嗎？我沒有理由真正傷害你們！你有你做事的原則，我也有。保護我喜歡的人，就是我做事的原則。”
“別過來……我會開槍的！”
“大不了就同歸於盡！”
“……”
……
一直都是翩翩在說話。
她由最初的懇求，逐漸轉爲決然，再到最後，變成瘋狂……而這整個過程，唐北堯都不置一詞。在喬慕的視角，她沒有聽到他發出任何聲音。
喬慕只能繼續聽着。
她現在阻止不了，甚至連掀開毯子看一眼的能力都沒有。她只能暗暗祈禱：翩翩識相點吧？不要忤逆唐北堯的意思！至少誰也不想趙警官送命……
她如此想着。
直到突然——
“……你別動他！別動他啊！”翩翩突然發狂地尖叫。
同時。
“砰——！”
一聲悶響。
這是子彈破風而出的聲音。
喬慕剛剛有所放鬆的心，頓時又再度揪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在作祟……在槍響之後不久，她似乎都聞到了新鮮的血腥味。
誰開的槍？
又打中了誰？
這個問題似乎顯而易見：剛剛拿槍的只有翩翩一個人，而她的槍口對準的對象，也只有唐北堯……
所以……
怎麼樣了？
她想要知道！她必須要看到！
“呃……”喬慕沒能克服這種身體的無力感，可耳邊又聽到了屬於翩翩的聲音，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嗓音艱難地從脣角溢出——
“唐少……你是真的想同歸於盡的吧？”
她困難說完。
然後突然，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
“碰！”
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唐……”喬慕無法叫出來，她看不到“眼前”發生了什麼，只能光憑聽覺，揣測着事情的發展：唐北堯似乎是制服了翩翩？是把翩翩打暈了嗎？
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剛纔那一槍到底打中了誰？傳入她鼻翼中的血腥味，到底是不是錯覺？
無人給她回答。
在那聲重物落地的動靜後，她的周圍，便陷入某種徹底的寂靜。沒人說話，甚至連半點響動都沒有，靜得……她幾乎能聽到飛機外的風聲。
喬慕不由開始心急，開始心慌。
唐北堯呢？
如果真相是唐北堯也被槍擊中，和翩翩同時倒下了呢？這就是翩翩口中所謂的“同歸於盡”？不！絕對不可以！
這種想法一出現，就被喬慕拒絕了。但潛意識裡的恐慌感，又一波波地襲來，讓她感覺到脊背發涼。
就在她幾乎崩潰的時候——
毯子的上方傳來光亮，那條蒙在她腦袋上的薄毯，被人一點點掀開。但也不是完全掀開取下，只是拉下，露出了她的眼睛和口鼻。
喬慕只覺得視線一片朦朧。
她在剛纔胡思亂想的時候，眼裡已溢出了淚。
“我沒事。”唐北堯的聲音從身前傳來，他伸手過來，溫熱的指腹，從她的眼眶邊緣擦拭而過，“只是讓你別看，不代表我會出事。”
他糾正她。
同時把她滿眼的水光，盡數擦去。
喬慕吸了吸鼻子。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才讓自己的視野變得清晰，她看向唐北堯……她對上的，是一雙赭紅的眼睛，血色的雙瞳，極其妖衍。
他的能力……又被激發出來了。
但這雙異色的雙瞳下，他看她的目光，依舊是溫和鎮靜的。他依然是她的唐北堯。
“槍……”打中了哪裡？
喬慕想要如此詢問，也想要站起來，好好看個清楚。但是她這樣的姿態和姿勢，除了唐北堯近在咫尺的俊臉，她什麼也沒辦法看見。
唐北堯微微蹙眉。
他似有些難受，而且正隱忍着這種難受……
“你……”怎麼了？
該死的！
她除了毫無用處的單音，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沒事，我沒事。”唐北堯卻聽懂了她的意思，搖了搖頭，一遍遍地低聲強調。他像是在說服她，也像是在說服自己，聲音越來越低。
終於，他再度擡頭，像是隱忍到了極限，猛地看過來——
“喬慕，我只是……需要一點點的……”
他湊近，雙脣貼上她的，剩下的話，都融合在了這個吻裡。
喬慕微怔。
唐北堯的這個吻，未免突兀又不合時宜，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脣角傳來微痛，她感覺到被咬了一下，才又瞭然：他要一點點的血。
他需要平靜下來，儘快地恢復正常。
就像他之前……
不對！
這和之前不一樣！
喬慕很快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之前她的血是能壓制他的，而他的血對她沒作用，反倒是能救她。但現在她的血好像壓制不住他了，他在接觸之後，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的狀態……
而他返還回來的血——
她覺得難受！
她第一次覺得，在觸及他的血時，她渾身上下所有的毛細血管，都似乎被點燃，而且快速燃燒……這種火熱的灼燒感，似正急劇地汲取她的生命力。
難受！
很難受！
唐北堯，可不可以停下來？
喬慕在心裡喊着，但是表面上，她表述不出任何東西來。他的“吻”在持續，她的難受在加劇，然後她的思緒，也跟着轉爲混沌……
無盡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涌來，而她根本沒有掙扎的能力，就被拽入其中。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喬慕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
唐北堯，他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