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得漫不經心。
唐北堯並沒有馬上回答。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頓了頓之後，才轉過臉來：“要爲他們求情？”
“唔……沒有。”喬慕沒在意這些細節，她的嘴巴鼓鼓囊囊的，還在奮戰那包小餅乾，“我隨便問問，你別太嚴苛就好。我也沒想讓你放過他們。”
“嗯？”她的回答，倒是讓唐北堯意外。他揚脣，眼底不由涌起一抹興味，“爲什麼？”
這不像是她會說的話。
“這是你的事嘛……”喬慕理所當然地回答，頭也沒擡，“我插手太多的話，容易亂。”
“比如？”他鼓勵着她繼續往下說。
“比如你要管理很多人，總有人會做錯事。要是每個做錯事的人，都來找我，以爲求一求我就徹底沒事了，那不就全亂了？”喬慕朝他笑，“你看着辦，我不會讓你爲難的。”
她也不想拖他的後腿。
這次就差不多吧？
從輕發落，就夠了。
她的心裡已經這麼認爲，所以具體他最後怎麼處理江太太夫妻，她也只是順口一問，權當他不會傷及性命。他沒親口回答，她也沒想追問。
她又偷偷打開零食箱子……番茄味的餅乾真的不錯啊！
唐北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的心裡涌上一層層的欣慰，淡淡的暖意，一點點地化解了他滿心的冷暗。最近，特別是這幾天，唯有和她在一起時，他才覺得自己是真實存在的，才覺得生命是有意義的……
很奇妙的感覺。
他很想誇她懂事。
但是，這種想法在大腦中產生不足三秒，他甚至還沒斟酌好誇她的語言，眼角的餘光又瞥見她偷偷打開零食盒子……又像是小孩子心性。
怎麼誇呢？
怎麼誇得起呢？
唐北堯無可奈何地低笑。
然後——
他單手操控着方向盤，另一手直接伸過去，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臉頰，不輕不重地扯了扯。
“幹嘛？”喬慕忿忿地抗議。
“不準吃了。”
…………
唐宅。
女傭準備好了晚餐，已經在等了。有喬慕在的時候，女傭臉上的笑容總多一點，做事也沒那麼拘謹；當面對唐北堯時，女傭總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喬慕吃不下了。
餅乾啃太多，以至於她看着一桌的美食，撐不下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胃，又看了看慢條斯理進餐的唐北堯，終究是沉默下來，默默地坐在一旁喝湯。要是剛剛聽他的話，少吃一點就好了。
“喬小姐，”剛吃到一半，女傭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來，身後跟着同樣大包小包的保鏢，“您買了那麼多東西啊……給您放哪裡？”
“沙發上，一會兒我來拆。”喬慕遠遠的喊。
各種購物袋被堆上了沙發和茶几，女傭和保鏢放完才退了下去。
“那……”女傭最後微微頷首，“等你們吃完了，我再來收拾。”
唐北堯沒應聲。
“嗯，好。”喬慕答了一聲，在女傭離開後，又埋頭喝了幾口湯，才終於反應過來，暗自琢磨着，“我怎麼突然感覺……她好像怕我們？”
唐北堯看了她一眼。
喬慕坦然地回視過去，她打量了唐北堯兩秒，又低頭看了自己兩秒，思路越發明確：“不對，她好像怕你……爲什麼？你是不是罵她了？”
而且，好像不止女傭，仔細一琢磨的話……
“你買了什麼東西？”她的思緒還沒有來得及加深，唐北堯突然開口打斷，他已放下了碗筷，目光平靜地朝她看過來，“我的禮物呢？”
啊，對！
他的禮物。
經唐北堯這麼一提醒，喬慕才恍然回神，思緒重新轉回面前。
她同樣放下了碗筷，起身走向沙發。各種各樣的紙袋子堆得亂七八糟，她也不知道東西被她塞在哪裡？所以，她只能亂糟糟地翻找着。
唐北堯跟了過來，就站在她身後。
“我今天跟白十七去買衣服了……市中心那邊新開了一個法國餐廳……”她一邊找，一邊絮絮叨叨着今日的見聞，拿到手邊的某個小袋子，順勢往後一遞，“這個……”
她想讓他幫忙拿一下。
“我的禮物？”唐北堯卻已徑直打開了那個袋子，看到裡面的東西后，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謝謝。”他甚至拿了其中的一塊蛋糕，嚐了嚐。
“那個……”
喬慕錯愕。
那是她買的奶油小蛋糕，實在是太甜了，甜得連她都吃不下去，所以就順手一塞，帶回來了。
“……那個給你當禮物也沒問題啊。”喬慕終於喃喃地說出整句話，只是她的動作盡數怔住，茫然又疑惑地看着他，“可是……唐北堯，你不是不吃甜食的嗎？”
他的神色一變。
然後，他不動聲色地合上袋子，把東西放回茶几上。
“確實，太甜。”他蹙了蹙眉，像是這個時候纔敢如實評價，然後重新看向她，“那我的禮物呢？”
“哦，在這裡……”喬慕這才愣愣地轉身，她渾渾噩噩了半晌，才總算忘記這個小小的插曲，又恢復正常，“……我給你買了條領帶，爲了配我的裙子。”
她遞給他一個小袋子。
“然後店員推薦，我又買了一套西裝，配你的領帶。”
她拎出來一個大袋子。
“這是鞋子，反正都買了。”
她又拽出一個鞋盒。
……
零零總總的，她的確買了不少東西，怪不得堆起來有這麼大的體積。
“你喜歡嗎？”把東西都送完之後，喬慕才坐下來，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甚至有些緊張，“我挑男式的衣服可能眼光不太好，你不喜歡可以換……”
唐北堯失笑。
“喜歡。”他坐上沙發，把她擁在懷裡，用力摟了摟，“辛苦了。”
“不辛苦……”喬慕的頭埋在他的頸窩裡，索性不要臉地蹭了蹭，“……我刷的是你的卡。”清了清嗓子，她在告知這點後，很快又扯開話題，“對了！白十七買的那條裙子超好看，明天見到你一定要看……”
唐北堯的眉輕不可見地皺了皺。
“你的呢？”他狀似無意地問，又補充了一句，“穿給我看看。”
“好啊。”
喬慕沒有多想，拿出自己的衣服，爽快地回房間去換。
客廳裡只剩下唐北堯一人。
五分鐘後——
“唐北堯，你來幫個忙。”喬慕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唐北堯這才起身。
只是在越過茶几的那一瞬，他的腳步突然頓了頓，然後他拿起了那包奶油小蛋糕，不動聲色地丟入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