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意此時已經洗澡上牀,讓蘇呈先回賓館等消息,換了上衣,飛快下牀。
“意意?這麼晚去哪兒?”
“有點事,我很快就回來。”
蘇羨意趿拉着拖鞋就往外面衝,礙於兩人在餐廳就差點打起來,她很擔心若是喝多了酒,怕是能把酒吧砸了。
走在路上,她給肖冬憶打去電話。
……
陸時淵是收到謝馭的信息纔過去的。
找到他時,他在包廂,已喝光一瓶酒。
桌上擺了十幾瓶已經打開的酒,各式各樣,謝馭此時正拿着一瓶黃酒將玻璃杯注滿,瞧他過來,也只是掀了下眼皮,沒說話。
陸時淵挑了瓶度數略高的白酒,沒拿杯子,對着嘴就灌了幾口。
他可能太久沒喝這麼烈性的酒,一口嗆喉,重咳幾聲。
又接着喝。
謝馭沒說話,直至見他將一瓶白酒喝完,準備拿第二瓶酒時,才按住了他的手。
“你要是喝死在這兒,會牽連到我。”
“你還怕被牽連?”
陸時淵手腕用力,把酒瓶奪走,喝了一口才看向謝馭,“你之前打了小呈?”
“怎麼?想替那個小鬼出頭?”
“看那個力道,還有你今天對我出手的動作,你肩上的傷已經好了。”
謝馭端着酒杯的手指頓住。
此時的蘇羨意已接通肖冬憶的電話。
聽說兩人去了酒吧,會動手,他也很擔心。
“小外甥女,你一定要勸着點,這兩人本就鬧僵了,要是再打一架,出點意外,關係怕是更回不去了。”
“那你總得告訴我,發生過什麼,不然我該怎麼勸?”
肖冬憶沒法子,只能對她和盤托出,“你知道謝哥兒以前玩過自由搏擊嗎?”
“我不知道。”
蘇羨意對謝馭根本不瞭解。
不過看他對蘇呈出手,肯定是練過的。
身手很專業!
“其實只要是運動選手,都難免會受傷,謝哥兒也是,那次有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比賽,因爲那個選手是他偶像,不過他此時肩傷已經很嚴重。”
“我想你應該清楚,那種追逐目標就在面前的感覺,不過他的肩膀打封閉都沒用,醫生已經不許他比賽。”
“他要上場,需要縣級以上醫院出具體檢報告,當時已經沒有醫院和醫生敢爲他開具任何證明材料……”
“因爲再上場,他的胳膊可能就廢了。”
蘇羨意皺眉,“所以他……找到了二哥?”
“對,只是時淵卻直接告訴主辦方,他的身體有問題,不宜比賽。”
“那之後呢?”
“謝哥兒的偶像在那場比賽後,宣佈退役。”
蘇羨意咬了咬脣。
肖冬憶嘆了口氣,“再那之後,謝哥兒肩膀做了次手術,不過他再也沒碰過自由搏擊,開公司,做起了小生意。”
“其實這件事也不能怪時淵,自由搏擊,只要對方不違規,將人當場打死都不犯法。”
“你說他要是真的在場上被……那可真特娘操蛋了!”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事嗎?”蘇羨意追問。
肖冬憶沉思片刻,“那就沒有了,這件事雙方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堅持,我們這羣朋友也試圖勸過,只是謝哥兒那脾氣實在是……”
“你接觸過就明白,他就是那茅坑裡的臭石頭,又臭又硬!”
“……”
蘇羨意第一次覺得,肖冬憶的評價:
恰到好處!
“小外甥女,如果你能讓他們冰釋前嫌,我們這些做兄弟的,肯定對你感恩戴德,把你當小祖宗供着。”
“我試試吧。”
——
此時酒吧內
陸時淵又喝了大半瓶酒。
謝馭看向他,“陸時淵,我真的動念,趁着那天月黑風高,把你揍一頓。”
“我知道。”
“我一直覺得你是最瞭解我的人,你應該知道那場比賽對我來說多重要,我等了那麼久,纔有機會和他同場競技。”
謝馭素來冷寂淡漠的臉,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爲了那場比賽,我寧願不要這隻胳膊!”
“我以爲你會幫我,真的……”謝馭灌了一大口酒,烈酒入喉,燙心燒肺,“可是你卻捅了我一刀。”
“那麼多年交情,我以爲你真的懂我!”
陸時淵看着他,“我知道那場比賽對你來說很重要。”
謝馭死死盯着他,嗓子被酒浸泡得乾啞,眼底更是一片猩紅血色,“陸時淵,你不知道……”
“我寧願死在場上!”
陸時淵看着他,“你有自己的堅持,我是一個醫生,我需要爲自己做得任何決定負責。”
“最主要的是……”
“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謝馭端着酒杯的手一滯。
別開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自己的身體情況,你比誰都瞭解,如果你僅僅只會失去一條胳膊,下半生,作爲好朋友好兄弟,我可以成爲你的左膀右臂。”
“前提是……”
“你不會死在場上。”
謝馭沒說話,只是又將酒杯注滿。
“謝馭,其實你不需要任何比賽去證明什麼。”陸時淵看着他,“在我心裡……”
“你永遠都是冠軍。”
謝馭咬牙,憋紅了眼。
許多道理,他並非不懂,甚至謝榮生也罵過他。
“你要是死在臺上,你讓陸時淵怎麼辦?他會後悔一輩子,在你心裡,比賽就真的比任何事都重要?”
不過他當時聽不進任何話,即便後來想通了一些事,卻又不肯低頭。
兩人關係就如此僵住了。
沉默數十秒,他端起酒杯,伸向陸時淵。
陸時淵愣了兩秒,繼而一笑。
拿着酒瓶與他的酒杯碰了下。
玻璃碰撞。
“叮噹——”一聲。
兩人皆笑出聲。
“我這輩子算是栽在你手裡了!”謝馭懊惱得嘀咕一句。
“你可別這麼說,你還是趕緊找個女朋友,栽到她手裡吧。”
陸時淵剛拿起酒瓶,就被謝馭阻止了。
“別裝可憐賣慘了,用酒杯,你要是敢喝醉,我就把你扔到海里餵魚。”
陸時淵拿過酒杯,倒了點酒。
兩人酒杯輕碰,無聲飲盡。
似乎往日一切,都隨着這杯酒入喉消散。
“你近段時間,過得怎麼樣?”陸時淵偏頭看他。
兩人鬧僵至今,時間不算長。
如今回想,
倒像過了大半輩子。
“就弄了個小公司,搞了個俱樂部,馬馬虎虎,不過待在家裡也還自在,老頭子忙着再婚,整天把自己捯飭得像個小年輕,也沒空管我。”
“謝叔叔再婚的時間定了嗎?”
“說是等天氣涼快去拍婚紗照,估計秋天結婚。”謝馭偏頭看他,“我過得就那樣,倒是你,聽說有對象了?”
兩人共同朋友都在,也都暗戳戳得想撮合兩人,但凡有點消息,彼此都清楚。
“還沒有。”
“在追?”
陸時淵笑而不語。
謝馭卻嗤笑一聲,“你追人?真稀奇。”
“我加你好友,你拒絕我,沒想到私底下,卻這麼關心我的事。”陸時淵調侃。
“……”謝馭被一噎,戰術性喝了口酒,才忽得想起一件事,“你和蘇羨意關係很好?”
“她住在你的房子裡,你說呢?”
謝馭摩挲着酒杯:
“你當時去康城買房子,說可能會在那裡安家落戶,我就想着,那咱們就算結婚生子,也要待在一起,我纔去你隔壁訂了一套,裝修好了,你卻捅了我一刀。”
“你的肩傷已經很嚴重了。”陸時淵直言。
“我當時恨透了你,已經動念要把房子賣了,只是後來辦公司一堆破事兒,就把賣房的事情忘了。”
“後來我爸說她要住,我就同意了。”
若是依着謝馭的性子,自己的東西,是斷不會讓別人碰的。
尤其蘇羨意當時對他來說,還只是個陌生人。
這也是肖冬憶知道蘇羨意入住的房子是屬於謝馭時候,爲何那麼驚訝了。
太瞭解他是個脾氣孤傲冷僻的人,就是嫡親的堂表兄妹,只要他不喜,都是愛搭不理,不假辭色。
又怎麼肯把新房外借?
說到底,蘇羨意能入住,也是因爲他與陸時淵關係鬧僵,自己是斷不會跟“仇家”做鄰居的。
房子遲早要售賣,既然早晚都要讓別人住進去,賣徐婕一個面子也未嘗不可。
這纔有了後來的事……
陸時淵點頭應着。
仔細想來,如果他與謝馭沒鬧僵,只怕和蘇羨意也做不成鄰居了,更不能近水樓臺。
都說這世間的事,各有其因果緣法。
如今看來,有些事,真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
“你一直羨慕我有個姐姐,你現在也有妹妹了,你應該很高興。”
謝馭輕笑,“可她好像很怕我。”
“你平日的模樣確實很嚇人。”
“……”
“你覺得這個妹妹怎麼樣?”
“挺好。”
就算沒開公司,由於謝榮生中年喪妻,想通過討好謝馭接近謝家,亦或者做他後媽的人不計其數。
他也是從小見多了那些兩面三刀,口腹蜜劍之人。
許多人接觸過一次,他基本就能摸清對方品性如何,值不值得深交。
蘇羨意,還是不錯的。
“挺好?”陸時淵輕笑,“從你嘴裡聽到這個評價,還真不容易。”
“也有缺點。”
陸時淵挑眉,他家意意哪兒來的缺點?
“吃得少,膽子小。”
“……”
陸時淵垂頭低笑。
以他對謝馭的瞭解,這些可能不是蘇羨意的缺點,而是他自己有問題。
謝馭喝了口酒,“當年的事,我心裡還是覺得……沒能和他比賽,很遺憾?”
“還是不能消氣?要不你打我一頓?”
“白扯!”
謝馭輕哂,這小子分明知道,自己無法對他下手。
即便當時自己怒極的情況下,都沒打過他,更何況是現在。
時至今日,謝馭都無法真正動手打他,也是清楚,陸時淵當年的決定,絕不是自私,是爲了自己好,只是心裡憋着一股氣,就把火灑到他身上。
互相放了狠話,自是扯不下這個面子。
說到底,當年過火衝動的人,是他!
陸時淵晃了晃酒杯,“要不……我喊你一聲哥?算是完成你成年時許下的生日心願。”
謝馭:“……”
其實謝馭本就比陸時淵大,按理是該喊聲哥。
兩人還爲此爭執過,威逼利誘,軟的硬的,謝馭都試過,陸時淵就是嘴硬,每每提起年齡,他總說陸時淵沒大沒小。
謝馭18歲生日,還真的許願讓陸時淵叫他一聲哥,某人那時都沒鬆口。
今天這是……
瘋了嗎?
“陸時淵,你喝醉了?”謝馭喝了口酒,壓壓驚。
陸時淵嘴角輕翹,“哥。”
謝馭手一抖,酒水灑了一地。
——
就在此時,包廂門被撞開——
蘇羨意出現在門口。
穿着白T睡褲,趿拉着一雙粉色拖鞋,顯然是跑來的,喘着細氣,額頭都是汗。
“你怎麼來了?”謝馭皺眉。
蘇羨意以爲兩人會打起來,沒想到他們氣氛融洽,倒是她的出現,有些唐突了。
面對兩人打量的目光,她尬得腳丫子抓地,訕訕一笑,“我、我恰好路過。”
“你來酒吧,都是穿着睡褲和拖鞋?”謝馭盯着她,“還挺隨意。”
“……”
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下樓扔個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