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蹤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才回覆過來。
頭仍舊悶悶地痛。
我睜開眼，天色矇矇亮，但天空並沒有放晴，看到的仍舊是滿眼的灰白。
雪花結在睫毛上，在冰晶的模糊中，我努力辨識着周圍的情形：破爛的吉普車，折斷的樹幹，散落在地上的帆布……除了躺在帳篷裡的我，不再有一個活物，就連陳強的屍體也不見了。
“毅走了…還好，記得把我拖回帳篷裡，也算他們有點兒良心。”
我心裡一陣嘀咕。
“去救古媛！”這是我混沌的腦子裡唯一的清醒念頭。
我掙扎着爬起來，尋找着自己的舊揹包——還好，它就斜躺在幾塊石頭上，被雪水浸溼了一片。
物品沒有損失，缺了口的工兵鏟仍舊結實地綁在一邊。我起身把包重新背在背後，整理下衣服，蹬了蹬腳上那雙開口無數、纏滿繃帶的舊大頭鞋。
我要開始自己的追蹤之旅！
運氣還算不錯，昨晚到現在並沒有再下雪，那黑巨人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跡依稀可以辨認。我跟着巨大的足印，沿着破碎的土石山路向山下跑去。
—————————————————————————————
嗖嗖的冷風捲着雪粒子鑽進我衣服的每一處空隙，身體都要凍成冰塊，而我的腦子裡面卻如同沸水開鍋一般，回想着這幾個月來古媛和我的經歷：我們一起曠野上行走，一起淌過處處危機的沼澤，一起在喪屍出沒的村鎮裡尋找食物和水，甚至一起設置圈套圍捕老鼠來充飢，相互依賴，相依爲命，在在末世裡拼命生存的同時，也相互爲對方驅趕着駭人的寂寞……
時間彷彿凝滯下來，周圍的景物都是一動不動，唯獨寒風的呼號提醒着我要抓緊再抓緊，也許一刻的停頓，都會造成終生的遺憾。
腳下的路面崎嶇不平，並且已經結了冰。
“撲哧！”我又一次滑到在地，身子被慣性帶起連着向打了幾個滾兒，重重翻進了路邊的排水溝裡。
“哇，真疼！”翻倒中，臉挫在地面的碎石上，劃出了兩三處大口子。
我躺在坑裡定了定神，重新分清了東南西北，這才摸摸臉上的傷口：實在是太冷了，血液居然結成了冰渣凝在臉上。
我撐起手臂，想從坑裡爬出來，但剛剛蜷起左腿，又是一陣鑽心的痛，左腳腕不能動彈了，“應該是扭傷了……”，心裡一陣鬱悶，“屋漏又逢連夜雨！我怎麼就這麼倒黴！”我大聲叫出來，隨即這聲音就被呼呼的寒風吞沒了。
掙扎着頂起上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把自己從坑裡扯了出來，用手搬動左腿檢查了一下，骨頭應該沒事，確定只是扭傷，腳踝處一跳一跳地痛。
正在我坐在地上糾結的時候，遠處突然閃過一條亮光，緩緩由遠及近。
“是車燈！”我心裡一陣緊跳，“是毅嗎？”
亮光閃過最近的一處彎路，能聽到模糊的發動機的聲音。
這是一部軍用挎鬥摩托，車上坐着的兩個人都是軍大衣、棉帽和風鏡的打扮。
車子嘎一聲停在我的面前，駕車的小個子擡起風鏡，露出那雙熟悉的亮晶晶的大眼睛——果然是毅！
後坐上的大個子閃身下車，正是那個維族人巴哈爾。他把步槍甩到身後，俯身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硬生生從地面上揪起來。
左腳一點地，整條腿就好像串電一樣。我身子一歪，趕緊抓住巴哈爾的肩膀。
巴哈爾一撇嘴，冷笑着說：“你瘸了一條腿還跑得這麼快！”
我哪裡顧得上理這些冷嘲熱諷，倚在他的身子，三步兩步跳進了摩托車的挎鬥裡。
毅扭頭看着我，平靜地說道“我們去附近的軍隊聯絡點整備了一下，車上坐不下，就暫時把你先留在原地，可回來就發現沒了你……臉上掛彩了啊。”她還沒說完，就注意到我臉上那幾道暗紅色的冰渣。
“謝謝！臉上沒事，就是腳給扭了。”我把腿架好，嘴裡嘟囔着說道。
這時，巴哈爾又翻身坐上車後座，毅落下護目風鏡，轉動手把油門，車子又飛奔出去。
車子順着蹤跡繼續向前，慢慢拐進一處巨大的山坳裡。
毅降低車速，在這裡轉了兩圈兒，緩緩停下來。
她熄滅發動機，一跨身跳下機車，厚重的皮靴輕輕踩在雪地上，擡頭環視四周黑漆漆的山峰。
“聯絡點的哨兵說，這裡最近時有那些所謂的黑巨人出沒。雖然之前沒有正面接觸，但從我們剛纔的遭遇戰來說，這些大傢伙戰鬥力超強，來歷不明，有喪屍的特點。”巴哈爾從摩托車後面背起揹包，走到毅身後說道。
“嗯，巨人體液的樣本已經由黨飛送回基地化驗了。”毅正低頭檢查槍套中的槍械，“哨兵懷疑這山坳裡的地下河就是黑巨人的巢穴。我們就來一探究竟吧。”
“卡汀”一下把駁殼槍的子彈推上膛，女兵盯住正面的一座小山峰。
“你等還是跟？”巴哈爾端起八一式輕機槍，扭頭看着我。
“跟！當然是跟着！”我一蹦一跳翻出挎鬥，扯下揹包上的工兵鏟，一下砍斷一旁一棵小枯樹做手杖攥在手裡。“走吧，大兵！”我覺得很久沒這麼興奮了。
三個人警戒着，慢慢逼近那座毅確定的小山丘。
山丘不高，也就是百十米。
巴哈爾擡槍指向山體中部，藉着強光手電的光柱，隱約看到那裡有一處巨大的裂隙。
“應該就是那裡。”巴哈爾說道。
“嗯！”毅沒停下來，徑直向山上爬去。
“你行嗎？”巴哈爾伸手過來要拉我。
“我自己能行！”藉着手杖的支撐，我踉踉蹌蹌地緊跟着毅。
巴哈爾無奈地搖了搖頭。
來到了山丘的裂縫處，一股股的潮氣涌出來。
這時，雲霧散開，太陽已經投出第一絲光芒，而我們卻背對着陽光，再走進了陰暗嶙峋的黑洞之中。
（第九章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