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荒涼啊?”桑虞看着就是個小年輕,沒有蓄鬚代表着沒有行冠禮,也就是沒有成年。他只帶着兩個僕從就從家裡跑了,要去東萊郡投奔漢部:“剛纔馳騁而過的是漢部的騎兵?”
按照漢家的俗定禮節,行冠禮一般是在二十歲,只有行過冠禮之後纔算是成年人。在行冠禮之前基本不蓄鬚,另外不能娶妻只能納妾。
說行冠禮“一般”在二十歲,那還是因爲可以根據情況的不同進行變通,例如小豬劉徹的老爹因爲自己要死了,需要劉徹登基之後立刻掌權就提前行冠禮,可依然沒有逃過竇淑房(老太后)把控朝政的命運。
就是因爲存在可以變通的操作性,後面行冠禮可就沒有那麼多講究,甚至是到後來壓根就不存在行冠禮這一習俗了,結果是早婚早生反而成了習俗。
桑虞這個小年輕可是有子嗣的人了,不過卻是妾生,也就是所謂的庶子,但至少是爲他這一房留了後,纔敢腦袋一熱就帶着兩人直接離家出走。
“少君,要不我們攔下一隊,讓他們送我們過去吧?”
“是個不錯的主意。”
少君可不能隨便稱呼,那是官宦世家中的下人對族內一些嫡系子弟的叫法,說起來等同於少爺、公子之類。但必須明說一點,等級森嚴的時代裡,少爺可以隨便叫,但少君和公子可不能隨隨便便稱呼,要不然被人聽到並告官,那可要分分鐘出人命。爲什麼?那是因爲少君至少是一郡郡守之子才當得起,公子則是公爵、國公的子嗣。
現代人基本是搞不清楚古時候社會等級森嚴的各種稱呼,卻不知道“禍從口出”並不是開玩笑,要是某個誰穿越回去不瞭解情況,對誰都是“公子”的喊,不但害了那人小命,自己估計也要成爲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者……因爲稱呼錯而被弄死的穿越者。
說真話,桑虞還真的就沒有出過太遠的門,特別是只帶着兩個僕從就出門,一路上風餐露宿受了不少苦頭,再則是生活質量急速下降有些不習慣。
巧就巧在桑虞要向漢部“自首”,立刻就有一隊騎兵踩踏着轟隆的馬蹄聲從遠方過來,喜得桑虞喊僕人趕緊準備。
漢部的騎兵最近加大了肆虐的範圍,北海郡境內玩夠了開始向周邊的郡輻射出去,大有不招惹到所有能招惹到的人,誓不罷休的找死模樣。
謝子瑜很喜歡騎馬馳騁的感覺,那是一種迎着風看到周邊景物快速往後退的快感,並且十分享受可以逮着兩條腿的人銜尾掩殺,更加喜歡在一大片目瞪口呆的時候像一陣風那樣的殺進去。
“司馬,前方有個傢伙不斷手舞足蹈!”
“嘎?”
手舞足蹈的人當然是桑虞的僕從,不知道是誰給他那麼大的膽子,敢跑到路中央又蹦又跳。
謝子瑜加入漢部數年,南征北戰不下於數十次,屢屢戰功之下有了現在的成就。他與李匡的情況類似,比李匡慘的是族人早就死絕。
這一條道路已經被一再探索,不止一支騎兵隊從這裡安全經過,那麼自然是不屬於交戰區,桑虞的那個僕人幸運就在於這點,要不遠遠地就該被射死,沒機會等桑虞大呼提示退到路旁。
眼睜睜地看着一名又一名的騎兵高速馳騁而過,感受着騎兵路過時帶來的強風,聽着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回過神來知道撿回了一條小命的僕人臉色煞白,一屁股坐到了路旁的雜草上。
謝子瑜親自停了下來,非常好奇該是膽子大到什麼份上纔敢在野地裡試圖攔下軍隊。
“呃?”一聽愣了一下,謝子瑜看向了桑虞,看到是一個文質彬彬且爽朗的少年,心生好感點了點:“會騎馬嗎?”
桑虞爽利地點頭:“自然是會。”
漢部不缺戰馬,一人雙馬是常態,壓根不需要特意讓出戰馬,一夥人也就重新追上了大隊。
桑姓不是什麼大姓,謝子瑜不是太清楚長廣郡有沒有桑姓的大族,出了長廣郡卻是不太瞭解各地情勢,因此桑虞自我介紹出身冀州魏郡的時候,謝子瑜依然是一臉的懵。
認真講起來,桑虞要是同意接受劉彥的徵募,該是與劉彥派去的人一塊返回,可桑衝不同意桑虞接受漢部的徵召,是桑虞後面自己離家出走,結果就搞成了現在這樣子。
謝子瑜一聽是劉彥派人去招募的對象,因爲身份不足夠並不清楚這麼一件事情,但事情着實好辦,他們是要返回軍大營覆命,到時候覈實一下就清楚了。
桑虞的騎乘之術不錯,兩個僕從亦是有着很好的騎乘技術,不存在掉隊的問題。他們一開始還只是迷糊,等待合流湊近了仔細瞅瞅,看清楚後才知道這些騎兵的馱馬之上不但是大包小包,似乎……似乎……怎麼會有那麼多血淋淋的腦袋被綁在左右兩側?
“哦!首級啊?”謝子瑜一臉的愉悅:“我們剛剛襲擊一個小部落,宰了不少胡人。”
事實上還有其它繳獲,不過他們趕着回軍大營覆命,是留下一些輔助騎手進行收尾。
桑虞還想要知道更多,謝子瑜卻是非常自律。
本來的事情,軍情怎麼可能是隨隨便便就能說,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卻是可以說說,就是速度快的馳騁之下聊天有些膈應人。
一路上桑虞已經看了非常多,大概瞭解了山東半島這邊的環境,再從謝子瑜一些隻言片語中總彙一下,大體判斷出漢部究竟是面臨什麼樣的格局。他開始有意會詢問一下漢部的內部環境,謝子瑜並不覺得那些有什麼好隱瞞,想要留個好印象再套個交情,自然是能講的全講了。
“有意思啊?”桑虞心想:“執行全面漢化之策,搞耕戰制度和二十等爵,又有那個什麼‘技能’考覈,着實是有意思啊!”
沒有花多久的時間,他們這一股騎兵從齊郡迴轉到了北海郡,中途還遭遇到了一次堵截。
那次追擊讓桑虞對漢部的興趣更大,那是五百左右的漢部騎兵竟然掌握着不止一種戰術,三五下的幾次側擊竟然擊潰了於自己五倍的步軍,然後以一種看上去賞心悅目的方式銜尾掩殺。
“習慣就成自然了。”別看謝子瑜說得輕鬆,那是長達兩年的非人操練,再加上不勝則死的殘酷淘汰,玩不溜的人早就骨頭能敲鼓了。他控馬停在原地,看着忙碌割取收集的人,對桑虞說道:“等你見識到了虎賁軍,你就知道什麼叫精銳。”
啥玩意?桑虞愣神了一下:“虎賁軍?”
桑虞沒有記錯的話,根據周禮記載,夏朝的官員裡有虎賁氏,漢代有虎賁中郎將、虎賁郎,西漢之初確實是有一支虎賁軍,是對匈奴作戰的絕對精銳,起初由名將趙破奴統帥?
趙破奴是誰?他正是霍去病霍驃騎帳下英雄輩出的英雄之一,與衆多悍將一塊支撐着霍將軍的不敗神話。他亦是征戰西域的第一人,耀兵西域,震懾諸國,兵鋒所至,便是國破家滅。
桑虞會記起趙破奴,卻是因爲趙破奴是西漢虎賁軍的第一任虎賁郎。
什麼叫精英?這就是精英!學古通今,一個什麼話題彈出來,腦海裡立刻就是一大片的資料“冒”出來,啥歷史背景簡直倒背如流,然後再結合實際情況,能夠將“脈搏”給猜個七七八八。
“這麼說,劉使君真的是要恢復強漢?”桑虞興奮了起來:“虎賁軍很厲害?”
謝子瑜眼睛眯了一下,所謂的“劉使君”可以理解成爲“劉刺史”,那麼也就是這個爽朗的小年輕知道慕容燕國封劉彥爲遼東刺史的情報。
關於漢部在遼東那邊開拓領地的事情雖然不是什麼太隱秘的事情,但沒有詳查肯定不會清楚,謝子瑜就真的要好好思考一下桑虞是什麼出身了。
劉彥麾下確實是有一支虎賁軍,還真的就是按照西漢的那支虎賁軍理念來培養,皆是冉閔部曲訓練出來的精銳,就是那支能騎戰能步戰的“特種兵”,規模也就是八百。
本來是想要取名羽林軍,可現在談“爲國羽翼,如林之盛”還太早。要知道漢部沒有立國,人口更是稀缺。
花了大概是兩天,他們這支騎兵在中途又彙集了兩夥友軍,戰兵再加上輔兵數量達到了三千七百,對着一箇中等部落又發動了一次襲擊,戰而勝之趕着戰利品纔回到軍大營。
得說一句大實話,桑虞來漢部之前有了解過漢部,可親眼所見所聞與打探到的消息出入太大。
桑家的情報中,漢部一直都是在“落荒而逃”的狀態,可桑虞親眼看到的是一個進攻性很強的部族,騎軍的戰鬥力表現也不差。這使得他越來越興奮,畢竟騎軍實力都能這樣,那麼步軍肯定會更不錯吧?
一直是到了下密,一再結合路途上的瞭解,桑虞覺得自己有興奮的理由,漢部沒有想象中那麼弱,那麼想折騰完全有資本折騰。他就是不知道一點,劉彥真的是想要恢復漢家榮耀嗎?兩個人能不能說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