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趙、御燕、盟涼、馭代、和晉是謝艾向劉彥所提的漢國國策,劉彥聽後立刻就將之決定爲執行方針。
在攻趙上面,漢國從遼東迴轉青州之後一直在做,幾年之間先後爆發大戰四次,小戰則是數之不清,雙方戰爭造成的傷亡絕對超過三十萬人,石碣趙國那邊僅被漢國俘虜的戰俘數量就多達七十萬,而漢國的奴隸大部分就是在與石碣趙國交戰中的俘獲。
漢國與石碣趙國沒有和平的可能性,哪怕是石虎願意承認劉彥目前從石碣趙國那邊獲得的佔領區,哪怕是石虎還願意多割讓一些領土,劉彥也不會與石虎達成什麼和平協議。
“我們的宗旨是光復中原,進而恢復漢家所有舊有疆域。”劉彥沒有去談恢復漢家舊有疆域之後的事情:“石虎派遣使節團過來,一是贖回姚弋仲來整合羌族爲己所用,二來是爭取備戰的時間。”
謁見列國使節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天。當天的見面絕對談不上什麼愉快,漢國這邊沒有給石碣趙國和慕容燕國什麼好臉色,對於其他國家的態度亦是談不上多好。
劉彥就是要列國明明白白知道一點,漢國根本不怕舉世皆敵,漢國不存在心虛,漢國更不可能因爲外部誰的意志而產生什麼動搖。他的強硬非常有必要,南邊從東晉小朝廷身上獲取了大聲,西邊的戰事沒有半點吃虧的模樣,北邊的戰場也保持對峙,國內民心士氣正是大漲的時候。
很多時候思想和士氣能夠決定一切,例如很多剛剛開國的國家在一開始能夠高歌猛進地開疆拓土,就是因爲思想和士氣達到頂峰,幹起什麼事情來都心有底氣,有信心就決定心氣有多高,心氣一高幹什麼都不會發軟。
那股心氣一過,任何一個國家都會進入停滯期,國家長久地保持防禦姿態,日時長久國內矛盾越激烈越多,矛盾還難以向外發泄,免不了國家是要呈現頹勢,接着國家走進墳墓。
歷史無數次說明一點,不是哪個國家都能像春秋戰國、炎漢、李唐、趙宋有中興的機會,以上的中興也就曾經的炎漢再持續走向輝煌,李唐和趙宋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能夠在我們這一代解決的,千萬不能想着要留給後人。”紀昌一直認同一點,國家的民心士氣只能升不能降,國家也只能開疆拓土而不能進入停滯期:“一旦我們想要安穩,很多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劉彥沒有掩飾地擊掌而慶賀:“泰安是一個明白人。”他看了幾眼其餘人,站起來在軍帳內走動,複道:“我們的國力可以支撐繼續大戰下去,將士想要建立更多的功勳,民間祈盼國家能夠變得更大好有更多的土地。開疆拓土是全國的意志,只要這股意志繼續保持下去,哪怕是歷經災難也能保證國勢不頹廢。一旦我們這些經營國家的人想要安穩了,那就是國家進入停滯的開端。”
“《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易》曰:‘君子以除戎器,戒不。夫兵不可玩,玩則無威;兵不可廢,廢則召寇。昔吳王夫差好戰而亡,徐偃王無武亦滅。故明王之制國也,上不玩兵,下不廢武。’《易》曰:‘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桑虞搖頭晃腦地說了一陣,笑嘻嘻地說:“對大漢而言,漢家舊土未復,天下亦不止有漢家舊土,生命不息開拓不止纔是堂堂王道。”
早期的“天下”是指中原,後面加入了閩越、南越、桂越,再來是有了朝鮮半島,隨後西域進入了視野,等待一個叫卑彌呼的人出現又添加倭列島,然後交趾、夜郎和天竺、身毒、賢豆(都是印度)也進入了所知範圍。
劉彥喜歡自己的臣工知道天下不止那麼一小塊,他更加希望的是國家一開始可以弱小但視野和格局一定要高,可不能制定的目標僅僅是光復漢家舊土就沒有了盼頭,那麼等待某天真的將漢家舊土全光復就該等待國家進入停滯期或是內耗期。
君王和左右丞相先後表態,其餘在場的九卿不免也要發表看法。
籠統來講,漢國並不害怕戰爭,相反是漢國熱愛戰爭。漢國就應該從戰火中崛起,將戰火帶到各處使子民與土地都歸於己有,真正地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御燕的既定方針不變,戰線以遼東疆域和高句麗南蘇城爲準。”劉彥對慕容燕國從來都是心存忌憚:“慕容鮮卑的戰場不比大漢少,他們與代國、高句麗、扶餘國都在交戰,地方上有段氏鮮卑和宇文鮮卑,甚至是曲沃人也在添亂。我們陷入大戰,他們卻是陷入泥潭,短期之內雙方更多的是互相牽扯。”
“大漢完全可以耗得起。”呂議信心滿滿地說:“王上從各個屬國抽兵加入高句麗戰場,代王亦是被迫將兵力轉調東面與燕國對峙。大漢僅是需要提供必要的兵甲器械以及糧秣,燕國卻在不斷消耗兵力與國力。”
要說起來,漢國的那些屬國軍隊真心不怎麼樣。
高句麗目前的軍隊都是緊急徵召,八萬軍隊中老幼佔了多數,歷經慘敗之後心氣也不高。若不是再不拼命就要亡國,再來是慕容燕國挖了高釗的祖墳和俘獲老母,高句麗實際上也是堪憂。
百濟和新羅被迫調兵北上與慕容燕國交戰,他們不會拿真正的精銳去拼,作戰慾望也不會高到哪去。
倭列島上的那些屬國更糟糕,倭人平均身高也就是一米四,要不是他們有漢軍撐腰有點狠勁,一幫不比孩童高多少的倭人到了戰場恐怕是搞笑多過於壯聲勢。
“就是耗唄。”桑虞輕輕鬆鬆地說:“耗的時間越久,死的人越多,對大漢就更有好處。”
劉彥責怪似得瞪了桑虞一眼。
桑虞說的那些一點都沒有錯,甭管是消耗慕容燕國還是高句麗等等那些國家,對於漢國來說都是屬於有利。問題是,道理是那樣的道理,說出來則就顯得有些陰毒。
接下來,由劉彥帶頭,衆人又合計了一下關於盟涼、馭代、和晉的事情。
張氏涼國的情況比較特殊。這是一個除非被東面國家威脅,要不然不會輕易調兵東進的國家,他們更加喜歡的是不斷西進。
目前張氏涼國已經被迫調兵東進,原因是苻洪在隴西郡和北地那邊不斷壯大,張駿必須要壓制苻洪變得強大。這一次張祚出使,主要目的就是與漢國達成協議,例如漢軍重新控制秦地,雙方合力消滅苻洪這個勢力。
“與涼國結盟的事情不用講。”桑虞看得非常明白:“西涼是漢家舊土,亦是在大漢收復之列,僅僅是目前不好直接明示。與涼國結盟等於是承認這個國家的存在,哪怕不爲這個僅是爲涼國蛇鼠兩端,結盟亦是無從談起。”
說到底,張氏涼國還沒有否認是東晉小朝廷臣屬的問題,他們與漢國這邊一開始是要同等地位的結盟,搞出了一個什麼“三王同盟”。
“三王同盟”是在冉閔去除國號之後成爲笑話,劉彥也從來沒有承認有過什麼“三王同盟”的存在。
張駿一直奉行的是以東晉小朝廷爲正朔地位,等待劉彥向司馬一家子的正朔地位發起挑戰,張駿還派過使節前往建康朝覲,派來漢境的卻是爲了結盟。這樣一來的話,不管是從絕對不能承認張氏涼國這個國家的存在說起,又或者是不願意背上先結盟後翻臉的問題,漢國與張氏涼國結盟真的存在巨大難題。
“謝艾所說盟涼是出身使然。”紀昌沒有什麼顧忌,徑直說:“從他本心而言,是覺得涼王從未有過虧待,而他要轉投王上麾下,必然是要爲涼國做最後謀算以作報答。”
也就是紀昌了,換做其他人這樣說的話,劉彥哪怕是不表態而心裡有想法。
“當然……”紀昌話又迴轉了一下,說道:“謝艾不知道漢國現狀,更不知道王上志向,也許是眼界所困纔有盟涼的策略,建議盟涼未必是私心。”
這一下劉彥就玩味地看向了紀昌。他的印象中,紀昌一直在保持作爲一個無話不談不怕醜話的忠臣存在,沒想要會有前一刻說醜話,下一刻又兜回來的時候。
“醜話臣要說,也必須說。無非就是一種猜測。”紀昌沒有半點隱瞞,一副完全是以國事爲重的模樣,說道:“王上現在還倚重謝艾率軍在草原作戰,方纔的話不要傳到他的耳朵。”
“說起來,沒想到謝艾善於統兵。”桑虞笑嘻嘻地問劉彥:“王上之前就篤定謝艾能幹?多員戰將沒派,獨獨派了文風甚重的謝艾。”
劉彥莞爾笑笑不需要有任何的解釋,就如同他目前在培養王猛也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釋一樣。
衆人說謝艾也就只是一個插曲,再談了那麼一陣子也就散去。
呂議走出軍大帳特意逗留下來,沒有多久紀昌和桑虞果然一同走過來。
“孫綽連連求見,事關和晉大局,卻要有一個步驟。”紀昌雙手別在身後,看着像是有些傲慢:“言之有章程了嗎?”
桑虞則是在整理剛纔屈膝跪坐後折了的衣襬皺紋,含笑看了一眼滿臉嚴肅的紀昌,對呂議笑着說:“晾了三天,估計名帖都不止一次發到左丞相那邊去了。”
呂議沒覺得紀昌的態度有什麼不對,原因是紀昌對誰都這樣,並不是完全針對於他。
“和晉是國策。”呂議斟酌了一下,又說:“褚裒這人有偌大名聲,卻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桓溫俘虜了他,他不止一次嘗試自殺而沒有成功,可見是一個沽名釣譽的人。這樣的人留在大漢沒有用。放回去,一來能夠減緩與南邊僞朝的緊張,二來也能讓他繼續去壞事。”
“虞有次無意中聽王上說起一個笑話。”桑虞沒說就自己在“哈哈”大笑:“就是那個什麼‘水太涼’,也不知道王上是自己想的故事,還是從哪裡看來的典故。從褚裒爲人來看,不正是‘水太涼’裡面某個人的縮影?”
劉彥在這絕對要大喊冤枉,他說的那個“水太涼”的故事與褚裒完全就不搭邊,褚裒是想幹事情幹不了,“水太涼”裡面那個就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放是要放的。”呂議肯定也聽過“水太涼”的故事,以至於臉上也有了笑容:“議認爲放褚裒這一件事情上,大漢可以從南邊僞朝獲得大利益,就是不知道能夠做到哪步。”
平常苟不言笑的紀昌這個時候也在笑,就是笑得有些冷。他必需要說明一點:“疆域上不用要求,緊要的是商事往來,再則是確保僞朝能夠安安分分。”
呂議在等的就是這一句,現在對東晉小朝廷索要土地也許可能辦到,可是從某些方面來講也斷了讓東晉小朝廷安安分分的可能性。
這一次漢軍大舉南下只有一個用意,不是說要從東晉小朝廷身上獲取多少疆土,僅僅就是東晉小朝廷蹦跳得高了,需要一棒子將東晉小朝廷敲個半身不遂。
那一棒敲得是夠狠了,尤其是桓溫俘獲褚裒更是讓東晉小朝廷丟大了臉,按照估計目的已經達到,漢國沒有要真正滅亡東晉小朝廷之前,渡過長江大舉攻伐的事情不會幹,那麼再過度刺激東晉小朝廷就顯得過了。
呂議得到明確答案已經可以按照目標執行。他回到自己的帳篷,得知今天孫綽又求見了多次,孫綽是在剛纔離去。
“安排一下。”呂議細想了一下,吩咐:“明日辰時三刻接待孫綽。”
秘書郎剛要唱“諾”,卻是呂議沒有說完。
“需得與孫綽明說。”呂議滿臉厭惡地補充:“若是那個叫劉惔的傢伙出現,那可就是什麼事都別想談成。”
長江以南的瘋子多,不顧大局而只重視自己的顏面的更多。這個在全天下真心就不是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