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以前在東晉小朝廷的時候也就是一個縣男,爵位還是來自於先輩的功勞。東晉小朝廷那邊的爵位有些虛,只要是個世家的家主基本上肯定會有爵位,而爵位一般就是一個名頭,要真的享有多少戶的食邑纔算是顯爵,像他的爵位就是享有三百戶食邑。
在東晉小朝廷那邊,侯爵要比其它爵位多,問題並不是所有侯爵都有食邑,擁有最多食邑的是琅邪王氏的家主,他擁有五千戶的食邑,也就真正的縣侯。
按照從先秦起就有的標準,侯爵分爲亭侯、鄉侯、縣侯,看的就是食邑的多寡,一般是以地名來冊封爵位,比如武安侯就是享有武安縣這個地方的食邑。戰神白起被封武安君,此後能夠承接“武安”這個爵位的人都不會簡單,通常能當上武安侯絕對是身份顯赫或是戰功累累的人。
歷史上爵位是武安侯又比較出名的人有三個。第一個是趙國馬服君趙奢的孫子、趙牧的兒子趙興,公元前222年,秦滅趙,將趙興遷徙至陝西咸陽,封武安侯;二是秦末農民起義時期,楚懷王封劉邦爲武安侯。三是漢代武安侯田蚡,是漢景帝皇后同母弟。公元前140年漢景帝崩,漢武帝即位。田蚡因爲是王太后的弟弟,就被封爲武安侯。
另外一些也是武安侯的人還有很多,不過大多並不出名。
漢國執行的是二十等爵制度,到了關內侯其實也是講食邑多寡來進行區分,延續亭侯、鄉侯、縣侯的格局。
桓溫得到的是亭侯的待遇,要是在東晉小朝廷立下滅國戰功只是被賞賜個亭侯,他會覺得無比憋屈外加不公平,可他所在的地方是漢國。
漢國爵位的含金量毋庸置疑,什麼樣的爵位就絕對會有什麼樣待遇,劉彥在這一點對有功者的賞賜一點點都不會顯得吝嗇。
“恭喜了,新平侯。”袁喬臉上有着明顯的喜意,真心誠意地說:“您是第一位封侯的武將,必定會在史書上被大肆書寫。”
“同喜,同喜。”桓溫矜持地笑着:“你也成了公乘,封侯指日可待。”
他們已經出了蜀地,正在前往南郡的路上。
桓溫與袁喬再次搭檔,僅是由親兵進行護衛,到了南郡那邊會接手當地的部隊指揮權,納入指揮體系的是李匡之前帶去的一萬禁衛軍和兩萬南征序列部隊。他們將會率領三萬軍隊針對荊州進行攻伐,打完荊州就是西進寧州,少不得還要對廣州和交州動手。
這一次負責打荊州、寧州、廣州、交州,桓溫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他都已經立下滅掉李氏成漢的功勳,自己吃完了肉就不要太貪,畢竟其餘的同僚也該表現表現,再嫌棄湯水只想搶肉就是樹敵了。
其實桓溫還不是正式的關內侯,需要由劉彥當面冊封,會有一個冊封的儀式,隨後就是昭告天下以示正聽。走完程序纔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關內侯,他目前就是享受關內侯的待遇。
關內侯的待遇還是分級別,比如桓溫是個亭侯可以擁有一百的部曲,部曲不像是親兵,部曲就是桓溫真正的私兵,親兵則是公家派去保護。與之親兵相比的話,部曲就是隻聽令於桓溫,是甭管幹什麼都聽的那種。
除開部曲之外,漢國關內侯中的亭侯還會被賞賜三千畝的良田,由官方專門建造一座相應級別的府邸,另有五百奴隸的賞賜和一些財帛。
對於貴族而言,講的就是臉面,要不也不會發生那麼多因爲面子過不去而成爲死敵的操蛋事。那麼比較重要的是,到了關內侯這個級別之後就可以掛上與衆不同的匾額,門口還能立上兩座石獅子,武將的關內侯甚至可以在家門口擺上帶有旗面的長戟。
桓溫的確是漢國的第一個關內侯,哪怕是攻下鄴城和襄國的冉閔現如今也只是第十六級的大良造。跟隨劉彥崛起於微末的徐正和呂泰,他們一個還是個左更,另一個僅是官大夫,比袁喬的爵位級別都還要低。
到了南郡,桓溫第一時間是查看卷宗,他迫切想要知道其餘幾路友軍是個什麼情況。
時節已經進入到秋季,距離秋收也就是一個多月的事情,漢國各方面的戰事卻沒有暫停下來。
北線由冉閔統率的北伐兵團,他們攻克了壺關以及壺口關,西北面有兩路,一路大軍利用漳水進軍樂平郡與石碣趙軍在上艾征戰,另一路是在平原郡邊上的謁戾山附近與石碣趙軍糾纏,戰事是進入到雙方用騎兵。
北伐兵團除了西北部的戰事之外,冀州方向依然是採取守勢,相對起幷州那邊的激烈糾纏,已經由慕容燕國接手的幽州和漢國這邊的冀州邊境線上顯得比較平靜。
慕容燕國現在還是在遼東與防禦的漢軍作戰,他們又要應付那些死灰復燃的國家或是勢力,尤其是由漢軍爲主導糾集的高句麗、百濟、新羅、九州、出雲等等也沒有讓他們放鬆。
除了漢國主導的那些之外,慕容燕國對拓跋代國的征戰也在進行。
拓跋代國因爲石碣趙國無比重視朔州,面對的當然不在是匈奴諸部。拓跋什翼鍵暫時不想去招惹已經輸不起的石碣趙國,他不能放任慕容燕國侵襲東部疆域,可以說是硬着頭皮也要頂上去。
自劉彥發佈殺胡令之後,拓跋代國與漢國的關係是徹徹底底地冷淡了下來,再發生謝艾被拓跋什翼鍵驅逐的事之後,兩國關係是陷入冰點,明白點說就是進入寒冰期。
因爲關係的轉變,拓跋什翼鍵可以光明正大地不承認之前欠漢國的債務,他的這一個舉動很有趣,直接讓漢國除了藩屬國之外再沒有友好國家,可真的是做到了舉世皆敵的地步。
桓溫還在查閱卷宗,卻是有人來報,說是庾翼派人投來了拜帖。
說起來可是很有意思,作爲長江以南四大門閥之一的家主庾翼,他最近可是過得異常逍遙自在,先是領着家族後輩到漢國境內四處遊玩,似乎還去了草原一趟。他回到南方之後沒幹別的,再次拒絕褚裒的一些提議與要求,搞得庾氏一族被褚裒爲首的一批人罵得狗血淋頭。現在他竟然又出現在南郡,還找上門要見桓溫。
南郡是在始皇帝時期初立,一直以來並不是一個被重視的郡,唯一值得大書特書的該是發生在三國時期的夷陵之戰,記載的還是蜀漢昭烈帝劉備被東吳方面的陸遜給火燒連營。
人口不多和經濟不發達的南郡,從始至終首府就是江陵,桓溫過來之後不顧袁喬的勸阻選了城內最豪華的府邸入住。而袁喬之所以勸桓溫住軍營,是因爲劉彥走到哪都是住軍營。
“溫選最豪華的府邸入住不過是在學王翦舊事。”桓溫是很快請庾翼過來見面,爲了表示重視還親自到門口大開中門迎接,進了府邸互相安坐看到庾翼一臉似笑非笑特意解釋了一句,後面才問:“庾公今次前來,是要在南郡進行遊玩?可有去過夷陵觀看大戰舊地?”
別說,庾翼還真的有去夷陵那邊,那裡應了“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描述,幾百年前的兵戈鐵馬成爲舊事,早就沒有了什麼舊戰場的痕跡,山重新長出了大樹和綠草,又成了一片青山。
庾翼是從府邸前面的那兩排長戟看出桓溫在漢國成了一名關內侯,他聽到桓溫說什麼學王翦舊事是付之一笑,不回答桓溫的提問,是用輕輕鬆鬆的口吻在說:“新晉的侯爺,你這是說漢王沒有容人之量,是一個多疑和猜忌的君王啊。”
曾經的王翦手頭控制着秦帝國的傾國之兵六十萬,爲了不讓當時還是秦王的趙氏贏姓政猜忌,王翦在征討楚國的時候不斷寫信回去要財、要帛、要地、要女人,以示自己的追求就那些。秦王一眼就看出了王翦的用意,對當時的國尉尉繚很是談笑了幾句。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嬴政的自信,也不是人人有嬴政的度量,尤其是從劉邦和呂雉大肆誅殺功臣之後,華夏文明開始出現“功高蓋主”的這個詞語,身爲臣子不能立大功,立下大功等於是一隻腳踩進了君王挖的墳墓,所以就算是立下大功也該竭盡所能地消除君王對自己的猜忌。
“庾公啊……”桓溫收斂笑容,很是嚴肅地說:“這樣就沒有意思了啊!”
庾翼可不是專門過來調侃桓溫,亦是沒有離間漢國君臣關係的意圖。他過來肯定是有事情,正式談起那個話題之前,調侃不過是表示一種親近。
桓溫與庾翼的交情是建立在一種不平等的關係之上。當時桓溫雖然是四大門閥桓氏一族的家主,可是需要至少五個桓氏門閥才能比得上處於鼎盛時期的庾氏門閥,桓溫是以一種巴結的姿態結交了庾翼,爲的是讓庾氏門閥支持自己出兵攻打李氏成漢。
要是早上幾年,又或者是桓溫還在東晉小朝廷那邊混,他是絕對不會以那樣的神態和語氣對庾翼說話。他是在漢國混了,不需要再忌憚庾氏門閥,覺得自己已經非同一般,多少是對以前巴結庾翼感到有些羞恥。
現在的庾氏門閥已經從官場上退出,實力上面是有衰弱一些,不過依然是長江以南的第二門閥,第一門閥是琅邪王氏,兩個庾氏門閥纔等於一個王氏門閥,起碼十一個桓氏門閥才抵得上一個王氏門閥。
庾翼能夠察覺出桓溫態度上的不同,沒有什麼臉部表情上的變化,原本要談的事情卻是不會再開口,只談風花雪月。他之所以來找桓溫,是他印象中的那個桓溫可以講交情,便於進行一些雙方都有利的交易。
桓溫大概能夠猜測出庾翼到來的意圖,恰恰就是猜出來了纔會有態度上的轉變。
大概就是一個混吃混喝的人變得闊綽了,對自己之前一直跟着某個誰混吃混喝有自卑感,等待比之前跟着混吃混喝的人更闊綽之後會覺得很沒有面子,下意識就想要在方方面面進行超越或是壓制,態度上會不自覺地帶着一絲自己都不明白的敵意。
庾翼一陣風花雪月和往事的亂侃,遲遲就是不點到正題,讓專門抽出時間的桓溫開始覺得不耐煩。
“庾公,壽春戰事已經爆發,馬頭山已經爲徵南將軍拿下。”桓溫不願意再廢話下去,以點帶面地繼續說:“長江全面被大漢水軍控制,晉室的水軍只能躲在芍陂和巢湖。”
長江對於東晉小朝廷來說是屏障,之前就是因爲晉國水軍在長江擁有絕對優勢,才能在胡人控制中原之後偏安下去,甚至還是能夠保護長江以北的一些地盤,再時不時地主動去找胡人來抽自己的臉。
漢國內河艦隊的戰鬥力未必有多強,可是數量到了一個數目之後,戰鬥力強不強其實影響不大,對於水戰就是正面剛,哪怕是損失十艘才能拼掉對面一艘,最後只要漢軍艦隊能將敵人的戰船拼乾淨,那就是得到最後的勝利。
“對對對,武帝之前先漢(西漢)對胡虜和蠻夷的勝率很低,但國與國的戰爭只講最後結果,不是計算戰爭期間雙方誰勝利的次數多。”庾翼大笑了很久,內心裡是真的嘲笑漢軍打水戰沒有半點技術含量,真的就是以數量堆死人。他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斷斷續續地說:“現如今的大漢強,強得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縱觀歷史,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常年四處征戰,還是不缺糧秣與軍械,精銳還拼不光,難怪大漢敢舉世皆敵。”
桓溫極度鬱悶,他不是想要引出這樣的話題,卻是會不由自主地回憶關於西漢前期對外的戰事。
得說天大的實話,從劉邦到漢景帝時期的西漢軍隊對外戰爭的勝率真的很低,只有百分之四十不到。漢帝國開始強大是從劉徹的窮兵黷武之後開始,不過對外戰爭勝率卻是高達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桓溫會鬱悶,是他聽出庾翼根本就在嘲笑漢國太窮兵黷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