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在西方,漢國在東方,兩國的距離實在是太遙遠了,陸地的中間還相隔着數個國家,其中就有波斯薩珊這麼一個雄踞中亞和西亞、中東的帝國級國家。
在目前的情況中,不管是漢國還是羅馬,雙方都不會選擇與對方開啓國戰,哪怕是會產生衝突也會剋制在局部,更多的將會是小範圍的競爭。
按照羅馬人的意願,他們更加願意與漢國進行修好,尤其是漢國已經掌握了從遙遠東方到遙遠西方的海路,那更是要盡力地交好,不爲別的,單單是海上貿易就將爲兩國產生出無數的利益,可以讓非常多的人吃得流油。
不過,羅馬人是想和漢人交好,但不代表他們會無下限地進行忍讓,比如君士坦丁堡的這一場廝殺,並不會因爲王猛答應尤利安一塊去見君士坦提烏斯而結束,可以是在街頭繼續打下去,也能是以其它形式繼續。
“波斯人必須付出代價。”尤利安對波斯薩珊的惡感相當強烈,那是他的封地位置首先決定的事情:“請天使理解。”
“波斯人並不歸於本使管轄。”王猛傻了才替波斯人拿主意,他還得說:“他們是保護本使而來,參加也是爲了保護本使的戰鬥,本使有責任給予庇護。”
尤利安對於王猛先甩鍋後面又嚴詞要保護的表態蹙眉了:“這裡是君士坦丁堡,我們的都城。”
“大秦人在大漢得到了保護,他們只要不觸犯大漢律法也沒有人會去歧視。你們的使節團到大漢受到了隆重的接待,沒人喊打喊打,更沒有任何人宣告大秦皇帝的死刑。”王猛停下邁步的雙腿看着尤利安,問道:“傳聞基督教是大秦的國教,他們某種程度能夠代表大秦,那麼彼得大主教的態度是不是大秦的態度?”
“就如同你們不是賽里斯人而是漢人那樣,我們是羅馬人而不是大秦人。”尤利安這一刻無比痛恨彼得大主教,問題是本着自己是信徒的關係,還是要對基督教進行維護:“某些程度上基督教的確是能代表羅馬,但彼得大主教無法代表羅馬,能代表羅馬意志的只有奧古斯都。彼得大主教同樣無法代表整個基督教,他只能代表自己。”
王猛對尤利安的外交辭令不置可否,一場廝殺下來,漢國的意志已經得到展現,同時也讓羅馬人知道了漢人的不好惹,除非是真的要開戰,還在步步緊逼只是獲得更多的政治籌碼。
整個城市還處於混亂狀態,一直沒有看到影子的君士坦丁堡駐軍其實早已經出動,卻不是向着西城區主街道而去,是前往其餘區域鎮壓混亂。從這一點能夠看到君士坦提烏斯保持着最大的剋制,要不然君士坦丁堡駐軍大批加入到與漢軍的廝殺,後面雙方估計都不好下臺。
“我用最大的努力學習了你們的語言,與我相同努力的羅馬貴族非常多。”尤利安看到王猛臉部表情變得柔和,誠懇地說:“彼得大主教的錯誤讓我們雙方都付出了流血的代價,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一次錯誤的誤會並不會讓羅馬與大漢變成生死仇敵,相反我們的關係會因爲這一次流血變得更加緊密,因爲我們有着相同的利益。”
王猛徑直問道:“揚言要殺死我國天子的彼得大主教會得到什麼樣的懲罰?”
“很抱歉我無法給予你最終的答案。”尤利安的確不能在這一件事情上做主,他說:“奧古斯都會與總主教進行溝通,會有什麼樣的結論需要總主教與各大主教開會做出決定。”
“是嗎?大秦的神權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連你們的皇帝都不能進行干涉?”王猛並不覺得自己是在挑撥離間:“像這種國中之國的現象,真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尤利安有些詞語沒有聽過,卻是能夠大概瞭解意思。他無法進行反駁,目前羅馬的國中之國太多了,各大貴族的封地,相當多族裔的自治,基督教的勢力範圍儘管零散卻是最爲龐大的一個勢力。
兩人在前邁步,身後是跟着漢軍士兵和羅馬士兵。
漢軍是輕甲步兵和具裝重步兵列成兩排,他們行走的位置是在左側。
羅馬士兵看打扮全是重甲士兵,他們也是成爲兩個縱隊行走在右側。
這一支隊伍要前往的位置是內城,一路上看到的就是一片混亂和滿是狼藉,街道上倒臥着死屍和傷者,不少房屋的房門被破壞,連帶房屋內也是雜亂得很。
有君士坦丁堡的駐軍在爲他們開路,遭遇到持械的人,是羅馬人就進行驅逐,不是羅馬人則是幹掉或是俘虜。
尤利安的臉色非常難看,多次看向王猛欲言又止。
這一場本來不應該發生的戰鬥顯露了君士坦丁堡的脆弱,一國的首都竟然會因爲局部的拼殺導致全城皆亂,是不是說明至少君士坦提烏斯的統治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穩固。同時,羅馬人像極了十足的沒有安全感,又顯現出了羅馬整體的虛弱狀態。
“西塞羅從賽里斯寫了很多的信件回來,令我們從描述中知道賽里斯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尤利安見王猛繼續稱呼羅馬爲大秦,那也就繼續稱呼漢國爲賽里斯:“賽里斯驅除了胡蠻,將殘暴的胡蠻進行滅族,重新恢復了正統賽里斯人對那一片大陸的統治。”
王猛沒有吭聲,僅是點點頭,示意尤利安繼續。
“毫無疑問,同樣是賽里斯人,可是貴國的天子帶着北方賽里斯人組成的軍隊十分輕易就消滅了南方賽里斯篡位者建立的國家。”尤利安用非常不明白的表情問道:“賽里斯剛剛恢復統一,西塞羅說賽里斯內部民生凋零,可是賽里斯不但向南進行擴張,也向北和西北進行了擴張,甚至出兵信度,你們是怎麼維持龐大軍隊的後勤?”
“大漢擁有將近五百萬的奴隸,還有數量不低於一百四十萬的僕從國勞力。”王猛笑了笑,他知道羅馬人擁有的奴隸可比漢人多得多,可羅馬人使用奴隸的方式並不正確:“大漢一直維持不低於一百萬的軍隊,但並不是每支軍隊都是野戰部隊,有着相當數量的徭役兵。”
漢國在編的一百萬部隊之中只有不到二十萬是常備軍,其餘就是徭役兵的性質,比如負責戍衛的郡縣兵和負責生產的屯田兵。徭役兵其實就是義務兵,與現代不同的是在籍的漢家男兒,他們每一年都需要服役至少三個月,每一個人什麼時候服役和結束服役都不一致,也就讓在編部隊的數量看上去那麼龐大。
“多少?!一百萬的軍隊?”尤利安看樣子是被嚇到了,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又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猛,滿臉的不可思議:“賽里斯維持一百萬人的軍隊,還在不斷向外用兵,西塞羅所說賽里斯民生凋零是假的?”
羅馬一個軍團普遍是兩千人,軍團數量最多的時候是在賽維魯當奧古斯都的時期,也就是在賽維魯當奧古斯都的時候羅馬徹底地解決了宿敵帕提亞帝國,可是在賽維魯要再接再厲解決日耳曼這一個敵人的時候卻是因爲叛亂被殺,再隨後羅馬自己不斷髮生叛亂,開始了軍官皇帝執政時代。
塞維斯當政時期有四十八個羅馬軍團,可是那個時候每個羅馬軍團最低編制是六千人,編制大一些的羅馬軍團在八千五百人到一萬之間,取每個羅馬軍團的最低在編人員數值也將近三十萬在編士兵。而這個已經是歷代羅馬王朝中軍隊最龐大的一個,並且沒有算進那些附庸種族的炮灰。
尤利安儘管被流放,可是他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後又迅速進入到國家決策層,很清楚君士坦提烏斯統治下的羅馬有多少軍團番號,不算貴族私軍的話是有六十七個,但每個羅馬軍團也就是兩千人到兩千五百人,也就是說屬於國家編制的士兵大約有十五萬左右。
想要成爲羅馬的士兵,公民是其基礎之一,但並不是當兵之後纔是公民,實際上父輩只要是公民子嗣也是公民,同時平民只要得到推薦或是經過考覈也能參軍,平民參軍服役多少年或是立下什麼功勞之後也會轉變成爲公民。
尤利安私底下有算過,要是最大程度地徵召公民的話,羅馬能夠組建出一百六十個左右的軍團,可這也就是三十二萬左右的軍隊數量,再加上一些附庸種族的炮灰部隊,羅馬能夠掌握的軍隊頂破天也就五十萬。他還更加清楚一點,就算是將貴族的私軍算進去,至多也就是將五十萬軍隊的數量增加到七十萬左右,反正是離一百萬士兵的數量還挺遠。
“冒昧地問一句……”尤利安並沒有把握王猛會回答,甚至就算王猛願意回答,說出來的答案也覺得只能當做參考:“如果貴國天子認爲有必要擴編,賽里斯最多能武裝出多少軍隊?”
“兩百萬,三百萬,四百萬……”王猛輕笑着不斷念出數量,後面卻是反問:“有意義嗎?”
尤利安懂了,只要漢國的天子願意,任何一名漢人都會響應號召,那是王猛在表達漢國天子深得民望。他還知道王猛爲什麼會問有沒有意義,能武裝出多少士兵看的是國力,武裝起來之後的後勤提供纔是限制。
兩人一路聊天,雙方從對方那裡都得到了足夠的信息,卻是沒人保證那些信息的真實性,但這一次談話也是相當的有意義。
到了內城的城門處,王猛被告知最多隻能選擇十名士兵跟隨,其餘的士兵需要停留在這一邊,侍從最多也只能攜帶二十名。
“本使需要解下佩劍嗎?”王猛一邊問着,一邊解開士兵攜帶的一口箱子,從裡面拿出了符節,就是能代表天子的一種節杖,還拿出了一個布囊,從布囊裡面挑出了一件披風:“如果能第一時間見到貴國的奧古斯都,本使需要一點時間進行必要的準備。”
王猛會這麼問,是漢國那邊哪怕是有使節團過去,可是絕對不會第一時間得到天子的謁見。那些使節需要先去鴻臚館學習禮儀,就算使節都學會了,可什麼時候能夠見到天子也是未知數。
“是的,奧古斯都已經在等待。”尤利安是努力學了漢語,可是關於漢國還是無比的陌生:“有什麼問題嗎?”
“並沒有。”王猛纔不會將內心的意外表現在臉上:“那我會盡快做好準備。”
其實王猛已經在懷疑羅馬的實力,是一場戰鬥就讓羅馬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亂起來,也是過來之後竟然能夠立刻見到奧古斯都給予的判斷。他前往波斯薩珊,抵達泰西封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見到沙普爾二世,是先被安排住所好好地休息了五天,也接受了波斯人的禮儀老師教導,甚至還了解了波斯人的歷史,足足又等了十天才得到沙普爾二世的接見。
一國的首腦,尤其是越強大的國家,首腦哪裡是那麼好見。只有一些彈丸小國的首腦纔沒有矜持,也是想矜持都矜持不起來,別說是一個強國的外交官,就算是他國富豪也是分分鐘想見就見。
王猛已經將該穿戴的穿在身上,與之前稍有不同的是多了一條繡有王室圖騰的披風,胸前也多了一些布袋,同時也是手持天子節。
那些布袋可不止是布袋那麼簡單,裡面其實是裝着一些特殊意義的東西,例如一些苻牌,又有軍苻,同時還有香草以及一些漢國的花草(已經乾枯),每一樣都有着代表的特殊意義。
所謂的天子節就是一杆節杖,頂端是一個三叉戟,又有一些動物的皮草以及尾巴、翎羽之類,還掛上了鈴鐺。
“奧古斯都非常重視與賽里斯的友情。”尤利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可是又偏偏沒摸到關鍵處,掩飾了自己的困惑:“當然了,發生了令人不愉快的誤會,等一下可能會出現一些小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