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里斯根本不像是一個傳承數千年的文明國家,他們太暴力,太野蠻了!”
“也不能這麼說。如果有人揚言要殺死他們的天子,他們卻是沒有一點反應,我會懷疑賽里斯是不是像傳言中那麼強大,會看不起賽里斯。”
君士坦提烏斯二世現在很頭疼,乾乾脆脆地與漢國開戰不是他的選項,同時也不能對漢人在君士坦丁堡的所作所爲沒有表示。
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將永遠地記錄在羅馬的歷史上,可能會與凱爾特人攻入羅馬城相提並論(事情發生在公元前兩千年左右),那將是羅馬歷史上的一個新的污點,也將會成爲恥辱。
羅馬人早就洗刷了凱爾特人攻入羅馬城帶來的恥辱,並且幾近於將凱爾特人滅族,哪怕是到現在對凱爾特人的壓迫也沒有結束,也必將不會結束。
“賽里斯人的作爲從另一方面證實了他們的強大,他們根本不畏懼與羅馬開戰,或許……也想要與羅馬開戰?”
“我們與賽里斯相隔那麼遠,事實已經證明我們的戰船無法開出地中海,開戰絕對不會是我們的軍團主動出擊。他們能夠跨海遠征信度,已知世界中也就賽里斯人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遠比馬其頓遠征信度更爲瘋狂,也更有技術含量。”
“兩國的距離實在是太遙遠了,我還是願意相信賽里斯不是爲了開戰而來。”
“是的,會發生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彼得的錯誤。”
他們所說的彼得現在就在君士坦丁堡的大教堂,根本沒有羅馬人所說的被解除職務,相反是像英雄一樣接受來自各個主教和大主教的讚頌,甚至總主教也發話說履行了“主”給予的神聖使命。
彼得需要付出的一千枚金幣倒是利索地交了,卻是教會幫忙出錢,他本人還得到了兩百枚金幣的犒賞。從這裡也就能夠看出基督教的態度。
並不是羅馬的那些官員欺騙王猛,事實上羅馬官員得到的回覆就是所說的那樣,只是基督教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基督教對自己的行爲也沒有費多大的力氣掩蓋,該知道的人遲早會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就那麼回事,知道的人也不會對漢人提起。
現如今的羅馬,相當多的達官貴人都是基督教的信衆,信仰有多麼虔誠根本不重要,是基督教能夠給他們帶去利益。
爲了利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任何國家和任何民族都是平常事,幹什麼事情,或是遇到了選擇題的時候會做出什麼選擇,只是看得到的利益會有多大。
很顯然,漢國離羅馬太遙遠,基督教在羅馬的影響力卻是太大,又事關羅馬人的尊嚴,他們在歷史上還沒有因爲外交糾紛殺掉自己人……哪怕那個自己人是個十足的混蛋,也沒有因爲外部要求而殺掉過。
漢人不能逼迫羅馬人去殺掉自己人,無論是誰都不能,尤其是羅馬現在還十分的強大。真要事情鬧得無法收場,無非就是戰爭罷了。
君士坦提烏斯二世在統一羅馬的過程中沒少仰仗基督教,也讓基督教近一步增加了自己的影響力,物資上和財力上也是得到增漲。
對於君士坦提烏斯二世來講,基督教已經是尾大不掉,同時他也沒有要抹除基督教的想法,只是想要進行打壓,但是事實一再證明哪怕是想打壓基督教也不容易。
不過,現在君士坦提烏斯二世倒是找到了機會,他召集了認爲可信的人,就是爲了幹成這事。
“如果戰爭無法避免,那就讓戰爭到來。”君士坦提烏斯二世的樣貌還是十分剛毅,他是從戰火中一路走過來的君主,可不是生長於深宮,被婦人之手養大:“但是與賽里斯的戰爭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
現在的羅馬有外敵,內部也是一團糟。
羅馬的外敵並不少,與之血腥拼殺了千年之久的波斯人,一直沒完沒了來來去去征討的日耳曼各部族,民族意識重新擡頭的西班牙和高盧,海峽對面死不屈服的不列顛衆蠻族。
羅馬的內部更復雜,短短數十年內就已經成爲龐然大物的基督教,君士坦斯一世和君士坦丁二世的封臣殘餘,那些手掌重兵的貴族們。當然還有君士坦提烏斯二世一直想要除之後快,卻是根本無法下手的那些侄子。
“我從西塞羅那裡知道了一句賽里斯的名言。”君士坦提烏斯二世像是回憶了一下,用着彆扭的口音說了一句漢語,後面又用羅馬語重複了一遍:“攘外必先安內。”
這句話的出處可不是老蔣,是東漢時期的張仲景首先提到,只不過張仲景可不是說什麼用兵,實際上是在著作《傷寒論》的時候寫在《傷寒論·太陽病上》一章之中。
治病與治國其實是道理相通的。治病只有先解決最爲有威脅的那一部分,身子骨能夠支撐下來,才能來調理好病情。治國也只有先使內部只有一個聲音,才能集中起最大的力量來抵禦外敵,要不然內部不但亂糟糟,且是有人要將自己掀翻下臺,怎麼個抵禦外敵法?
“我對賽里斯天子非常佩服。”君士坦提烏斯二世不像作假,既是羨慕又是嫉妒:“他從一無所有到成爲偌大帝國的主宰,用強硬的手段使內部形成一致,全部的人都是服從他的命令,才能輕易地消滅那些強大的外部敵人。”
話說,劉彥好像真的是那麼幹過,可並沒有對自己的臣屬和部下怎麼着。他崛起過程中血腥清除的是那些不願意走到一塊的地方豪強、士族、世家和門閥,真不能算是內部,都算是外部之敵。
“賽里斯人都聽從他們的天子,所以賽里斯人不但消滅了曾經的強敵,還能不斷對外用兵。”君士坦提烏斯二世難掩臉上的晦氣和不甘:“我都在幹些什麼?名義上是羅馬的主宰,實際上幾乎無法決策羅馬。”
真實情況是,羅馬歷史上的統治者就沒一個能夠真正主宰羅馬,不論是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還是謝普提米烏斯·塞維魯,又或是蓋維斯·屋大維·奧古斯都,並沒有人做到看似在東方帝國輕易做到的事情。
是諸夏的人不喜歡自由?並不是,是崛起在遠古時期的歷史給予了教訓,只有一個聲音的存在才能發揮出一個民族最大的力量,從而產生了集體意識,並且使集體意識被傳承了下來。
歷史一再證明一件事情,諸夏不是扼殺自由,是一旦有多個聲音總是讓諸夏陷入極度的衰弱,給以異族有可乘之機,證明了再壞的中央集權也比不知所謂的自由好。
羅馬人不一樣,他們從遠古的時候就習慣了“自由”,就算是有短暫的中央集團,那也是虛假的中央集團。他們在“自由”中走向壯大,又從壯大中變得強盛,理所當然就會認爲“自由”的制度纔是最好的制度。
羅馬能夠將“自由”傳承下來,不是沒有強硬的統治者想要終止“自由”,是“自由”的基礎建立在武力之上。有底蘊的家族誰都能養私兵,哪個統治者想要終止“自由”,迎接的是所有人的反撲,那麼統治者除非是能夠靠一己之力橫掃,要不就老實點。
其實不管是這樣也罷那樣也好,只有最合適的纔是最適合的,一樣的制度在不同的民族執行來,有的民族會極度強盛,可是有的民族卻是混亂又虛弱。
君士坦提烏斯二世不是沒有想過對內部動手,動手的念頭卻是一再生出來又給自己摁了下去。他很多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有做過很詳細的比較,真正掌握在手裡的軍團二十七個,掌握之外又有正規編制的軍團卻是有四十個之多,還沒有算那些貴族的私軍。
更令君士坦提烏斯二世惱怒又尷尬的是,擺在明面的那些威脅不是最關鍵的,是一旦與衆貴族撕破臉的話,普通羅馬人和公民絕不是選擇站在自己這一邊。
“您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盧斯·克魯格·代亞說出了世間真理:“羅馬人現在只屈服於金錢。”
羅馬沒有種姓制度,可是在羅馬有一個光榮的姓氏會加分無數。在羅馬的每一個時間段,有一些就是屬於惹不起的姓氏,是那種寧願將執政官或奧古斯都得罪到死死的,都不能去招惹那些姓氏的嚴重程度。
代亞在羅馬的某一個時間段就是屬於那種惹不起的姓氏。代亞這個家族曾經兩次統治羅馬,第一次是四帝共治的分割狀態,第二次則是作爲整體羅馬的最高統治者。
盧斯·克魯格·代亞正在享受來自於姓氏帶來的蒙蔭,也是他所在的家族一直保持在羅馬社會的上游,才能當上羅馬的財政官。
財政官這個職務在羅馬有許多,地方行省有自己的財政官,家族也有自己的財政官,可是有一個位置是獨一無二,那就是都城的財政官。雖然都一樣是財政官,可都城的財政官就是總掌整個國家的財政,羅馬人習慣稱呼爲總財政官,盧斯·克魯格·代亞現在就是這樣的職務。
“與賽里斯的交往能給您帶來財富。”盧斯·克魯格·代亞無比認真地說:“賽里斯人或許可惡,可他們的金子並不可惡。毫無疑問,您現在需要來自賽里斯的友誼。”
“財政官閣下說得很對。”弗拉維斯·瓦倫提尼安努斯附和道:“您的確需要來自賽里斯的財富。”
後面又有多人贊同,他們一致認爲哪怕會與漢國爆發戰爭,當前君士坦提烏斯二世應該做的就是獲取財富。
要深切地知道一點,無論羅馬是處在什麼樣的歷史時期,財富永遠是最重要的。
羅馬人的死認錢在選舉誕生的那一刻起早就固定下來,選舉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賄賂選民,不就等於國家的統治地位能夠用錢來買?
使各時代羅馬統治者驚懼的是,羅馬軍團的首次叛亂就是因爲軍餉沒有發上,第一次叛亂是發生在第九西班牙軍團身上,後面羅馬軍團的叛亂都是與軍餉發不上搭邊。
在羅馬的軍官統治時期,有錢真正辦到了什麼叫可以爲所欲爲,結果是誰都明白沒錢會有什麼嚴重後果,致使羅馬人更加的死認錢。
“我們不可能獨吞所有利益,卻能夠佔下絕大多數的利益,尤其是現在。”盧斯·克魯格·代亞不是“主”的羔羊,他信仰的是奧林匹斯神系,以前沒少給基督教下絆子,也不會放棄給基督教下絆子:“如果傳聞中對賽里斯人的描述沒有錯誤。在與賽里斯交往的舞臺上,他們已經出局了。”
“不止是基督教,有理由相信那些人都出局了。”弗拉維斯·瓦倫提尼安努斯同樣不是“主”的羔羊,根本沒掩飾幸災樂禍:“我現在很慶幸自己信仰的是波塞冬。”
羅馬人信仰什麼神都是有講究的,瓦倫提尼安努斯家族信仰波塞冬,等於是他們這個家族靠海吃飯。
瓦倫提尼安努斯家族在羅馬算是後起之秀,真正發達也就是在四帝共治時代,他們是依靠站正確了隊發了第一筆橫財,後面又目光極度正確地選擇家族走海洋發展路線,依靠掌握了一條別人不知道的航線賺取了大量的財富,其中就包括從羅馬走私軍械到大不列顛賣給那些蠻族。
被君士坦提烏斯二世召喚而來的衆人之中,不缺少“主”的羔羊,可是能有多虔誠只有自己清楚,他們的臉色就不是那麼好看了,其中就包括君士坦提烏斯二世自己。
基督教在羅馬屬於不是官方指定的國教,但事實上就是羅馬的國教。從君士坦丁一世開始,不管是競爭奧古斯都寶座,還是坐上了奧古斯都的寶座,就是裝也要裝出對“主”的虔誠出來。
“尤利安和漢使走得很近。”君士坦提烏斯二世真的不喜歡尤利安,他卻是從王猛對待尤利安的態度上察覺一點,再不喜歡也要緩和關係了:“我要尤利安站在我們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