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害關係考慮的再清楚,可做母親的,又豈有不疼女兒的道理?
聽到葉清寧久違的歡笑聲,鄭氏心裡自然舒暢。連帶着之前生出的些許不快也消散了大半。也罷,難得葉清寧有了玩伴解悶,有些事情就別那麼計較了。
過些日子等正式定了親事,女兒承歡膝下的日子也就不多了。等真正嫁到了別人家做了媳婦,以後就要過另一種全然不同的生活了。
一個女子一生中最快樂最無憂最驕矜的時光,也不過是這區區幾年罷了。
這麼想着,鄭氏淡淡的嘆了口氣,收拾起紛亂的思緒,專心的看起戲來。
另一邊,何氏和崔婉也在低聲說着話:“婉娘,你看煜兒對蘭姐兒印象怎麼樣?”
崔婉抿脣笑了,低低的應道:“這個傻小子,一見十堂妹眼睛都快移不開了。”那點少年之思,幾乎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
何氏想了想,也笑了起來。
崔婉本想再張口說些什麼,可看何氏這副滿意的樣子,不由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崔煜對葉清蘭的好感顯而易見,可葉清蘭的反應似乎差強人意……
戲臺下的座位用簾子隔開,一邊是女眷,男子都坐在另一邊。雖然能隱約些說話聲,不過,彼此卻看不見人。
戲臺上從依依呀呀的文戲又唱到了武戲,鑼鼓聲中,一個穿着白色短打戲服的武生不停的翻着筋斗,衆人都看的興致勃勃。鄭氏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身子微微前傾,看的十分專注。
葉清蘭趁着這個機會,低低的問道:“六姐,剛纔他和你說什麼了?”在喧鬧的鑼鼓聲中。這個細微的聲音絕不會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葉清寧默然片刻,才低聲應道:“他讓我安心,說以後會好好待我。”
葉清蘭怔了怔,心裡涌起一股欣慰之情。鄭氏的眼光果然不錯,鄭君彥確實是個有擔當的好男兒。哪怕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忘掉顧惜玉,可他至少會努力對葉清寧好一些。
其實,比起深沉難測的顧熙年,鄭君彥的性情好相處的多。葉清寧一心沉溺在少女的幻想中,根本不清楚真正的顧熙年是什麼樣子。就算葉清寧真的如願和顧熙年在一起了,也不可能幸福。
這樣看來。鄭君彥確實是葉清寧的最佳歸宿。
等戲班子唱完了,天色也臨近傍晚了。客人們一一道別。鄭氏領着崔婉送別客人。葉清寧也跟在一旁。
葉清蘭本想偷偷溜走,卻被葉清寧瞪了一眼。立刻乖乖的留了下來,陪着葉清寧站在一起。只覺得臉都笑的有些酸了。好在這樣的場合輪不到她說話,不然就更累了。
徐夫人上前來道別,口中閒閒的說着客套話,卻和鄭氏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葉清寧瞄了不遠處的鄭君彥一眼。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悄然垂下了頭。
鄭君彥也不多話,迅速的看了葉清寧一眼,便也移開了目光。
等送走了徐夫人之後,鄭夫人也來道別了。寒暄一番過後,又特意對葉清蘭笑道:“蘭姐兒。以後有空多到府裡來,玉兒可一直惦記你的。”
葉清蘭笑着點了點頭,心裡卻暗暗嘆口氣。她又何嘗不惦記顧惜玉?
顧惜玉是她穿越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第一個全心全意對她好的人。短短的一個月裡,兩人朝夕相伴,培養出了真摯深厚的友情。乍然分別,她也常常想念顧惜玉。
只可惜,有多疑的顧熙年在。她和顧惜玉只能無奈的各自分開。
算了,想的再多也於事無補。還是別想這些了。
等葉氏本族的人也一一離府了,客人便只剩下崔府的人了。鄭氏熱情的挽留何氏等人吃了晚飯再走,何氏婉言謝絕了,和鄭氏辭別之後,又特地喊了崔婉到一旁,低聲叮囑了幾句。
崔婉的臉色微微變了,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葉清蘭看在眼裡,心裡悄然一動。何氏到底對崔婉說了什麼?崔婉一向端莊大方,極少如此失態……
不過,她也沒有心情再考慮這些了。一個穿着緋色衣衫的少年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崔煜的臉比身上的衣服還要紅,迅速的看了葉清蘭一眼,期期艾艾的說道:“十妹妹,我要回去了。”
葉清蘭微笑應道:“崔世兄多多保重。”
崔煜嗯了一聲,眼中滿是不捨:“那我以後有空再來看你。”他根本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眼底的愛慕明明白白的流露出來。在場的人誰能看不出來?
葉清寧忍不住輕笑出聲。
葉清柔看着又羨又嫉又恨,雖然她對崔煜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可看到這麼一個優秀少年對葉清蘭傾心,心裡忍不住生出一絲酸溜溜的意味。
何氏的眼中卻飛快的閃過一絲笑意。
葉清蘭只覺得頭又開始隱隱作痛,面上卻不動聲色,微笑着敷衍了幾句,便退到了葉清寧身邊。
崔煜臉皮薄,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依依不捨的看了葉清蘭一眼,終於隨着父母一起離開了。
崔煜一走,葉清蘭頓時鬆了口氣。
葉清柔有意無意的湊了過來,笑着試探道:“十堂妹,你什麼時候和崔世兄這麼熟悉了?”
葉清蘭淡淡的笑道:“八堂姐說這話可不妥,我和崔世兄還是第一次見面。哪裡談得上熟悉。以後這樣的話八堂姐還是少說爲好。”這話要是傳了開去,對她的清譽可是大大有損。
雖然她對這種閨閣名譽這類東西絲毫不感興趣,可既然生活在這個時代,就得遵循這個時代的生活規則。葉清柔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偏還要這麼說,擺明了是成心膈應她!
以前她一直奇怪葉清寧爲什麼這麼不待見葉清柔。現在總算稍稍明白過來了。別看葉清柔表面溫溫柔柔的,其實心胸狹窄說話尖刻,偏偏還要裝出溫柔大度的樣子來,簡直和李氏如出一轍。
相較之下,葉清寧反而性情坦率的多,說話直來直去,從不屑於僞裝。
葉清柔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訕訕的住了嘴。
葉清寧看着也覺得分外解氣,拉着葉清蘭的手走了。留下葉清柔在原地,忿忿的咬着嘴脣跺了跺腳。越想越覺得可氣,扭身便去了暢和堂告狀去了。
“別說我沒提醒你啊,”葉清寧邊走邊調侃道:“葉清柔現在十有八九去祖母那兒訴苦告狀去了,明天早上去請安的時候你肯定沒好果子吃。”
葉清柔來來去去就會用這一招,葉清寧雖然不放在眼底,可不代表葉清蘭也能置之不理。
葉清蘭俏皮的眨眨眼:“我纔不擔心。到時候自有六姐護着我呢!”
葉清寧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你倒是打的好主意,我可不替你做擋箭牌了。”話雖這麼說,可她心裡很清楚自己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葉清柔欺負葉清蘭。
葉清蘭同樣也很清楚這一點,笑嘻嘻的扯着葉清寧的袖子搖來搖去:“好六姐,你可不能不管我。”竟撒起嬌來。
葉清寧心裡很是受用,面上卻故作驕傲的哼了一聲,眼底卻滿是笑意。
葉清蘭漸漸習慣了葉清寧的口不對心,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甚至開始覺得這樣的葉清寧也別有一番可愛。
不出所料,第二天早晨到了暢和堂請安的時候,蔣氏果然發話了:“蘭姐兒,你昨天是不是頂撞你八堂姐了?”
葉清柔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站在蔣氏身側,眼底卻閃過一絲得意。
祖母向來是最疼她的,只要她張口告狀,祖母總會爲她撐腰。就連葉清寧平日裡也不輕易招惹她,小小的一個葉清蘭竟也敢不把她放在眼裡,哼!今天就讓她看看自己的厲害不可!
葉清蘭看都沒看葉清柔一眼,恭恭敬敬的應道:“祖母誤會了,我昨天並未頂撞八堂姐。只是好意的提醒她,有些話不該亂說。不然,若是落到外人的耳中可就不好了。我的閨譽倒也罷了,若是累及八堂姐被人取笑性子浮躁說話不端莊,纔是真的糟了。”
句句冠冕堂皇,看似貶低自己捧高葉清柔,實則暗暗譏諷葉清柔說話不經大腦。再細細品味,又分明是在暗示蔣氏偏心葉清柔。
葉清柔也不是蠢人,焉能聽不出葉清蘭話語中的深意,俏臉頓時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葉清寧只覺得分外解氣,故意笑着接道:“十妹的顧慮確實有道理,八堂妹以後還是小心說話未好。丟了自己的人也就罷了,別把我們昌遠伯府的臉都丟了。”這番話可要比葉清蘭剛纔說的犀利尖酸多了。
葉清柔被氣的臉都漲紅了:“你說什麼?誰丟人了?”
葉清寧涼涼的應道:“大家都心知肚明,還用我說出來嗎?”當然是想欺負人卻口舌不如人然後巴巴的跑來告狀的那個人了!
葉清柔的臉色別提多精彩了,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蔣氏的臉色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