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俊你醒了!”
來到艦橋之後,第一個注意到我的是腦神經永遠不會集中在一件事上超過兩秒鐘的淺淺,明明只是幾個小時不見而已,這丫頭還是歡呼着撲了過來,然後毫不客氣地將小泡泡從我懷裡摘出來放在一邊,把自己換了上去。
“哇——”
當場小泡泡就哭出來了。
我說,童真是挺好啦,但淺淺你偶爾能別跟家裡的小丫頭片子們鬧騰嗎?現在家裡的孩子王都快由你擔任了。
看着淺淺剛在自己懷裡拱了兩下又開始手忙腳亂地安撫被自己欺負哭的小泡泡,我覺得這丫頭的腦子已經沒治了。
“大家都在哈,”不理會身後跟活寶一樣的“娘倆”(列了半天公式,我還是認爲淺淺跟小泡泡應該算娘倆,要不那小丫頭片子平常叫我爸爸卻拿淺淺當成姐姐,總感覺輸掉了什麼似的),我跟其他幾人打着招呼,“就想着躺會,結果睡了這麼長時間,艦隊現在在什麼位置?”
“早就停靠在火星軌道上了,就是看你睡的正香,等你醒了再降落而已,”姐姐大人過來溫柔地幫我整理着朝各個角度翻轉過去的衣領,語調十分驚奇,“話說阿俊你睡覺的時候遭遇什麼了?衣服亂成這樣?”
可能是小泡泡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的結果吧……話說哪怕再輕,小泡泡也算有點分量,那丫頭在自己身上爬了幾個小時我都沒反應,這點定力我應該感到自豪嗎?
“真是一點都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姐姐大人就好像小時候一起上學(我小學,她中學)前一樣,認真細緻地幫我整理着我從不在乎的衣着,頗有種跨欄背心我也給你折騰出領結的態度,“一會你可是要以帝國元首的身份和那些難民見面啊,至少要給他們個可靠點的形象不是……恩,一會你得穿那件禮服出去!沒得商量!”
我:“……”
這算十年前歲月的延伸嗎?
“咳咳,雖然打斷你們的姐弟情深很不好意思,”林雪突然咳嗽了一聲,“但貌似咱們的‘光明’女神大人有話要說。”
林雪指的是冰蒂斯,剛纔我就注意到她了,這個在多元宇宙中揚名,而且極有可能在10010號虛空節點之後的世界裡臭名昭著的流氓女神跟珊多拉在一起坐着,看樣子已經交流完了各自的經歷,她這時候正忙着給另一邊的泡泡灌輸自己的山頭理論,不過後者顯然一大半意識都沉浸在不知道哪個副本里,壓根沒有搭理這位女神的意思,正好林雪的聲音給冰蒂斯解了圍,後者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我身上。
“呀呼,你醒了,怪物小子?”
“喂!這個稱號是怎麼回事?!”剛想打招呼,我就被對方這個生猛的外號嗆了一下,這傢伙怎麼說話的?
“一個人類,現在能把高階真神打敗,這實力叫你怪物小子還不應該?”冰蒂斯大大咧咧地衝我擺着手,“在意細節的都是笨蛋啦。”
這個……傢伙!
明明擁有着這麼少女化的面容,御姐化的身材,爲什麼非要配套一個如此流氓化的性格呢?
“你醒了就行,也沒什麼要說的,”冰蒂斯從座位上跳了下來,瞬間移動到我旁邊,拍着我的肩膀,“就是跟你告個別,我要回神界了。”
“誒?這就回去?”我有些始料未及。
“啊,幾千萬年沒回去,恐怕房子都讓人拆了,我得回去找大神殿辦個手續,順便嚇自己那個白癡老爹一跳,還有以前跟着自己混的那幫混球,我得回去鎮場子,這年頭神界也不好混啊,你失蹤個萬把年人家就拿你不當根蔥了,我回去先看看自己以前的地盤和小弟們咋樣……”
這傢伙就不能別站在一個流氓的角度思考問題嗎?給我考慮考慮你昔日的信徒啊混蛋!
“另外,自己以前管理的幾個世界,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冰蒂斯總算還沒徹底忘掉自己的身份,“以前忽悠那些信徒的日子真是令人懷念呢。”
衆人:“……”
“更重要的是,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下面那些凡人啊。”
無節操地發言半天之後,冰蒂斯總算不太自然地說出了靠譜一點的心裡話,“我能感受到,那顆紅色星球上有二十八萬和自己存在絲絲縷縷聯繫的凡人,很可笑吧,身爲高階真神,我竟然會害怕面對一批凡人。”
“兩千萬年的時光,讓一顆原本用來封印我的、充滿了岩漿和能量風暴的地獄星球演化出了生命,這讓我始料未及,或許是封印本身的神聖能量產生了泄漏,不但平息了星球表面屏障性的元素風暴,也讓原本需要數億年才能完成的演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這些從我‘墳墓’上誕生出的人類汲取着我的生命能量演化而來,幾乎就是我的孩子,但現在他們卻險些被我全部毀滅。
即使是創造者也無權隨意毀滅自己創造出的生命,在這點上,我還真是差勁透了……”
我一時不知應該如何回答,眼前這個流氓一樣的女神,不管怎麼說也是考取了執照的……咳咳,跑題了。
我真正想說的是,沒想到連冰蒂斯這樣的傢伙也會爲這樣的事情感傷?
“你那是什麼眼神?”冰蒂斯察言觀色的能力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億萬年壽命積累下來的狡猾不是蓋的,“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女神啊!作爲神明哪有不愛護自己庇護的凡人的?更何況,這些還都是誕生在我的能量中的傢伙。”
“短短兩千萬年,他們因我而生,因我而亡——我知道沒死光,這不是爲了押韻嘛(這時候所有人都噴了),我有點不知道應不應該靠近這些孩子。”
冰蒂斯有點苦惱地抓了抓頭髮,“就這樣,我得先回去,現在腦子裡還亂哄哄的——這些人類就暫時交給你照顧了,我會試着申請成爲這裡的總瓢把子,這個世界連續兩次被深淵衝擊,充滿了危險的隱患,它需要一個能鎮住場子的老大,那些最艱難時期的凡人也需要一個能保護他們的神明,很快,我就會重新庇護這個種族的……這一次,誰也別想消亡他們!”
哦哦,決心堅定態度可嘉,但你能稍微改正一下自己無節操的說話方式就更好了。
壯志酬籌地宣言了自己未來的打算之後,我以爲冰蒂斯這就沒事了,沒想到這傢伙眼珠一轉,又將視線集中到了這邊,顯然是想起了什麼對我而言不太樂觀的東西。
反正我是絕不認爲這個流氓能想出什麼對別人有好處的點子的。
“還有件事得跟你說。”果然,冰蒂斯直接就湊了過來,還順手扔了個隔音結界,當場我就一縮脖子:“別介,我對投身黑惡事業沒興趣!”
“也不當海盜!”
“更不會去萬神殿收保護費!”
“幫你招小弟也免談!我不幹這行好多年!”
“你這傢伙唧唧歪歪什麼亂七八糟的!”冰蒂斯終於忍無可忍,一個河東獅吼衝着我耳朵放了出來:敢情剛纔她放隔音結界是爲了聚焦哇?
“你以爲流……咳咳,你以爲行俠仗義是個人都行?你這樣的新手還差得遠呢——我跟你說的是正事,”冰蒂斯罕見地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而且宣佈這次的話題跟她的流氓理論沒任何關係,然後回過頭看了看正一臉好奇地看着這邊的珊多拉,送過去一個沒心沒肺的傻笑,“陳俊,是吧?”
誒?正常叫我名字了?
“聽着,你打敗了我——雖然是實力幾乎削弱至中階真神狀態的我,但你的力量已經值得承認,然後,你救了我一命,我冰蒂斯從不欠人的東西,包括情面,第三,你的品格我也大致瞭解了一下,當得起你的力量,你擁有和自己的實力同樣強大的心,幾乎不會因爲任何外在因素改變自己的本性……”
其實那只是宅魂的勝利而已。
“總之,我現在把你當成了夠資格的朋友,”冰蒂斯非常認真地說着,真是奇怪,這句話假如是別人說出來,換一個表情,就會給人高高在上的印象,一種“我拿你當朋友是看得起你”的感覺,但讓冰蒂斯這個流氓女神說出來,我卻只能感覺到對方的率真,“以朋友的身份對你說這些話:陳,好好對珊多拉。”
我微微愣住了:鋪墊了這麼多,原來就只爲了這一句忠告嗎?
“別以爲這只是一句簡單的提醒,”冰蒂斯眯起了眼睛,“我和珊多拉從很久以前就認識,儘管之後不多久我就被封印在了這個世界,但她也是我爲數不多真正承認的朋友之一,對朋友,我冰蒂斯永遠是沒的說的,所以我不希望她受一點傷害,明白不?
剛纔我向珊多拉打聽這些年來的情況,曾經站在凡人頂點的帝國遭遇了莫名其妙的沉重打擊,但整個神界卻絲毫沒發現大規模攻擊的跡象……這些事情讓神界那些執政官頭疼去吧,那些閒着蛋疼的傢伙應該活動活動,我關心的就是,珊多拉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她的帝國,她的榮耀,她過去的一切現在都煙消雲散,我從不敢相信,昔日那個孤傲強大的戰歌公主竟然會說出‘阿俊就是我現在的全部財富’這樣軟弱到傻x的話,但既然她如此決定了,我就要你給我一個承諾:假如珊多拉未來因爲你而受到任何傷害……”
“不用你動手,我會自己找個深淵之門跳進去。”
根本不用承諾,不用莊重地發誓,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自然的就跟談論吃飯喝水一樣,因爲這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對我而言。
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冰蒂斯終於笑了出來,前所未有的真誠:“行,沒讓我失望。”一邊說着這句話,對方一邊撤去了隔音結界。“不過有決心是好的,但我也聽說了,你隔三差五就有往家裡撿個妹子回來的情況,這次你撿到的是我,下次恐怕還得有人倒黴——少年呦,好自爲之吧!妾身會經常來找你玩的哦~!~”
冰蒂斯就帶着這句話的迴響漸漸消失在空氣中,而我則愣了半晌,然後看了看周圍的一幫大小美女,嚴肅地說:“我想這是一個誤會。”
“那混蛋女神絕對是故意的!”——這句話我只是在心裡說了出來,也就是傳說中的發自肺腑。
儘管姐姐大人堅持認爲自己的弟弟應該穿着那身拉風的皇家禮服在兩溜扛槍架炮的帝國兵衛戍下雄赳赳氣昂昂地從帝國戰艦上下來接受萬民朝拜才最風光,但我的意思是——那身倒黴衣服每次穿上之後都得用兩倍的時間往下脫,必要時還得動用剪子,匕首,離子切割機,液體炸彈,軍刺,乃至維嘉的大砍刀才能搞定,有過一次那樣糟糕的經驗之後我再也不要第二次了。
從實用性上講,跨欄背心多好啊!兩股牛皮筋,一雙人字拖,帝國領袖的親民精神絕對登峰造極,恩,剛纔打架消耗太大,我還得來兩根油條,一袋豆漿,最好帶個煮雞蛋……
反正最後我是被珊多拉跟淺淺聯手摁在地上,由姐姐大人指揮,林雪圍觀,倆一米二動手,泡泡跟小泡泡添亂,宛若又跟某個高階真神打了一架似的套上了那件隨便哪個智商低於200的人都不可能自己脫下來的皇家禮服。
儘管不想承認,但我發現,事實證明這身打扮是正確的。
帝國上將號體積龐大,在地面解體又需要太多能量,於是便懸停在了火星避難城市的高空,金光萬丈地照耀着這片遠離太陽而有些暗淡的紅色大地,以及大地上那球形的生態殖民地,而我們則換乘一艘大型穿梭機穿過生態球外層的能量屏障進入了避難所。
從穿梭機的舷梯上露面的一瞬間,耳邊響起的是震耳欲聾的歡呼。
“哇靠!”我讓這個陣仗給嚇了一跳,然後狠命掏着耳朵,“珊多拉,這是怎麼回事?這些難民怎麼這麼有精神?”
“按照羅拉?史都華的建議,在避難所上空播放了帝國艦隊戰鬥時的部分場面,”珊多拉微笑着說道,“而那個狡猾的小女孩(……)則用自己的煽動力將其塑造成了一場異界軍隊爲保護人類火種,甚至是保護宇宙而進行的史詩聖戰——當然事實也是如此,現在看來,那些場面的衝擊力不錯。”
“災難過後,他們需要一個堅實的精神倚仗,”作爲末日中引領人類前行的“異界先知”但我更想稱之爲史上第一神棍,羅拉自然也出現在這現場,她從穿梭機三軌舷梯的一側來到了我們身邊,然後做出領路的姿態,一邊低聲說道,“您的軍隊在戰鬥中展現出的驚人力量給了他們這樣的希望,再加上一點點鼓動,很容易就能將死氣沉沉的絕望轉變成近乎狂熱的力量崇拜,雖然不一定是好事,但這份狂熱能讓他們撐過最艱難的這段時光。”
“就如同新伊甸聯邦的公民們最初經歷的一樣。”
我點點頭,明白了羅拉的意思,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在操縱人心上真是精明到了極點,不愧是能一次忽悠整個教派的終極狐狸女,把她扔到二戰德國基本上就沒小鬍子什麼事了。
火星避難所是將一顆帝國殖民生態球直接改造後投放在地表所建立起來的,整體呈現圓環套圓環形——最簡單而易於管理的結構,不管你在哪個角落賣盤,來自市中心的城管大隊都能以同樣的神速摁翻你,所以那邊的黑西裝大叔就不用偷偷摸摸混進人羣推銷自己的《新紀元初帝國聖戰高清槍版》了,我都看着呢……
咳咳,我們降落的地方是靠近殖民球中心的大型廣場,這裡早已站滿了陣列整齊全副武裝的希靈戰士,將廣場稍外側的普通民衆隔離開來,知道現在貌似是蠻重要的場面,就連淺淺這個瘋妮子都稍稍嚴肅起來,努力裝出認真的模樣抓着我的胳膊從舷梯上慢慢走下,而懷裡的小泡泡也適時地安靜了下來,顯出帝國小公主的教養不凡,於是,在火星避難所初升的暗淡朝陽下,在荒涼大地唯一的綠洲上,在天空那巨大金色十字架的輝煌背景中,威武雄壯的外星戰士們肅穆的衛戍下,帝國元首一邊拽着自己表情僵硬的脫線女友,另一邊拉着滿臉無聊的帝國女王,脖子上掛着嘴裡叼着棒棒糖的女兒,腿邊是蹦蹦跳跳試圖將小公主拽下來自己取而代之的帝國將軍(維斯卡),另一邊是不斷用超音速手刀砰砰啪啪將自家妹妹打回去的另一位將軍(潘多拉),身後是明明該當背景卻不斷對下面的民衆揮手示意做元首狀或抱拳行禮或跟姐姐大人嘀嘀咕咕的林大先知,而前面是不斷唉聲嘆氣恨不得以頭搶地的羅拉大主教,整個場面那叫一個威武雄壯氣勢如虹……
如虹你妹!威武你妹!這不就是拎着包剛下火車的遠房二表叔一家旅遊歸來嗎?!你們這幫淨添亂的傢伙給帝國留點節操就這麼難嗎!?咱們現在拍的是軍事題材不是生活喜劇啊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