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遍,阮空星才終於看出來了,傅江沅的問題出在了哪裡。
倒數第二個跳躍,她扶冰了。不是什麼難度係數高的跳躍,對走到他們這一步的選手來說,這個跳躍都還要失誤真是……真是讓人覺得分丟的很冤枉。
可突然,阮空星注意到了什麼。她放慢了速度,看到了傅江沅有些僵硬的表情和咬緊的牙關——她的腿在抖。
也許是因爲體力不足,或許是因爲舊傷難愈。總之這是傅江沅以前絕對不會出現的問題,現在出現了。
那場受傷終究還是給她帶來了絕對無法挽回的傷害。
阮空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倒是李蘭博已經端着盤子在往客廳走了。
他掃了一眼電視機,問道:“怎麼樣?”
“第一。”宋知陸回答道。
李蘭博便點點頭,說道:“那還不算太丟臉。”
宋知陸不知道怎麼回這句話,只好露出一個尷尬的笑來。
想想一年多前,他們剛組隊,還遠遠比不上傅江沅/陳興這組人呢,也不知道在李蘭博眼裡,去年的他們到底是有多丟人現眼。
不過李蘭博也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只是差使他們去拿餐具,然後快點回來吃飯。
沒有人再去關注電視裡的傅江沅這個人了。
這天終究只是賽前短暫的放鬆,他們很快就又要開始緊鑼密鼓的訓練中去。
終於,到了阮空星的復出賽。
她和宋知陸將會參加兩個分站賽,一切順利的話,他們將參加大獎賽總決賽,然後獲得冠軍——在熱身前,她信誓旦旦地想着。
吳敏在等候區坐着,在他們上場熱身前,吳敏跟他們說了一聲加油,倒是李蘭博,一反往日的嚴苛,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們於是在踏上冰場的那一刻開始緊張起來。
身體下意識進入到一個自我保護的狀態中,就連肌肉都顯得有些僵硬起來。阮空星彎下腰,輕輕捏着自己的小腿,然後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她看着宋知陸,低聲說道:“我有點緊張。”
“嗯。”可宋知陸無暇顧及她,因爲現在他自己也覺得很緊張。
很久沒有過的情緒在這一刻猛地侵襲上來,他幾乎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人偶一樣。兩個人各自帶着自己的緊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結束熱身的,就已經又下了場。
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阮空星在前面,宋知陸跟在後面,低垂着頭。他們兩個人現在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選手區的大家看着轉播的現場大屏幕,氣氛熱烈,可阮空星卻怎麼都投入不到這種熱烈中去。
她越來越緊張了。
因爲很長時間沒有參賽了,所以心裡竟然還生出了一些自己第一次參賽時那種青澀的感覺——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再看宋知陸,他也好不到哪裡去,雙手像小學生一樣緊緊貼着自己的褲縫。
他們這次着實是壓力很大,因爲他們是最後一組上場的選手。
兩個人實在是沒事幹了,阮空星拉着宋知陸站在選手區,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向電視——但這卻讓他們慢慢放鬆了下來。
雖然心裡抱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太光明磊落,但看着其他選手的表現,還是爲他們找回來了不少的自信。
阮空星又狠狠的舒了一口氣。
——直到倒數第二組選手上場。
亞歷山大&艾弗傑耶夫娜。
打破世界紀錄的俄羅斯天才組合,上一屆冬奧會花樣滑冰雙人滑冠軍得主,戴上了所有的天賦異稟桂冠的真正的毫無敗績的天才選手。
阮空星的呼吸猛地停住了。
他們有六個分站賽,但每組選手只參加兩個。她沒想到會在這裡,和這組人碰面。
她在電視裡看着這組人,然後不知不覺的,手就抓在了宋知陸的袖子上。宋知陸也回頭看了她一眼,兩個人都感受到了對方心裡明顯的不安。
在初賽場就碰到這樣強大的勁敵,實在不是什麼好事。阮空星的不安徹底被點燃了,她猛地站起身子,幾乎是控制不住的在這塊窄小的方寸之地走來走去:她怕拿不到冠軍。
她沒有十拿九穩到覺得自己覺得自己可以百分之百戰勝這組俄羅斯的戰旗。
他們名聲赫赫,他們能力出衆,一年之前他們甚至連考慮參照組的時候都絕對不敢用他們。
奧運冠軍的桂冠是永恆的光環,讓他們覺得這是無可戰勝的。
可很快,宋知陸就拉住了她。他們並沒有站在這裡繼續看下去,而是帶着阮空星再一次走到了宋知陸和李蘭博的面前。
“下一組就是你們了?”李蘭博問道。尾音微微上挑,說是問,實際上早就知道了。他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這句話,只好都沉默着。
他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他們的緊張一樣,突然露出了一個笑來。他伸出手,輕輕的落在這兩個小輩的頭上,像安撫一隻大狗狗一樣安撫着他們。
“去享受舞臺吧,把你們這段時間的成果展示出來。等你們下了舞臺,還給你們做好吃的……這次可以點菜。”
最後一句他說的有點勉爲其難。
阮空星和宋知陸兩個人本來是格外緊張的,但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怎麼的,又猛地鬆了一口氣。兩個人雙雙露出一個笑來:“嗯,知道了。”
他們知道李蘭博說這句話是爲了不讓他們太過緊張,因此也沒有施加壓力。
聽完這句話之後,他們才覺得豁然開朗。
他們這段時間的進步堪稱突飛猛進,他們現在什麼都不需要在乎,他們只要好好地站在自己的舞臺上,將他們的新學到的東西,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表演給他們的觀衆看。
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遛。
阮空星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來,讓她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頭頂上的那隻大也讓她覺得異常安心,慢慢撫平了她的焦躁和不安。
終於,冰場上的音樂停下來了。緊接着,就是觀衆激動的歡呼聲,那麼大那麼大,幾乎要掀破天花板了。
她沒緊張,而是在心裡想着,嚯,他們的影響力真是太大了……可惜沒有看到他們的作品。
等回去,一定要好好補一補。
他們轉身,看到了冰場上的鮮花。然後一溜冰童下了場,將它們收拾乾淨。阮空星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和宋知陸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考斯滕,然後緩慢的,鑑定地登上的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