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吳天亮在軍號伴奏下走出家屬區,家屬區和部隊辦公區隔着一道牆,辦公區有一棟四層的樓,是部隊的領導辦公的地方,山谷中有着一塊平地,軍營就在這平地上,周圍很靜,辦公區偶爾傳來一兩句戰士們操練的口令聲。家屬區有十幾戶像李萍居住的這樣的房子,每家每戶都用圍牆隔開了,院子不大,三間房連在一起,院內還有廚房和廁所什麼的,這和李萍長春那個家比起來簡直是天上人間了。
李萍站在院子裡新奇又陌生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從昨天到現在,她完成了婚禮,又完成了從姑娘李萍到吳天亮女人這樣一大步,一切都那麼快,快得她都沒時間細想什麼,就已經身在軍營了。想到自己前一天還在李萍是個富於幻想的人,如果她不幻想就不可能把自己的命運交付給一個小小的煙盒,當然也不會有此時此刻的她了。
在這裡,李萍接觸了一些部隊的家屬,在這些家屬當中,她顯得很有氣質,很時髦。這是一羣沒有工作的人。在與她們的交談當中,李萍瞭解了一些情況,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未來的命運也將和她們這些女人一樣,成爲一個很純粹的家庭婦女。自己把工作讓給了姐姐,一點情況也不瞭解就這樣單槍匹馬地跟着吳天亮來到這個山溝裡是多麼的輕率。吳天亮甚至沒有跟她過關於這一切,她同時也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頓時她眼裡含了淚,在衆人面前她又不得不掩飾,衆人評頭論足地把她議論了一通之後,都散去了,有的張羅洗衣服,有的張羅午飯。李萍返回屋裡,坐在牀邊,看着牀上火紅的新褥新被髮起了呆。她沒有想到會是現在的結果,這大山裡除了山和兵營,別的什麼也沒有,別說上班,就是買點東西怕也不那麼方便。她坐在屋子裡,胡思亂想嶽着。她想要給嶽嵐嵐寫信,告訴她自己是多麼的草率,竟然會把自己的命運真的維繫在一張紙條上,如今卻想要懊悔也來不及了。她寫寫撕撕,滿地都是她扔的信紙。臨近中午了,李萍也沒有把信寫完,想到來時別人豔羨的目光,她又不想說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好與壞她都應該隨的。趕在吳天亮回來之前,李萍很迅速地把地上到處都是的紙團收拾起來了。吳天亮從食堂裡打回了飯菜,他還告訴她不用做飯,就先這樣打着吃行了。
這天,李萍無意中看見了吳天亮身上的傷疤,從下身到小腹有一個長長的刀口,像一條蛇似地趴在那裡,看起來觸目驚心。吳天亮注意到了李萍的目光,輕描淡寫地告訴她,這是以前部隊施工受的傷,現在早好了,醫生說就是以後不能生孩子了,輸精管斷了。
李萍非常吃驚。更吃驚是這時吳天亮還告訴她,他還有一個孩子,老婆出車禍後,孩子一直放在她姥姥家寄養着。吳天亮還想着現在又有家了,想過幾天把孩子接過來。一直沒有做過這方面考慮的李萍,一點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結婚居然就成了後媽,她恍如做夢。吳天亮很歉意地說,當時時間緊,也沒能把詳細的情況說給他聽,但他想她既然知道他的年齡大,也會想到他可能有孩子的,而她一直也沒有問,他就以爲她並不在意這些。李萍盯着吳天亮,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吳天亮想要過來安慰她,卻被她一下摔開了。等吳天亮上班了,李萍這才一下子癱倒在牀上,嚎啕大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她要離形象這裡,離開吳天亮。可是等她轉過身來,看到牆上那大紅的喜字時,卻忽然又愣住了,她是逃離了家的,又怎麼能以這樣的面目去見家人呢?她義無反顧地出來,難道卻要如此狼狽地回去麼?李萍扔了手裡的東西,又慟哭起來,她無數次地想象過未來的家庭,當然還有心目中的男人,千次萬次地想過,就是沒有想到吳天亮這種狀況。
認清了現實的李萍在大哭過之後,從牀上爬了起來,該幹啥還幹啥,她認命了。
幾天之後,李萍差不多習慣這裡的一切了,上午她和家屬院的女人一起去部隊營院內的軍服務社去買菜,菜是戰士在縣城買回來的,爲方便部隊家屬在這裡設了一個菜站。買完菜之後就開始準備做午飯了,吃完午飯,陪着吳天亮午休,然後下午一起牀就琢磨晚上的飯菜。李萍儼然已經是一個部隊隨軍家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