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博教授一行先去的醫院。
不過谷帥在離開教室的時候,就開始打電話給南門分局刑偵大隊,讓他們立即派人去韓小山家裡保護現場。
其實從韓英的描述來看,眼下這個現場早已被破壞得差不多了,這時候纔派人去保護現場,也就是聊勝於無。
“讓他們特別注意對屋子四周的保護,尤其是窗臺,陽臺這些地方,儘可能的保護好……”
谷帥打電話時,王爲很不見外地加了幾句,語氣顯得十分的理所當然,彷彿他也是南門分局刑偵大隊的領導似的。
谷帥瞥他一眼,臉無表情,略一遲疑之後,還是把王爲的要求轉述了下去。
衛博教授看着王爲笑了笑,說道:“王爲,你似乎對這種案子比較熟悉?”
這樣的案子,曾經也被選入過另一個時空的案例彙編,因爲案情的特殊,在王爲腦海中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只是這樣的話,肯定不能給衛教授說。
“我們邊城算是偏遠地區了,不少山區都有類似的傳說……”
王爲這麼含糊其辭地混了過去。
好在衛博教授也沒有再追究。
反正案子已經發生了,親自去現場瞭解一下,比什麼都強。對於衛博教授這種最專業的刑警來說,第一手資料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韓小山在天南省第一人民醫院急症搶救。
刑警們趕到的時候,韓小山還在手術檯上,手術室亮着紅燈,哪怕以衛博教授的身份,也只能乖乖在手術室外等着。
谷帥和韓英就到處找醫生詢問韓小山的情況。
最瞭解情況的自然是手術醫生,但病人還在手術檯上,其他醫生護士,誰都無法給他們一個確切的答覆,只能含糊地告訴他們,韓小山應該是中了某種神經性毒素,具體是那種毒素,暫時還不得而知。
醫院相關方面最好的專家親自在給他手術。
韓英的媽媽和弟弟,在手術室外守着,六神無主。
韓媽媽嘴裡不住地念叨,說什麼只要人能救回來,什麼生意都可以相讓,再不和朱海潮搞競爭了。老韓家認輸……
看來韓小山和朱海潮的生意競爭,確實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不然,韓媽媽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來。和韓英一樣,他家裡所有人都認定,韓小山這次出意外,肯定朱海潮的首尾,不然,怎麼可能莫名其妙的在睡夢裡中毒?
一定是朱海潮,他請了法師來對付韓小山。
聽到韓媽媽嘴裡“法師法師”的唸叨個不停,所有人都有一種非常古怪的感覺。
現在可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馬上就要進入新千年新世紀,科學如此昌明,怎麼還有人這麼迷信?韓媽媽倒也罷了,韓英可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機關幹部,受過極其良好的高等教育,見多識廣,居然口口聲聲說什麼“小鬼害人”。
只不過這時候,自然也不會有人去“喝止”韓媽媽的唸叨。
對一堆警察的到來,韓媽媽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看過他們一眼。在她看來,既然出手的是“法師”,那警察也沒辦法。
法師法力高強得很,不要說警察,就算是派全副武裝的部隊過來,還不是沒用?
你都不知道法師躲在什麼地方,就有飛機大炮,找不着人也是白搭。
這邊還沒找到醫生搞清楚情況,走廊上腳步聲急促響起,有幾名神色嚴肅的剽悍警察疾步走了過來,向谷帥舉手敬禮。
都是南門分局刑偵大隊的同志,得到谷帥的電話指示,立即兵分兩路,一路趕往韓家儘量保護現場,另一路則趕到醫院這邊來,充當谷局的助手。
片刻之後,腳步聲再次響起,又是幾名警察趕了過來。
這回,卻是谷帥主動迎上去,給爲首的中年警察舉手敬禮,臉上難得擠出了一絲笑容。
“滕局,你怎麼來了?”
中年警察舉手還禮,絲毫不願怠慢,沉聲說道:“聽說案情比較蹊蹺,我過來看看。”
隨即大步走到衛博教授面前,立正敬禮。
“衛教授,您好!我是滕文盛,見到您很高興。”
谷帥就在一旁給老師解釋:“老師,這是我們雲都市局主管刑偵的滕局長。”
衛博連忙和滕文盛握手寒暄了幾句。
無疑,滕文盛這麼匆匆忙忙趕過來,絕不是因爲“案情蹊蹺”,甚至於這個事目前算不算是個刑事案子都很難說。一切都只是韓英的說辭,尤其是“小鬼害人”這樣的描述,簡直匪夷所思。搞不好,韓小山就是得了某種急病才忽然需要送醫治療的。
就算是中毒,也有許多許多的可能性,不見得有人中毒就一定是有人下毒。也許要一百起中毒事件中,纔有一起是有人投毒的刑事案件。
滕文盛身爲市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這麼急着趕來,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衝着衛博教授來的。
這一次,衛博教授是天南省廳的客人,應邀而來,照理是不會出什麼“幺蛾子”的。但他親自上了刑偵第一線,無論如何,市裡都應該有人過來相陪。
衛博教授一行還沒離開警校,培訓班的工作人員,就已經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省廳和市局領導。市局離第一人民醫院近,滕局長他們就來得比較快。用不了多久,省廳也會有人趕來。
這是最基本的禮節,也是最基本的辦事流程。
人家衛博教授在不在意這個禮節是一回事,身爲地主,天南警方不能失禮。
萬一這事真有蹊蹺,真是個古怪案子,那天南警方也必須要掌握第一手資料,牢牢把握主動權。
衛博教授何等人?對滕局長等人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卻也不會說什麼。不管怎麼說,地方上的同志那麼重視他是好事,難道無人問津才讓人心中痛快?
幾分鐘之後,省廳刑偵總隊的李作勇副總隊長也帶着幾個人急急趕來了。
因爲衛博教授是全國著名的刑偵專家,天南這邊自然也是專業對口,不管省廳還是市局,來的都是刑偵口的人,這樣比較有共同語言。
這種專家教授畢竟和領導幹部有所不同,還是比較注重專業對口的。
李作勇過來,他也是天南有名的刑偵專家,和衛博教授自然有一番寒暄客氣。
眼見這邊廂聚集的警察越來越多,警銜也是越來越高,終於驚動了醫院的領導。醫院到底也有幾個懂行的,能看得懂李作勇滕文盛等人的警銜,尤其衛博教授,乃是正兒八經的一級警監,在一省之內,那是真正的大人物了。
醫院的一位副院長和急症科的負責人趕到了手術室外。
這當兒,衛博教授等人自然也沒心情和院長客套,三言兩語,就直接瞭解韓小山的病情。有副院長到場,情形終究又有不同,急症科負責人直接穿上無菌服進了手術室。
大約十分鐘之後,負責人又從手術室出來,向等得心焦的公安同志做了情況通報。
基本上情況和剛纔瞭解的差不多。
韓小山確實是中毒,醫生在韓小山的腳踝部位,找到了傷口。
“傷口是什麼形狀的,請你描述一下。”
衛博教授馬上問道,神情罕見的嚴肅。
急症科負責人有點遲疑,想了想才說道:“因爲病人整個右腳都腫起來了,肌肉組織壞死,急症科的同志給他做了切開引流,傷口看不大清楚……憑我的經驗判斷,可能是抓的……”
“抓的?什麼東西抓的?”
衛博教授眼神一亮,立即追問。
其他的刑警也露出了關注的神情。
對於有經驗的刑警來說,這種細節是值得特別關注的,往往就是破案的關鍵所在。
“這個不清楚……”
急症科負責人連連搖頭,說道。
“傷痕比較細,有點像是指甲尖劃出來的……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推測,整個右腳都腫的很大,變形嚴重,不好判斷。”
應該說,急症科負責人還是比較嚴謹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胡亂下結論。
在這麼一大堆高級警察面前,也確實不好亂說話。萬一說錯了,引起辦案方向錯誤,急症科負責人覺得自己負不起這個責任。
“確定是中毒?”
“這個可以確定。應該是神經毒素,並且很厲害,中毒時間應該是幾個小時之前,如果當時能夠立即送到醫院來,情況會好得多,他們耽擱太久了……病人也不是第一時間在我們這裡處置的,現在已經出現呼吸系統衰竭的情況,相當危險,我們還在全力搶救……”
急症科負責人情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生怕韓媽媽韓英等病人家屬聽到了,鬧將起來,也是不勝其煩。
“是那種類型的神經毒素,能確定嗎?”
一直都是衛博教授在問。
有他在,其他人自然要尊重他的權威。
“不能!”
急症科負責人很篤定地說道。
“神經毒素的種類太多了,一時之間,很難判斷。”
“那,病人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生命危險?”
急症科負責人的神色越發嚴峻起來,雙眉緊蹙,沉吟着說道:“現在真不好說,我只能說,情況很嚴重,非常嚴重,我們只能盡力而爲。”
衛博教授點點頭,也是雙眉緊蹙,沉吟不語。
“不管病人最終能不能搶救過來,這個消息都要嚴格保密,決不能泄露出去。簡而言之,對外,韓小山必須是活着的,這一點,是破案的關鍵!”
忽然間,王爲插口說道。
頓時就有許多目光直直地盯住了他,帶着明顯的慍怒之意。
你小子,什麼名分上的人?
這裡一級警監,三級警監,一級警督,二級警督一大堆,個個都比你警銜高,資歷老,什麼時候輪到你這麼說話了?沒看到李作勇,滕文盛都乖乖在一旁聽着,誰都沒插嘴嗎?
你覺得你比衛博教授還厲害?
想出風頭想瘋了是不是?
簡直亂彈琴!
好在衛博教授很大度,並沒有責怪他,反倒馬上對急症科負責人和副院長說道:“對,王爲說得很正確,這個事情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能把情況泄露出去。”
急症科負責人猶豫着不吭聲,他知道醫院不是什麼紀律單位,醫生護士也不是軍人警察,保密意識相當的淡薄,讓他們保守秘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好的好的,我們一定注意!”
“請領導放心吧。”
副院長卻毫不遲疑答應下來。
到底還是副院長懂得場面上的套路。
既然領導吩咐了,哪怕有天大的難處,你也得克服,先答應下來再說。
總是強調困難,這也不行那也麻煩,那領導還要你幹什麼?
嚴格按套路辦事,纔是被提拔重用的基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