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潮真正發大財,是搞房地產……”
聽了邢副大隊長這句刻板而不帶絲毫感情的話,王爲臉上卻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房地產。
九十年代國內崛起的大富豪,幾乎有一半以上,和房地產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對房地產,朱海潮也算得上是情有獨鍾,進入這個行業之後,就一直待在裡面,再沒有轉行。
如同大家所料,搞個“洗浴中心”,五金生意都有極其強勁的對手,房地產業內的競爭只有更加慘烈。朱海潮儘管在房地產業混得風生水起,但他的對手也已經遠不是當初那種級別。
能搞房地產的,誰是省油的燈?
其中一個叫張樹春的,更是成爲朱海潮的直接對手。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朱海潮和張樹春之間的差距都不小。比當初和肖老闆之間的差距還大。兩人發生矛盾的時候,朱海潮剛剛進入房地產行業,不管是從業經驗,人脈關係還是資金,都不能和雲都市老牌的房地產“大亨”相提並論。
聽到邢副大隊長用了“房地產大亨”這個詞來形容張樹春,王爲覺得有點好笑,暗暗搖頭。
九十年代,房地產在整個國內都還處於起步階段,縱算在首都,明珠,南方這些經濟最活躍的一線城市,也還談不上高速發展,最多算是蓬勃發展。
相對來說,雲都這樣僻處南疆的邊遠省會,經濟的活躍程度,在全國壓根都還排不上號。
張樹春最多算是在南門區的房地產業先行一步,在整個雲都,還掛不上號。
這樣一個人,實在和“房地產大亨”相距甚遠。
比起王爲腦海中那些鼎鼎大名的真正房地產大亨,那絕對是天差地遠。
但在普通工薪階級眼裡,甚至在剛剛進入房地產業不久的朱海潮眼裡,張樹春就是紮紮實實的“大亨級”人物,需要仰望。
一念及此,王爲也有點佩服起朱海潮來。
這個傢伙還真是光棍性格,不管面對多麼強大的對手,都從不退縮,每次都是迎難而上。
如果這個案子在邏輯推理上沒問題的話,張樹春就是本案的第二個受害人。
朱海潮在朝財富金字塔頂端攀登時擊敗的第二個最主要對手。
張樹春的運氣,比那個肖老闆更糟。
他也被某種不知名的毒蛇咬了,因爲搶救及時,救回一條性命,卻變成了植物人,目前還躺在牀上,沒有醒轉的跡象。
八九十年代,國內絕大部分家族式私人企業,都帶着極其鮮明的特點,那就是必定有一個極其強勢的靈魂人物強力掌控整個企業。
企業和整個家族,因這位強人而崛起,如果這位強人在創業途中遭遇不測,那企業和家族也會毫不意外的立即崩塌。
張樹春和他的家族企業也是如此。
強勢人物忽然變成植物人,整個企業幾乎立即停擺。
朱海潮趁虛而入,搶佔了原先屬於張樹春的地盤,迅速發展壯大起來。
“那個謠言,就是從這時候起來的……”
邢副大隊長說道,語氣前所未有的遲疑起來,臉色也變得有點古怪,似乎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也很拿不準。
“什麼謠言?”
谷帥板着臉問道。
“就是……有人說,張樹春是被鬼壓身了,被法師放出來的惡鬼收走了魂魄,所以變成了植物人……”
邢副大隊長苦笑着說道。
誰說封建迷信只在偏遠山村有市場?
在雲都這樣的省會城市,一樣的有很多人相信這些鬼神之說。
其實就算在某個被稱之爲東方之珠的國際化大都市,鬼神之說也非常有市場。
“張樹春好端端的,突然變成了植物人,一直都沒找到原因,也難怪別人這麼說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當兒開口的竟然是白嬌嬌。
聽上去,白大隊頗爲不悅。
儘管她沒有明說,但在座的人誰都能明白她的意思,她這是在指責南門分局沒有及時介入,沒有找出真相,以至於讓謠言四起。
邢副大隊長苦笑着解釋了一句:“中的什麼毒,醫院已經搞了兩年多,都沒搞出個結果來。”
我們是警察,又不是藥理學專家,省第一人民醫院都搞不清楚的神經毒素,我們哪裡搞得明白?
“如果,這個案子真的像我們先前分析的那樣,是有人作案,有人請了所謂的法師放鬼害人,難道他們還真的有那種連現代醫學都查不出來的毒藥?”
這回開口的居然是滕文盛。
這位主管全市刑偵工作的副局長,此刻雙眉緊蹙,似乎有點想不明白。
立即就有人附和:“是啊,如果真是朱海潮從承山那邊請了什麼法師過來,他們訓練猴子害人,這毒藥也不可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定是山裡搞到的東西,怎麼會連第一人民醫院都查不出來?這有點不合理啊……”
現在大家之所以坐在這裡一本正經地開案情分析會,都是基於王爲的那個推論。
但老實說,南門分局不少刑警還真不怎麼信服那個從邊城遠道而來,總是滿臉不着調笑容的小同行。省會城市居民對其他地方居民天生的優越感,在這些刑警身上也不多不少存在着。
說起從警的時間和經驗,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誰不是吃的鹽比王爲吃的飯還多?
憑什麼要按他的思路來辦這個案子?
王爲笑了笑,還沒開口,李作勇副總隊長就已經幫他做了回答。
“根本就沒人去催過,人民醫院那邊,誰會認真去搞?”
頓時就無話可說。
李副總說得很對,就是這麼個道理。
王爲輕輕一笑,說道:“承山那邊,本來就有很多原始森林,不少地方都是禁區,人跡罕至。裡面到底有些什麼毒蛇毒物,還真的很難搞得清楚。就算人民醫院認真去研究,一時半會也是研究不出什麼結果來的。他們用土辦法搞出來的東西,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
這倒也是。
天南省的地形太複雜了,尤其是承山地區,境內到處都是未經開發的原始森林,各種不知名的動植物深藏其中,正不知有多少。
想要一一把這些動植物都搞清楚,絕對是一個浩大到難以想象的超級工程。
那些深山老林中的所謂法師,在深山老林中弄了許多不知名毒物混合煉製出來的東西,對現代醫學科學,還真的是個巨大的挑戰。
現場只是略微安靜了片刻,邢副大隊長就開始繼續介紹朱海潮的情況。
張樹春變成了植物人,朱海潮迅速崛起,用很短的時間就在南門區的房地產業內站穩了腳跟,然後四處擴張。
韓小山成爲他的第三個對手。
說起來,韓小山遠不如張樹春和肖老闆。若論資金雄厚,眼下的韓小山壓根就比不過朱海潮。朱海潮已經可以算是整個雲都市都排得上號的大富翁了。
先前的張樹春和肖老闆,都比朱海潮強大,對朱海潮來說,那是兩個龐然大物。
現在的情形剛好反過來,朱海潮比韓小山強大。
但韓小山也不是沒有一點優勢,那就是他的人脈關係,尤其在南門區政府部門的人脈關係,比朱海潮要廣泛。
他就是從南門區政府機關下海的嘛,十幾年的老交情,有時候還真不是朱海潮用錢能夠買到的。
“不合理啊……”
一名刑警情不自禁地說道。
谷帥瞥他一眼,說道:“怎麼不合理了?”
那名刑警蹙眉說道:“朱海潮比韓小山有錢多了,只要他肯花錢,韓小山哪裡是他的對手?他沒必要用這種危險的手段吧?”
現在的案情分析推理,都是在王爲的邏輯基礎上建立的。
但如果這個邏輯基礎從根本上就是錯的呢?
那豈不是所有人都在這白費勁?
雖然南門分局刑偵大隊的刑警們,大都不知道他們老大在王爲手底下吃過癟,不過從谷帥對待王爲的態度他們也看得出來,兩人之間不那麼對路。自然而然的,南門分局這些刑警們就站在了王爲的對立面上,不住有人對他的推理提出質疑。
你真那麼厲害?
好吧,就算你再厲害也別在咱們面前裝!
這裡是雲都,不是邊城。
大傢伙的眼神,就有意無意地落在了王爲的臉上。
王爲笑了笑,說道:“不管什麼東西,只要用順了手,就會形成某種慣性,想停都停不下來。先前肖老闆和張老闆,不都沒事麼?既然能用更直接的手段來解決問題,那誰還願意多花錢?”
砸錢擺平,別以爲是多風光的事。
多數時候,你去給人送錢,還得給人低聲下氣賠笑臉。甚至你抱着一大堆錢,想送都找不到門路。
是個人就有脾氣。
尤其朱海潮這種人,當了大老闆,自覺身價百倍,再讓他給人低聲下氣,給人賠笑臉,他也不是那麼樂意的。還不如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那刑警輕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可以看得出來,他心裡頭還是有點不服氣,不過也覺得王爲說的話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