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家心裡都有點明白了,要把這個傷員送回去,到底是什麼意思,畢竟剛纔有那麼多人受傷,都沒有要求某個人把他們送回去,只是看到他們近半的人失去了戰鬥力,才默許他們回去,而現在有人一受傷,就要求有人護送他回去,難道是因爲他們良心發現了?肯定不是,估計是因爲這個人剛纔所挨的那一槍,所發出的能量密度,超過了甲衣本身的設計範圍,造成了損壞,而他們需要這種已經被損壞了的樣件,好送回去進行缺陷分析,讓後續的功能改進有原始依據。
衆人的心理,隨着衣甲的使用,也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從剛開始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到發現甲衣的防護功能後所表現出來的淡定,再到發現了衣甲防護的極限之後,無奈中帶着惶恐,以及對西門家族的無能爲力了。
那位前來襲擊的人,最後消失在黑暗的巷子裡了,蘇東來不知道另外那一個隊員的心裡在想什麼,但是他自己知道,這一次送人回去,即使不是針對自己,也有可能是起了疑心,不過以貝爾的處事風格來講,這已經和肯定沒什麼區別了,即使錯殺又如何?
兩人在衆人的目光中,將三部單人飛行器連成一排,然後將傷員放上去綁好,將三部飛行器的控制權限集中到一起,由走在前面的那個人控制,後面的那個人負責掩護,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蘇東來擡頭問那個隊員:“誰走前面?”
對方毫不猶豫的說:“我。”
蘇東來沒有說什麼,直接將單人飛行器的控制權限轉移過去,然後兩人慢慢開始往回撤。
走在前面的人,也是一個老資格的賞金獵人,對在這種環境下如何應對,顯得十分有經驗,他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在地圖上選了另外一條路,繞了過去。
中途蘇東來問了一句:“我們不是原路返回嗎?”
“我們是返回,但不是原路,我擔心按原路返回,會有更多的人等着我們。”
蘇東來也知道這話很有道理,沉默了一下,纔回答道:“我守好後面,前面就拜託你了。”
停了一下之後,接着說:“我的單兵飛行器在中間,上面掛着的皮袋裡,還有手雷。”
“我知道了,走!”
“走!”
兩人就消失在黑暗中了,可是剛剛拐入岔道,離開回去的原路不久,後面就有人跟了上來,但是很顯然,這是一個暗殺潛行的高手,蘇東來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但就是發現不了它在哪裡。
由於這批衣甲還是樣品,所以頭盔裡連一套保密通訊設備都沒有,只有一套無線電對講系統,誰都聽得見,連接入宇宙網都是不可能的,更別說能聯入小型的戰區指揮系統了,現在也就基本能做到一人一車聯作一體,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連電子系統的基本功能都沒有,現在要實驗的是防護力。當然了,這是那位管理他們這些人的侍衛說的,誰知道這話裡面有多少真假。
由於兩個人之間不能進行保密的即時聯絡,兩人就商量了一種方案,在兩個人的中間,繫了一條細細的長繩,穿過中間的那三部單兵飛行器,同時制定了幾個簡單的聯絡暗號,如前面有埋伏,拉幾下,後面有追兵,拉幾下,安全,搜索前進拉幾下,等等。
所以,在這個時候,他需要對方的紅外線探測儀,拉了幾下繩子,表達自己的意思之後,對方拉回來的居然是安全,搜索前進。
蘇東來知道追蹤者是高手,而且也知道對方離自己很近了,可是自己在這方面的經驗實在太欠缺,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在長期的訓練過程中,他們往往會形成一種獨特的行爲習慣,雖然這種行爲習慣,是面對危機四伏時的最佳反應,但是這種行爲習慣,就如同普通人的思維習慣一樣,在行家的眼裡,他很可能就代表了某一個特定的人,同樣,這種行爲習慣,在漆黑的夜裡,也如同明燈一樣,讓特定的人羣,一看就知。
打個很簡單的比方,在經過一處拐角時,要提前觀察一下隔壁巷子裡的情況,這個時候,每個人的性格就顯示出來了,有的人喜歡站着看,有的人喜歡蹲着看,有的人喜歡面向牆壁,只露出半張臉,仔細地觀察,有的人喜歡飛快地伸出整個頭,看一眼,又閃電般的縮回去,然後躲在牆後面,慢慢的回味。
又比如前面有一塊大石頭,需要繞過它,有的人走到大石頭面前,習慣性地停下來,觀察一下 ,有的人喜歡繞半圈,再去觀察一下,有的人碰到危險區域的時候,是先用腳尖着地,試一下,然後才整個腳落下去,有的人卻是腳後跟先着地,再整隻腳落下去,這其中的每一種動作,在某個特定的環境下,他所引起的空氣震動都是不同的,他所發出的聲音,即使再輕微,也是獨樹一幟的。
這種獨特的震動和風聲,和大自然本身所產生的風聲和震動完全不同,經過嚴格訓練的職業者,對這些特殊的震動和風聲很敏感,只要一聽到,就知道前面有人,而且還能大致上估計出這個人的能力。
蘇東來之所以感覺到不妥,是因爲他也聽出了某些非自然的聲音,但是他並不能辨別這些聲音,不知道他們所代表的特殊含義,但是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他知道自己自從通了小週天之後,耳朵特別靈敏,而且他長時間野外生活,熟悉各種自然界的聲音,如石子在高處落下,會談跳幾下,回到地面上會滑動多遠等等,他都有一種本能的分辨能力,他決定利用這種優勢。
他知道前面二十米處就要轉彎了,拐角的地方,應該被大口徑的激光槍掃射過,所以地上堆了一堆的碎石,他先拉了拉繩子,讓前面的人蹲下身子,他先向前面扔出了一枚手雷,然後將懸空的單兵飛行器推着向前猛跑,同時轉身向後猛烈地掃射。
五秒鐘後,一切響聲都停了下來,爆炸產生的迴響,已經傳向了遠處,這裡只剩下銅質的彈殼,在水泥地面上跳動的聲音,蘇東來摸着剛剛撿到的石子,心想,要不是紅外線夜視眼鏡上,有過載保護,估計爆炸突然產生的強光,會讓那些躲在暗處窺探的傢伙們,閃瞎他們的狗眼。
不管前面有沒有人,趁着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剎那,前面的隊員站起身來,帶着蘇東來向前衝去,經過前面的岔道口時,前面的那名隊員並沒有領着他朝回走,反而領着他走向更深的黑暗處。
蘇東來已經覺察到了這一點,但是他沒有出聲,反而在整個過程中,他連身都沒有回,一直背靠着那三部單兵飛行器,他給那些監視自己的人,所表現出來的是,他正專心致志地防禦的後面,什麼都來不及想。
然而,那種被跟蹤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現在所經過的地形,則更加複雜起來,幾乎每一個岔道口,至少有三到四處岔路可以選擇,而不管是左拐,還是右轉,亦或是向上爬,向下走,前面的隊員只是在猶豫的一剎那,就選定了一個方向進去,幾次之後,蘇東來就發覺,此人根本就沒有明確的前進方向,但每次選擇的去向,相比較起來,都是最安靜的那條,也就是說,是最沒有可能被埋伏的那條路,一個優秀的賞金獵人,對危險的預感,在這裡被髮揮得淋漓盡致,即使是蘇東來自己,也不認爲會比他做得更好。
腰間的繩子緊了一下,前方傳過來的信息,表示在前面一個岔道口,他要往下走了,這表示他下去的那一剎那,蘇東來不僅僅要防禦後面,還要防禦前面,蘇東來也拉了一下繩子,表示知道了。
懸浮的單兵飛行器和地面之間,有一段二三十公分的距離,於是他迅速地低下身子,將頭貼向地面,向前看了一下,雖然在這段空間裡,單兵飛行器所發出的反重力場,讓通過裡邊的大部分物理規律都發生了扭曲,蘇東來通過紅外線眼鏡看到的圖像,也會發生變形,但大致上是什麼東西還是能認出來的,結果這讓他稍稍放心了一下,因爲他在前方只看到了一個人,正在下井道,再也沒有其他人形的紅外線圖像了。
而一種由遠而近的異樣感,忽然瀰漫在蘇東來的全身,讓他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就像他在野外時,被一頭狼盯上了時的感覺一樣,於是他迅速的取下頭盔,將耳朵貼在地上,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這一片的地形,他十分熟悉,因爲這裡,正是他昨天晚上設伏的地方,劇烈的爆炸,和高強度的槍戰,使得這裡的每一寸地面上,都有一層厚厚的碎石屑,即使這層石屑再細,當腳踩在上面的時候,石屑與石屑之間細微的摩擦,依然發出了極細微的響聲,這些響聲在蘇東來的耳朵裡,顯得那麼的清晰。
爲了印證自己的判斷,蘇東來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大一小兩枚石子,然後他朝離目標幾米遠的地方,重重地扔出了那枚大石子,那枚石子帶着一陣輕輕的風嘯聲,重重地撞在對面的牆壁上,反彈了回來,滾落到地上,發出了一連串清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