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坑死丫的我再去
坐在前面的張小玲,甚至不敢回頭,他覺得,肩膀上面那隻手後面,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狼,而現在,那隻狼已經盯着他的咽喉,無奈之下,只好緩緩地站起身,慢慢地爬過中間的牆板,來到蘇東來的身旁。
那張小小的躺椅,本來固定在車箱的中間,將車廂分成兩個空隙,蘇東來坐一邊,另外兩個人坐一邊,現在張小林一過來,就只能與蘇東來坐在一起了,這也許就是他的計劃吧,張小林恨恨的想到。
隨着車隊前進速度越來越快,敞篷車上面的風也越來越大,如此一來,不僅僅是車廂裡的幾個人,就是前面駕駛室裡的小嚴,也慢慢的將身子矮了下來,逐步縮進車身的牆板下,躲進無風的區域裡。
在落日的餘暉下,張小林側着身子躺着,眼睛平靜地看着,只有幾個拳頭遠的另外一雙眼睛,本來,人的眼睛,在如此近的距離內,是很不容易聚焦凝視的,但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他,卻還是很容易做到這一點,靜靜的看着護目鏡片後的另外一雙眼睛。
古話說的好,眼睛是人類心靈的窗戶,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所思所慮,多少都能從眼睛裡表現出來,眼廓或張或揚,睫毛或升或降,眼球或轉或停,瞳孔或聚或散,這種種細微之處,無一不反映了人的內心深處的所思所求,所懼所厭。
但他自己所看到的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呢?他太平靜了,自己作爲一個古武者,二十多歲的年紀,就已經達到了明勁巔峰,作爲家族一千多年來,最傑出的人才,他本來對自己是極爲有信心的,就算是在不久之前,自己被對方所敗,他也只認爲對方,是修煉了某種秘法,自己由於見識不廣,才爲其所敗,自己的體質,基本功,綜合素質,遠不是對方所能比擬的。
特別是自己的這雙眼睛,極爲毒辣,特別是對細微處的觀察,極爲敏感,那麼在如此近的距離之內,對方的眼睛有任何輕微的變化,都逃不開自己的眼睛,從他的眼神裡,他甚至有信心觀察到對方有任何舉動的先兆,之所以這麼有信心地觀察對方,除了可以在關鍵的時候防止對方的突襲之外,還可以在自己擁有優勢的方面,壓制住對方,自己給自己強烈的心理暗示,消除剛纔失敗的陰影,重新找回自己曾經勢不可擋的氣勢。
對方的眼神也關注着自己,張小林自己也明確的感受到了,對方眼神的變化,似乎對方眼睛的焦點,僅僅只注視着自己的眼球表面,誰都身體在車廂裡輕微的晃動,兩雙眼睛之間距離的變化,對方眼球的焦點,卻也隨時在變化的,但是那焦點,卻如同被一隻無形的線牽着,無論雙方頭部的位置如何變化,把焦點始終聚集在自己的瞳孔表面,而且是雙眼的焦點,聚集自己一隻眼睛的瞳孔表面。
才幾分鐘,張小林就受不了了,那種感覺十分怪異,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鋒利的錐子,正頂在自己的眼前,那鋒利的錐尖,就在自己的瞳孔表面,輕輕的滑動一樣,錐尖所帶來的那種濃烈的壓迫感,讓自己的大腦,下意識的想擺開它,可是他自己不想就這麼敗下陣來,他想反擊回去。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也想像對方一樣,雙眼聚焦在對方的一隻眼睛上,然而他做不到,只要他那麼一做,他就覺得有一隻錐子,向自己的眼球刺來,你只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強烈地讓他避開,他的手指尖,在輕輕的抖動,他的腳板心,在微微的顫動,在這種理智與感覺的僵持中,那種危機感所產生的壓迫,使得他的大腦深處,產生了一種酥麻的顫慄,這種顫慄,一直涌向自己大腦的無限深處,通過自己的脊髓,傳遍了全身,甚至鋪滿了自己整個的意識世界。
只是在這一剎那,他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通紅,原本受傷了的心肺中,那種強烈的淤塞感,竟然忽然感覺不到了,他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靈魂,正在慢慢的離開自己身體,不是飄向別處,而是慢慢的被壓成一團,墜向自己意識的無限黑暗中,然後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對於眼前的情況,蘇東來自己感到莫名其妙,當對方的眼神最初看過來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對方的想法,想通過凌厲的眼神,來找回自己的自信心,觸動了自己倒無所謂,但是他擔心,對方找回自己的自信心之後,行動會變得張狂,和不可控。
對於這種心理上的把戲,山本先生在無數次與暴力犯罪分子的對峙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無論是從理論上,還是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山本先生都有自己的獨到之秘,這些東西,也是他屹立的安全領域巔峰的基礎,當他自己在審訊室和犯罪分子對視時,那些在特定文化環境下的下意識反應,可以給他提供太多的信息,所以這種訓練,幾乎從蘇東來三歲的時候,就開始了。
蘇東來才所使用的,僅僅只是山本先生的入門級絕招 ,叫着“不爲所動”,不管你是狡辯也好,說謊也好,顧左右而言他也罷,我就像一座萬年寒冰一樣,靜靜地盯着你,你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招式,都使到了空處,讓你所有的一切,都不解而解。
所以蘇東來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瞳孔,就像山本先生所說的那樣,把他的瞳孔看成一個白點,一個石頭上的白點,再把這個白點慢慢的看成黑點,一般人就抵擋不住了。
蘇東來的這個動作,僅僅是從心理學上來進行的,但是對面的張小林,他不是一個心理學家,他是一名古武者,他所有反應,都是從功法上來進行的,那種壓迫的顫慄感,讓他的身體以極快的速度,進入了極靜守虛的境界,那種強烈的對抗意識,又避免了他身體的本能,在這種極靜境界中的迷失,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麼強烈的對抗意識,來拉回他自己,他有可能會變成一個白癡,但是他守住了自己,守住了自己的意識,進入了人體最原始的初端,就如同母腹中的嬰兒一樣。
這種沒有意識的狀態 ,可以讓人體下意識地採取對自己最有利的動作,而避開對自己有傷害的行爲,也正是這種狀態,使人體對後天環境中所積累下來的力量與傷損,有一個無意識的調整,在華夏古代的佛語中,有“頓悟”一說,在道與儒的說法中,也有“開竅”一語,實際上講的也是這種狀態。
蘇東來並沒有去想這些,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了張小林的雙目,忽然一暗,他竟然有一種吹燈的感覺,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很快,他就看到張曉林的身體,慢慢地蜷了起來,就在這個過程中,他感到了一種蓬勃的生命力,慢慢的膨脹開來。
不錯,就是生命力,雖然他全身都穿戴着護甲,沒有機體的接觸,但畢竟兩人擠在一起,就算是隔着護甲,也能感受到對方每一次顫動,他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跳,也聽到了對方的呼吸,他的眼睛,甚至看到了對方的額頭上青筋的跳動,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那強勁的血液,在血管內流動時,帶動着額頭上皮膚的繃緊與鬆弛,也帶動着皮膚上的汗毛,輕微的擺動。
蘇東來靜靜的體會着,這種生命最原始的爆發,感受到這種最符合人體規律的心跳,最完美的呼吸頻率,最精緻的心跳與呼吸的配合,這種只有在境界晉級時纔會出現的狀態,誰又能有機會直接體會到呢?又有誰,在自己晉級的時候,會讓一個無關的人坐在自己的身邊,去體會這些變化呢?
雖然這張小林現在不是晉級,但是他的這種外部環境壓迫下,偶爾進入了這種療傷的過程,這種過程,實際上和晉級這差距並不大,都是身體對外界不適的自動調節,所謂的晉級,也就是身體內聚集的力量,超出了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倒逼身體去自我調節,以適應新的力量,所以說,這兩種情況,人體無意識的反應,是有很大一部分相同之處的。
張小林的身體,在慢慢蜷縮的過程中,輕輕的抖動着,也就兩三分鐘的樣子,已經蜷成弓形的他,忽然一挺,從口中噴出一口淤血,然後整個人慢慢軟了下來,好像睡着了一樣。
蘇東來看着胸口這口血,心中若有所思,他也感覺到了,雖然自己將對方引入了歧途,但是卻陰差陽錯,反而是有可能治好了對方的內傷。
而且對方的這種狀況,自己總有那麼一點點熟悉感,在哪裡出現的呢?對,在阿爾法十五星上,自己上次通小週天時,好像與這個感覺類似啊,所以他也閉上眼,默默地感受着。
車輛平穩地行駛着,車廂內只剩下外面呼呼的風聲,張小林慢悠悠的醒過來,他感覺到渾身通泰,呼吸溫潤,猶如渾身浸在一盆溫熱的水中。
還沒有等他睜開雙眼,一道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逆吸順呼,抓十趾,含腳背,十指成微爪,氣走足三裡,達涌泉,回命門,通大椎,交於百匯,過人中,檀中,歸於丹田。”
聲音不高不低,不疾不緩,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張小林,本能地按照這個路徑,運行起來,然而丹田之氣,始終走不出來,但是按這個大致上路徑,也有一絲絲的熱意,偶爾也有穴位在跳動,卻完全不是長輩們口中所說的氣感,這是怎麼回事呢?
我連明勁都沒有突破,僅僅只是有氣感,根本就不能氣走經絡,這人引導我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我的功力達不到時,強行運氣,最後經毀脈破,甚至走火入魔?
他猛地睜開眼,狠狠地看着蘇東來,卻見蘇東來平靜的看着他,問:“胸口不悶了?”
張小林一愣,急忙深吸了幾口氣,頓時感到呼吸順暢,通達,又看到了蘇東的胸口的那一灘血,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難道是他救了我?
不對,他絕對沒有那麼好心,要不然他剛纔想引導我走火入魔是什麼意思?莫非他見我沒有走火入魔,怕詭計被我識破,轉而又來討好我,示恩於我?
對,肯定就是這樣,你的功力比我高太多,要不是想借我的身份,偷渡去東石鎮,你會使用這些小伎倆嗎?早就一掌弄死我了,不好意思,你如果完全沒有回擊的餘地嗎?你錯了,我要挖一個大大的坑,坑死你丫的,然後我再去東石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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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8/3797下午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