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這不是潛水艇。”顧鐵說,
“這是潛水艇。”淺田雄山說,
“告訴我我們只是乘潛水艇去搭乘更大的船而已。”顧鐵說,
“我們直接前往東京灣。”淺田雄山說,
中國人無語地瞧着琉球人,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老淺啊老淺,革命鬥爭這麼多年,你竟然還如此幼稚,真是出乎我的想象,從安全的角度來說,沒有比潛水艇更糟糕的交通工具了,把自己鎖在一個不鏽鋼大罐子裡丟進水中,一旦遇到突發狀況根本沒辦法及時逃生,要開着這個大棺材去東京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可不想做你泰坦尼克號的第二名乘客,請便,再見。”
淺田平靜地瞧着他,“你不瞭解日本這個國家,自以爲是的中國人,身上裝滿違禁品的我們在進入大東京地區之前就會被警察攔截,在馬來西亞量子網絡路由集羣爆炸案之後,整個日本的警察都高度活躍起來,就連騎自行車晨練的人都要接受臨時檢查站的搜查,電子警犬可以嗅出三天前射擊殘餘的火藥味道,更別說這麼多爆炸物了,我的潛水艇與你想象的完全不同,對不懂的事情,不要妄加判斷。”
顧鐵愣了一下,“我接受你所說的話,我對日本確實不夠了解,但就潛艇本身來說……”
淺田不再說話,雙手一攀舷梯,像長臂猿一樣蕩進了潛艇的豎井,顧鐵猶豫了一下,嘆口氣,依樣躍入潛艇艙室中,如同想象的一樣,潛艇內部空間相當狹小,成年男人無法直起身體站立,駕駛座緊緊貼着艙壁,一個小小的乘員座位上堆滿了潛水服、水下衝擊矛等裝備,老男人已經毫不客氣地坐在駕駛位,顧鐵以彆扭的姿勢擠進來,把雜物稀里嘩啦丟在地上,勉強在乘員座位上落座,腦袋還得歪着,以迎合艙壁圓滑的曲線,
“不像日本貨。”中國人撇撇嘴評論道:“日本產品不會這樣不重視人體工程學,就算再小的日本車也會讓人坐得舒舒服服的,要我說,這種形式大於功能的設計思路肯定源自法國。”
“正確。”淺田手掌按在操作檯上,指紋、體溫和DNA探針同時確認了他的身份,綠色信號燈亮起,潛水艇的內壁忽然變得完全透明,將外界的一切清晰顯露出來,一條大瀧六線魚從身邊遊過,顧鐵驚歎地環顧四周,水深不過十米的淺海呈現渾濁的碧綠色,擡起頭能看到碼頭木屋下方的圓筒狀接駁結構,碼頭的燈光透過水麪照亮海底,海牀約有八十米深度,能夠勉強看到水底的岩石、海草和底棲魚類,這種感覺就像坐進一個透明氣泡懸浮在海里,若不是礙眼的座位、儀表、雜物和琉球老男人,真有種漫遊仙境的感覺,
“印象深刻。”顧鐵不得不讚嘆一句,“還是那句話,形式主義和美學意義比功能性更強。”
“這是‘琥珀’級特種潛艇,‘第一帝國’的布勞瑟·拉芳丹幫‘一億玉碎’搞到的,那個法國人揚言能夠偵測這種潛艇的聲納還沒有發明出來,憑藉法蘭西第一設計局的絕對保密設計,‘琥珀’級可以橫行全世界每一個戒備森嚴的港口,,,甚至是軍用港口。”淺田隨口說道,他按下一個按鈕,數據、圖表和被動聲納信息浮現在全息艙壁上,“法國人一共製造了三艘,一艘在法蘭西第一設計局的研究院中擺着,一艘因燃料電池爆炸而沉沒,另一艘,就在這裡,由於某種設計缺陷,‘琥珀’級未能量產,設計資料也全部銷燬了,我們實際乘坐着一艘並不存在的潛水艇。”
顧鐵腦中出現了留着浮誇的八字鬍、驕傲至極的法國男人形象,總是以法蘭西第一帝國皇帝拿破崙·波拿巴自居的IPU組織領袖是個神通廣大的傢伙,不過性格着實令人生厭,他花了幾秒鐘思考,“燃料電池爆炸……從透明外殼的形狀來看,這艘潛艇呈現水滴形,前部乘員艙都這麼狹小,後部推進系統更是小得驚人,普通的燃料電池無法提供足夠的馬力和續航力,一定是使用了最新的……”
“金屬氫燃料電池。”琉球人毫不在意地給出答案,輕微的震動傳來,渦輪螺旋槳開始轉動,頭頂的艙蓋封閉了,氣密閥門鎖緊艙門,懸吊掛鉤脫離,“琥珀”級潛艇懸浮在橫濱港不算清澈的海水中,
“也就是說,我們在用比TNT的爆炸力高出五百倍的炸藥來驅動這艘潛艇。”中國人輕輕拍手,
“正確。”淺田板着臉說,“儘管缺陷很多,但金屬氫燃料電池在輸出功率和續航力上都大大超過常規動力潛艇,同時又比核動力潛艇安靜許多,是幾乎完美的動力選擇。”
“我算算啊。”顧鐵配合地舉起手指頭,“三艘潛艇,一艘爆炸,事故率只有33.3%嘛,根據概率計算,我們兩個人裡面大概有一個人能活下來吧,,,我收回前言,這不是個單純的鋼鐵大棺材,而是乾脆把我們關在了‘小男孩’(美國投向廣島的核彈頭)的外殼裡面了啊老淺。”
琉球人根本無視他的態度,“以二十節的速度巡航至東京港,通過H-133水道潛入,豐海町的大洋豐海莊基礎部分有適合停泊的水下洞穴,我們將潛艇停放在那裡,從築底市場後面的隱秘水道登陸,有問題嗎。”
“有很大的問題。”顧鐵揚起眉毛:“我們剛纔還在討論作戰計劃,根本沒拿去什麼可行方案,你就帶我看你的秘密基地,然後拉着我跳進這個拿炸藥當柴油的混賬潛艇,難道要我陪你去把警視廳大樓炸掉嗎。”
“十個小時的路程,足夠你想出一個計劃了。”淺田雄山推動操縱桿,螺旋槳無聲撥動海水,“琥珀”級潛艇開始轉向,“賭上你們中國人引以爲豪的才智。”
“賭你的日本海大屁。”顧鐵怒道,委委屈屈縮在座位裡,望着外面掠過的魚羣開始緊張思考,
潛艇離開私人碼頭,悄悄潛入黑暗的深海,
與此同時,在與日本橫濱港相隔兩千公里、時差一小時的亞洲某地,幾個人正聚集在一間燈光昏暗的房間裡,盯着停屍牀上的蒼白男屍,
“可以說是失敗的產品,路西法近些年在調製神之子方面毫無建樹,我認爲議會需要重新考慮這個部門的存在意義,將資源分配給更重要的領域,,,比如,最重要的利維坦。”一個非常肥胖的黑人說道,他穿着超大碼的白色西裝,巨大的頭顱上頂着米黃色巴拿馬草碼,即使與他的身體比較,這顆腦袋也大得驚人,讓頭頂的草帽和鼻樑上的眼鏡看起來像是兒童玩具般袖珍可愛,
“啊,是的,當然,我認同,繼續削減經費吧,讓路西法從兄弟會中徹底消失好了,議長大人沒準會同意的,我會主動提出辭呈,別客氣,那是我該做的,這種瀆神的行爲早該被終止,願天上的父原諒我的罪孽。”站在他對面的男人在胸口花了一個十字,這是一位面貌慈祥的老人,清瘦而高大的身上披着天主教最高品階的紅色法衣,說話時不住點頭致歉,顯露出謙虛而忍讓的美德,
“你完了,胖子。”靠在牆角的女人說道,“紅衣主教已經把你添進黑名單了,什麼時候你犯了錯誤,路西法的試驗室裡就會多出一個胖得流油的試驗標本,肥膩的身軀抹滿防腐油脂,兩腿之間的可愛小東西因缺血而皺皺巴巴縮成一團,呵呵呵……即使想象一下這個畫面,都讓我興致高漲呢。”這個女人身上穿着穆斯林女人的傳統黑袍,以黑紗蒙面,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對眼波流轉的琥珀色眸子,但沒有男人敢站在她附近,即使隔着黑袍,女人身上還是散發着致命的性誘惑力,就像交配季節的女王蜂一樣刺激着男人的原始衝動,說着話,女人微微晃動一下身體,驚人飽滿的胸脯隔着黑袍盪漾出一陣驚心動魄的波動,她對面的男人們不由得一起嚥了一口唾液,
金髮垂肩、穿着得體黑色手工西服的德沃魯輕輕皺着眉頭,開口道:“這次失敗我應該負主要責任,拒絕支援是我的主意,與被選者一起出現的幽靈戰士讓我精神有點渙散,我會親自向議長大人認罪。”
“不必過分自責,獅子。”肩膀寬闊,擁有一身堅結實肌肉的老者輕輕拍了拍德沃魯的肩膀,銀白鬍須中的嘴巴顯露出笑容,用流利而考究的法語說道:“一旦選定獵物,這就是聖殿荊棘十字團的責任,作爲執事長我更應該品嚐失敗的苦果。”
“不,這是我的錯,公爵。”德沃魯望着停屍牀上的男人,語聲寂寞道,這句屍體曾是一個高大雄壯的波蘭男人,新近從路西法的煉獄中走來的神之子,肩負着兄弟會未來期望的新生力量,儘管自己一直無法喜歡上他,但第一次任務就如流星般殞命,這對引路人來說是無比巨大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