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裡, 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後,心情也跟着沉入谷底。
前一刻還想着要盡展風采, 讓柳洵瞧瞧他放棄了什麼樣的人。而這一刻, 小兒女的風情只能放到一旁。
接受了上次被雲家痛扁的教訓。今後,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再被動挨打了。柳洵的債, 過後再說。
這便是人入朝堂身不由己。想要隨心所欲, 行!有一個辦法,站到最高的地方,把一切都握在手裡。可我想爬那麼高嗎?……哼!怎麼會, 除非是受了刺激,想發瘋。
把茶杯一個個擺開。這個杯子當成是雲家, 這個杯子是叢家, 這個杯子是其它親貴, 這個托盤是皇室……看着剩下的大茶壺,它是武家!一個內斂, 跟各方勢力都有交際、滲透,且藏而不露,真正手握界國兵權的武家。這個大茶壺可以擊破小茶杯,可以震碎大托盤。
而我,被武家的人盯上了, 真是頭痛。那怕是單打獨鬥, 一個武崇, 就夠我喝一壺的, 這一大家子的高手自然不用說了。
敲着托盤, 女皇啊,你是幹什麼吃的, 一個叢家做大也就罷了。現在還擺着一個最有實力的武家。皇權在哪裡?靠平衡各方勢力來保全皇室嗎?我可不能跟着你混,太危險了。
實在是曹進,你做得太差了。光拉着一個雲家是不夠的。目前叢、武兩家來往密切,其它國家虎視眈眈,內憂外患,皇室岌岌可危,我該如何自處?
挪動杯子,改變佈局。水,沒有它,這些都是擺設。哼哼~就應該這樣……
天哪!只想過過小日子罷了。非要讓人在爛泥堆裡求生存,惹毛了,我把你們全‘終結’掉……
……過去,沒有逃開爭鬥。換了個地方,還是不能躲掉。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也許是我骨子裡其實渴望這樣的生活,所以不由自主,會靠近它。
不管如何自我剖析,我還是我,不用改變自己。
萬事該以不變應萬變。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何必心有愧疚。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她們的命。
閉了眼睛。
哎~山雨欲來風滿樓~
……
醒來時,自己正趴在桌上。用腦過度,人易疲勞。爲了身體的健康,以後要考慮事情,得躺牀上想,免得脊椎受損。
揉了揉腰背,去梳洗一番,該跟雲家人談談了。有些事情不能老拖着。
大清早,雲闊海、雲祁覺都不在。雲家算個人物的,都出去忙事兒了。連個帶話的都沒有,要是雲忠在就好了。對啊,瞧瞧她去。不知那個忠誠的雲家衛士現在怎麼樣了。
“嗯?就你一個人!雲寶不在嗎?”我見雲忠孤零零地躺在牀上。
“原來是來找小寶的,想你怎麼會記着我呢。”頭上包得跟個印度阿三似的傢伙,勉強轉過頭來看我。
“是啊,你這個造謠生事的女人,我自然不是來看你的。唉,腦袋別動了,也不嫌累,府裡郎中的手藝不行啊,怎麼搞成這樣。”我到面盆前洗了手,走到她的牀前,給她解綁帶,準備重新包紮。
“哪裡是郎中弄得,還不是四府的小祖宗幹得好事。死活要看我傷得重不重,說是要親自照顧我。”雲忠笑着說。
“原來如此,那他,人呢?”我問。
“大約是跑哪兒,玩去了吧。”雲忠無奈地說。
“哦,小孩子心腸好,就是沒長性。”一邊輕輕繞着綁帶,一邊想着雲承睢這個傢伙,我小時候,不也是這樣嗎。想到這兒,彷彿自己心情也輕鬆、快活了。
“小孩子?全天下,就你當他是孩子。雲少爺可是……唉~不提了。”雲忠閉口不說,眼睛愣愣地看着前面。
我用身上的黑刃短刺把多餘的綁帶割斷,把末端的帶子收好,折進裡面。然後,又去洗了手,再坐到她牀邊。
“我們府裡的幾位大人,都是智勇兩全。叢府的智小姐那是絕頂聰明。武家這一代的,武達、武崇。還有那柳洵……”雲忠說了一半,又要發呆。
“你想說什麼?聽不明白。”人家是報菜名,忠兒小姐是報人名啊。
“也沒什麼。”雲忠說。
“喂,不會是腦袋砸壞了吧。瞎琢磨什麼呢?”我將手放在她額頭上。
“你才腦袋壞了呢,剛纔就是想:大人物平日都這般艱辛。那我這類小角色,以後會怎麼樣。要是哪一天,爲雲家拼了這條命,我能留點什麼下來。象我姨,總算還留下了小寶。會有個兒子記着她,替她傷心。還要了你的武考獎牌,總算是完成他母親的心願。我呢,我要是死了,誰會念道我。我也是人,不甘心就這麼平庸的過活。……喂!你可別以爲我想着其它的,我對雲家是忠心不二的。……也許我真的把頭砸壞了?……對,我要成親,要生個孩子!這樣就有人會掛念我了。”雲忠說罷,一下子坐起來。
“啊!”她起得太猛,頭一暈,又倒下了。
“別亂動,不要命啦。”我給她揉了揉。心裡卻想,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纔有此擔憂。
“你說,有公子會喜歡我嗎?”她問我,眼神顯得有些怯意。
“當然會了!誰不知道你忠心耿耿,風度翩翩,俠骨柔腸。我們品貌俱佳的雲忠小姐要是動了成家的念頭,那府門還不被求親的給踢破了。”我跟她打趣道。
“呵呵~踢破門,說你還差不多。我就一小小家將罷了,也不知道他……”她話雖這麼說,神色倒是舒緩了不少,想是記起某個合適的公子了。
雲忠畢竟是受了傷,只能躺着,不能大動。說着說着,還老是愣神。看着她,我心裡也是一陣感慨。普天下有許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立場。沒有誰該是配角,大家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每個人都是唯一的,不可複製的。消失後就不會再有了,所以殺戮是最大的罪過,所以人要有善心,要包容。但,要是別人來害我呢,難道引頸受戳。不!那是縱容他人犯罪。這就是說,我做得沒錯,不管怎麼樣,那都是爲了自保……
“你很喜歡小寶吧。”雲忠說,她用眼睛認真的審視着我。
“爲何這麼問~”我說。
“小寶是我表弟,他的事我不該問嗎?”她嚴肅地說。
“那你就不該問我。而該問他,”我站起身來。
“你現在是有功名,有官職的人,小寶高攀不上你。可是你對他很好,我們都看着的。爲什麼?也許你是心好,也許你只是玩弄他。不管是什麼,我請你別傷害小寶。我們不求雲寶會達官顯貴,只要有個人一生對他好。而你這樣的,我信不過。你身邊會有很多人,小寶跟着你,一定會傷心,日子一定不好過。雲寶是我姨留下的血脈,我一定要護好他……”雲忠閉上眼,說了一堆話。
“那你要怎樣,讓我對小寶不理不睬,橫眉冷對。明說了,我就喜歡跟雲寶在一起。但因爲這樣,我就要跟他成親,我就不能跟別人說話了嗎?” 我反問道。
“你這是自私,引得別人戀上你,卻不給結果,就一直吊着人家。你給不了小寶幸福,就不要招惹他!”雲忠朝我撲過來,然後叫了一聲又倒回牀上。
“你別動氣啊,好~不招惹了!~以後只要有男人過來,我一見了就立馬迴避。要是沒處可避,那我就趕緊刨個洞,躲進去,等沒人了再出來。”我說着站起來,去給她拿軟布巾子擦汗。
“誰要你這麼幹啦!你說你,平時看着挺肅靜的一個人,怎麼也會這樣打趣兒呢。真是會勾人。”雲忠白了我一眼,接着又正色道:“按理說是不能怪你。在傳山鎮時,我第一眼見你,也有點兒心動。好皮相,是你天生的。總不能讓你破了去。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答應我,別害小寶。”雲忠緊緊地握着我的手,就跟臨終前要轉交黨費似的。
拍拍她的手背,說道:“從沒想過要害小寶。我是挺喜歡雲寶的,跟你一樣喜歡。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有了情愫。有天,我要是覺着自己愛上小寶了。那麼,我一定會給他幸福。一輩子只愛他一個,不離不棄,生死相伴。”
“就要他一個!”雲忠張大了嘴,然後又說:“少騙人了,我們家的人可不會白日做夢。一個將軍,一個廚子。你要不要他,都難說呢。小寶的身份,撐破天也就是個側室,以後難免會受其它夫君的氣,還是別讓他跟你好。”
聽完雲忠這些話,我告訴她說:“你也知道我從哪兒來。在那裡,別說是將軍,就是公主跟廚子也不稀奇。在我心裡,愛是偉大的,神聖的。它擯棄一切不平等,不公正,沒有高低貴賤。這種感情是唯一的,不可能同時給兩個人。心的最深處,靈魂的峰尖,地方太小,只能容下一個人。我要是真正愛上誰,眼裡就只會有他,心裡就只會想他。”
雲忠聽了我對愛的解釋,呆了一會兒,然後跟我說:“真能編!把我都聽蒙了。呵呵~清高的柳公子爲什麼會被你迷了眼?我現在知道了。”
“別提他了。這人跟我沒關係。”
“被拋棄了呀,我早聽人說啦。別難過,你不是第一個。再怎麼說,柳洵也爲你尋死過。總比其它人強些。哈哈!”
“你這是找打。”
“別!別啊,我還傷着呢。”
……
跟雲忠鬧了一會兒後,安頓她睡下。
我出府辦了點事。
晚上,我見到了雲闊海。
“雲尚書。”
“呵~終於想跟我談談了。我等了你很久。”
“大人,我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