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笑話剛剛講完,孟天楚恍惚聽見兩旁的蘆葦從裡有人呼救,他讓大家不要出聲,再仔細一聽,確實好像有人,便趕緊讓王譯將車停下,自己先行跳下車去。
屠龍緊跟着跳下車來,見孟天楚在聽着什麼,便也四周打探着。
“孟大人,我看聲音是從左邊的蘆葦從中發出來的,我去看看。”
屠龍說完,就飛身進了從中,曉諾也跳下車來,小聲問道:“怎麼啦?”
孟天楚示意她不要說話,指了指屠龍的背影,曉諾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四周,不知道他們三個男人又在搞什麼鬼。
很快就見屠龍揹着一個人從蘆葦從中飛身而出。
大家趕緊上前,王譯將那人小心從屠龍身上攙扶下來,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從穿着打扮上看,不像本地人,衣衫襤褸,面色蒼白,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了。
孟天楚趕緊過去看了看,大概是太累了。
“曉諾給這個女子找些水來,大概是中暑了。”
曉諾趕緊從車上那了一個裝水的囊跑到附近不遠的一條河邊去盛水去了。
那婦人喝過水後,微微地睜開眼睛,孟天楚小聲問道:“大姐,你是哪裡人啊?”
婦人的聲音很少,曉諾低頭去聽,然後說道:“她說她是從寧波來的,是來找親人的。”
婦人點點頭。
孟天楚見婦人還沒有多說話,便讓他們將婦人擡上車去,反正要去吃飯,等讓她吃過飯再問也不遲。
馬車繼續在路上行駛,婦人象是覺得安全了,很快就疲憊地睡過去了。
孟天楚問屠龍,道:“我方纔隱約聽見她在喊救命。我還以爲是打劫呢,怎麼會……”
屠龍小聲說道:“大人沒有聽錯,這女子幸好是遇見我們了,她大概真是被人打劫了。”
孟天楚一驚。光天化日之下。真的還有人這麼大膽對一個落魄的女子下手?
“爲什麼這麼說?”
屠龍道:“我去的時候,她被人綁在一棵柳樹下。身邊的包袱已經打開什麼都沒有了,連一件衣服也沒有剩下給她,大概是她呼救的聲音嚇走了那個打劫地人,我去的時候看見不遠處蘆葦晃動着,便想可能是這樣。”
曉諾:“這麼可惡的人,那你爲什麼不追啊?”
屠龍道:“那個地方地勢複雜,而且我到杭州不過十幾天,對這裡一點也不熟悉。再說我屠龍的任務是保護孟大人,既然這個婦人已經得救了。那蘆葦蕩那麼寬,我怕我會迷路。”
孟天楚:“屠龍說地也是,既然這位大姐沒有什麼大礙,等她醒了我們再問問打劫她地那個人的長相,然後張貼出去。相信還是可以找到那個人地。走吧,馬上就要出這個蘆葦蕩了。我看這個蘆葦蕩也真是個打家劫舍的好地方。”
曉諾笑道:“我看我們孟大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難不成你也要將這個蘆葦蕩掃平了,變成一馬平川不成?”
孟天楚笑道:“你敢笑話我,小心我打你屁股!”
曉諾猛地一下就紅了,孟天楚也覺得這個玩笑開得不對,有些過火了,雖說人家年紀雖小,但畢竟也是個姑娘,於是趕緊扯開話題,對王譯說道:“曉諾說的我看行,不過你回去找一找這個附近村莊的老百姓和里正問問,如果這個蘆葦蕩的土壤適合種地,你們將它們夷爲平地也未嘗不可,多種一些莊稼,老百姓纔有吃的穿的嘛!”
王譯趕緊應聲說是。
曉諾:“我剛纔去河邊給這個婦人打水喝的時候發現泥土還是很肥沃地,如果不能種植水稻什麼的,我看種一些水果也未嘗不可。”
孟天楚笑道:“看不出我們鳳陽公主對什麼都知道一些啊,連泥土都有研究,真是了不得了。”
曉諾有些不高興了,說道:“孟大哥,說話幹嘛酸酸地,難道我曉諾一定要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一天跟個白癡一樣的,就符合我鳳陽公主和總督大人千金的身份了嗎?”
孟天楚不過一句玩笑,平日裡曉諾也是不生氣的,自己也就習慣了,但見她正經地生氣起來,還是覺得不妥,畢竟人家對自己不錯,自己習慣了使喚迥雪,便也對曉諾這樣的使喚,她也什麼都沒有說,實屬難得了,想到這裡,孟天楚趕緊正言道歉,態度誠懇,並不一絲玩笑地意思,誰想曉諾不知道卻和平時不一樣,一直很生氣地樣子,也不領情了,孟天楚有些尷尬,大家一路上無話,直到聚賢樓。
屠龍叫醒了那婦人,幾人下了車,王譯將車交給店中小二去給馬喂些草料,曉諾一個人先進了店裡,屠龍小聲對孟天楚說道:“我還不知道這個曉諾竟有這麼大的脾氣地。”
孟天楚怕曉諾聽見趕緊示意屠龍不要再說,幾個人跟着進去,那婦人有些猶豫地站在門口,不肯進門,店小二以爲是街上的乞丐,便大聲地驅逐,王譯這纔回過頭來,發現那婦人還站在門口,趕緊讓她進來,王譯他們幾個人除了屠龍店小二不知曉之外,另外三個卻是這聚賢樓的熟客,店小二雖說不知道孟天楚已經是杭州府的知府了,但平日裡給這個店裡小二的小費一向大方,大家也是很喜歡他的,曉諾就更不必說了,除了是總督大人的千金之外,如今還多了一個更爲金貴的身份,就是萬歲爺的小姨子,昭告全天下的鳳陽公主,卻沒有想到身後還跟了一個叫花子一般的女子,但王譯已經叫了,店小二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好笑着退下忙別的去了。
大家上了二樓,進了平日裡常坐的一個雅間。這個時候還不到吃飯的時間,所以聚賢樓還算清淨,只有三兩個閒客要上一壺小酒幾個小菜淺酌慢飲打發時光。
孟天楚叫曉諾誰也不理,一個人坐下後。接過小二地上地冰鎮的帕子。擦了擦手臉,然後便作出一副美女托腮狀。也不點菜,小二也不敢去惹,便小心地看了看孟天楚,孟天楚笑了,道:“先給這個大姐打些水來,讓她洗洗再說,至於菜嘛,我們曉諾姑娘……”
曉諾搶白道:“不用管我。我飽了,不吃!”
孟天楚偷偷對着小二一笑。道:“看來今天有人是不想請客了,好吧,我請就是,不就是請客嘛。”
曉諾忿忿地說道:“誰說我不請了,我請就是。”
孟天楚:“吃了這樣的飯菜。肚子是要脹氣的。”
曉諾不解。道:“爲什麼?”
孟天楚忍住笑,道:“因爲請客地人已經是一肚子地氣了。我們這些吃客吃了你請的飯菜,自然也要脹氣了。”
孟天楚見曉諾已經想要笑了,不過忍住,便再說道:“今天不要吃豆子之類地東西了。”
曉諾:“哪又是爲何?”
一旁的婦人一直仔細聽着這四個穿着華麗的人的對話,知道那個俊朗的後生是在故意逗那個漂亮姑娘的開心,聽到這裡,便忍不住插了一句,道:“還不是怕吃了豆子,肚子一脹氣,打屁臭唄!”
大家一聽,頓時大笑起來,曉諾也終於忍不住,臉一紅朝着孟天楚的身上就是兩拳,孟天楚見曉諾不生氣了,這才放下心來,這樣實誠的一個丫頭,總不忍讓她傷心生氣纔是。
孟天楚:“大姐說地是,你看你還是高興一些的好。”
曉諾笑道:“就你們壞,什麼都讓你們想出來了。”
小二帶着那女子出去洗臉去了,曉諾道:“這個女子看起來已經恢復了不少,竟知道和我們一起開玩笑了,看來沒有什麼大礙。”
屠龍:“這些窮苦人家出生地,一是想得開,二是看來身上並無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是些換洗的衣服罷了,如今命算是撿了回來這也不錯了。”
孟天楚:“說的也是。”
大家正閒聊着,只見那小二帶着那婦人走了進來,大家齊眼看了過去,洗過臉後,這婦人看起來精神多了,模樣還算端正,有些羞怯地站在門邊,曉諾笑着說道:“進來坐着啊,站在那裡做什麼。”
小二:“那我就讓人上菜了?”
曉諾:“不是還沒有點菜嗎?你上什麼?”
小二:“也是,也是,小的是忙糊塗了。”
孟天楚:“算了,反正我們也常來,我們喜歡吃什麼,你都知道,我們也不點了,你看着上就是。”
曉諾附和說是,小二趕緊笑着退下準備去了。
孟天楚見那婦人笑過之後已經沒有你們拘謹,便示意讓她坐下說話。
王譯道:“這是我們杭州府地知府孟大人,你有什麼話可以給他說,他會爲你做主。”
婦人聽罷,先是一愣,大概是沒有想到這個杭州府地父母官竟是個這麼年輕的後生,而且還這麼隨和,趕緊跪在地上,低着頭連聲喊道青天大老爺。
孟天楚笑着說道:“起來吧,不必這麼拘禮,你先坐着,給我說說看,你之前在遇到我們地時候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婦人起身,卻不敢坐下,站在孟天楚的對面,顯得有些緊張。
曉諾道:“孟大人讓你坐着,你就坐下好了,你這樣站着,反而讓我們覺得不自在了。”
婦人這才顫巍巍地坐在凳子上,清了清嗓子,道:“回大人的話,我是來杭州府仁和縣投奔我的親妹妹的,家鄉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房子沖垮了,家……”
婦人的眼睛頓時紅了起來,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孟天楚勸慰道:“天災不可防,真正受苦的還是老百姓,那你的家人呢?”
“都……都死了,我爹、我娘。還有我男人和三個孩子都……”
“節哀順變吧,好在你還逃出來了。”
婦人點點頭,道:“本來我的大兒子和我一起來的,路上也……活活地給餓死了。”
曉諾:“好了。大姐。你也不要多想了,好在你已經到了杭州府地地界。離仁和縣已經很近了,等吃完了飯,我們送你到你妹妹那裡去便可。”
婦人囁嚅道:“雖說我是來了,卻不知道我的妹妹住在任何縣的什麼地方,她嫁來這裡已經快十年了,我從來沒有來過。”
曉諾:“不用擔心,我們幫你找。”
婦人:“姑娘,你人長得漂亮。心底也好,我真是遇到好人了。”
曉諾輕輕一笑。道:“你之前是遇到打劫的了嗎?”
婦人:“罷了,也沒有搶到我什麼東西,包袱裡不過兩件在逃荒地路上拾到地衣服,我看那也是和我一樣苦命的人,要不也不會對我這麼一個落魄地異鄉人下手了。”
孟天楚不禁感慨。道:“難得大姐遭遇了這樣的劫難和驚嚇竟還爲他人考慮。實在讓孟某敬佩。”
婦人趕緊擺手,道:“您也是我見過的最沒有架子最好的官兒了。換做別的官啊,怕是別說讓我坐您的馬車同大人您一起坐在這裡說話吃飯,大概連救也不會救我的。”
孟天楚笑道:“在你們老百姓的眼裡,當官地就沒有壞嗎?”
婦人覺得自己失言了,便趕緊閉嘴不說話了。
這時小二端上了一些蓮子羹和開胃的小菜,孟天楚示意在桌前坐下,道:“好了,先不說了,先吃飯好了。”
婦人站起身來,孟天楚道:“大姐,你要做什麼?”
婦人羞怯地說道:“我還是在門外候着,等大人你們吃完了再說。”
孟天楚笑着說道:“不過一頓飯而已,快快坐下,我已經餓了,想你大概也是這樣,快來吧。”
婦人還在猶豫着,突然肚子咕咕兩聲,大家都聽見了,屠龍笑着說道:“我們可是都聽見了,你還是趕緊坐下吧,你不坐,大人若是餓壞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婦人聽罷,這才勉強地坐在了桌子前面,孟天楚笑着示意大家端碗開吃。
一行人陪着那婦人來到仁和縣地時候,天已經是黃昏了。
婦人一路上不時好奇地探出頭去觀望,臉上的表情也越發地欣喜了,看來她對這裡還是很滿意的。
曉諾:“大姐我們已經到了仁和縣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的妹妹叫什麼名字,嫁給了仁和縣的什麼人,我們好替你問啊?”
婦人這才明白過來,一路上只顧着看了,都忘記了這件事情,便趕緊說道:“我妹妹叫三妹,在家裡排行老三。”
曉諾啊了一聲,孟天楚笑了,道:“我想在仁和縣但凡家裡排行老三又正好是個閨女地,應該有一半以上叫這個名字。”
婦人一聽,剛纔還欣喜地表情一下就沒有了,道:“難怪剛纔這位曉諾姑娘要啊這麼一聲呢。”
王譯:“那你說說看,你的妹妹地男人叫什麼名字,在仁和縣在做什麼的,我們幫你找。”
婦人想了想,道:“好像姓曾,聽說是個殺豬的。”
王譯:“那這個範圍實在太大了,仁和縣殺豬的大概就有幾十戶,今天是找不到了。”
婦人頓時急得想哭了,道:“啊,那個怎麼是好啊?”
孟天楚:“這樣好了,王譯你先給這位大姐找個客棧住下,明天你帶着大姐找幾個兄弟一起幫着去問問。”
婦人:“可……,可我沒有銀子,怎麼住客棧啊?”
王譯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既然是孟大人讓你住下,你就安心的住就是了,那我先將孟爺和曉諾姑娘送回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