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本以爲永遠無法見到對方人經歷生死之後再度相見,自然是有一番傾訴衷腸。
好一陣子之後,兩女才抹着眼淚鬆開彼此。
而在這過程中,班銘看得津津有味,心想女人畢竟是女人,如果是男人,就算彼此間關係再好,也不可能像她們這樣摟抱得這麼緊這麼久。
“班銘,你好,我是舒雪,謝謝你救了我。”舒雪有些靦腆地朝班銘伸手,在剛剛跟舒清的交談中,她已經知道,自己能夠被救出以及喚醒,班銘有很大功勞。
班銘輕輕握了一下舒雪的手然後分開,像個大男孩一樣羞澀地擺手道:“舉手之勞而已,你是清姐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姐姐,都是自己人不需要這麼客氣的。”
舒清似笑非笑,雖然認識班銘沒多久,但也知道這小子不簡單,看上去純良,實則是個手黑的主。
“嗯嗯!”舒雪很是認同地點點頭,笑得很開心。
相比班銘的嬌柔做作,她纔是真正的由裡到外散發着鄰家女孩的小家碧玉的氣質,像是一朵微微盛開的小百合,給人一種清新雅人的感覺。
誰能想得到,這樣一個靦腆文靜的二十二歲女孩兒,竟是獲得了植物學和微生物學雙料博士後學位的兇猛學霸?
隨即,舒雪睜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班銘:“不過……是真的嗎?你真的能掐會算?還會畫符招魂?”
“是啊。”班銘最怕被問的就是這個,卻只能點頭。
“爲什麼呢?這無法用科學解釋得通啊!不過如果真的只要憑一件物品就能找到一個人,那這個世上就再也不會有通緝犯了呢!而且,在醫學這一塊也是重大的創舉,肯定能大大增加植物人的喚醒機率,也是功德無量呢!”
“這個……”班銘額頭開始冒汗。
“雖然不知道其中原理,不過存在即合理,我相信這裡面肯定有我們尚不能明白其奧妙的科學道理在裡面!難怪連偉大的愛因斯坦最後都會研究神學,所謂玄之又玄,這個世界果然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充滿未知啊……班銘,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研究一個新課題?要是能夠將其中的道理弄明白,絕對會成爲本世紀最偉大的成果之一哦,可以造福全人類哦!”
“這個……”班銘滿頭大汗。
“咦,這就是你畫的讓我回魂的符嗎?好奇怪的圖案,不過卻有一種幾何美在裡面,我可以借來研究一下嗎?”舒雪的注意力忽然就被放在茶几上的引神符給吸引了。
“你隨意!”班銘連忙雙手奉上。
舒雪全部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引神符上,眼中閃爍着異樣的神采,居然就不理班銘舒清,捧着這張符自個兒上樓去了,嘴裡還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麼“極變函數”什麼“多維幾何”。
班銘不禁有些咋舌,這舒雪不是植物學和微生物學方面的專家嗎,怎麼連數學也好像厲害得一塌糊塗的樣子。
“她就是這個樣子,她的一顆心都幾乎撲在學術研究上面,只要是她感興趣的東西,一旦鑽進去就出不來了。”舒清失笑,看着舒雪背影的目光裡帶着絲絲寵溺,道:“寧塵也是看出了這點,所以故意投其所好,這才一點點取得了她的信任。”
班銘疑惑道:“我注意到之前你提到說我重創了寧塵的時候,雪姐似乎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也太超然了吧?難道她一點都不恨寧塵嗎?換我的話,肯定要叫好幾聲。”
“她在這方面的確有些怪,仇恨心很淡,以前在福利院的時候被人欺負都是忍氣吞聲,從來沒想着要報復別人,我也問過她,她的回答是,她也試過報復他人,但卻發現沒辦法從報復別人的過程中找到快樂,所以就再也不做報復人這樣的對人生沒有實際意義的事情。大概就是因爲這種與生俱來的理性,才使得她在學術方面有現在這樣的成就……”
舒清解釋道:“她剛剛對寧塵沒反應是沒錯,這就註定了她將來也不會對寧塵有任何反應,哪怕寧塵再想方設法,也不會再贏得雪兒一絲好感。在雪兒眼中,寧塵已經是和自己的‘世界’完全隔離開的雜質。”
班銘若有所思地點頭,他從舒雪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大智若愚。
人生一世,最難得的莫過平常心,各種因果仇怨纏繞在身,年齡越長越覺得活得累,唯有舒雪這樣能夠輕易將仇恨放下的人,才能活得比絕大多數人都更自在,放下別人,其實就是放過自己。
“清姐,既然雪姐已經醒了,那我也該告辭了。”班銘話鋒一轉,說道。
“這麼快就要走?”舒清顯然沒有心理準備,心中涌起強烈不捨。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啊。”班銘笑得很灑脫,道:“我想先回家一趟,然後就準備要去第一軍院報道了。”
這是班銘的最初計劃,沒想到天上掉下個清姐姐,才生出了這兩日轟轟烈烈的事情來。
舒清略一沉吟,點頭道:“也好,陳琛是個睚眥必報的僞君子,這次在你手上吃了這麼大的虧,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想要調查出你的身份,你跟我在一起時間久了反而不安全。”
班銘倒是沒想過這點,不過舒清這番話的確是點醒了他,看來以後要儘量低調點了,尤其是不能在他人面前釋放雷能,不然傳到陳琛耳朵裡,肯定會引起極大懷疑!
舒清又道:“雪兒那裡暫時就不要打擾她了,在她的人生觀裡,告別和不告別其實沒什麼區別,只要她認同了你,你就是她可以無條件相信的人,而這種相信,不會隨着時間推移而改變,所以不需要告別,她也不會因爲告別而生出傷感。”
班銘只得感慨,天才的思維方式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樣,雖然怪異但卻讓人覺得很可愛。
想到這,他不禁對寧塵多了幾分怨恨,寧塵,這麼善良單純又可愛的女孩兒你怎麼忍心傷害她?
沒有什麼好收拾的,班銘僅是帶上了舒清給他做的那個木面具,然後被舒清帶着一路飛馳。
一個多小時之後,舒清帶着班銘在寄存着揹包的那個小城市邊緣降落下來。
“清姐,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車去車站就可以了。”班銘看着舒清,心中這一刻莫名不捨。
雖說才相識兩日,但他們卻一起做了別人一輩子都不會做也做不到的事兒,不但挑了寧閥,還將陳琛給重傷!
據說最鐵的交情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班銘覺得自己和舒清也是扛過槍一般的過命交情了。
有這份共上戰場出生入死的生死情誼做鋪墊,兩人之間的關係親近得已經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班銘本以爲舒清也會說一些動情的話,結果舒清風情奇異地一笑,道:“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可不想你的手機裡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照片哦……”
班銘頓時瀑布汗,本以爲舒清已經忘了這回事兒,沒想到人家記得牢牢着呢,連忙保證道:“清姐請放心,我一定刪掉,絕對不會外傳!”
撇開兩人乾姐弟的關係不談,他現在已經知道了舒清的身份,那種照片真要流傳出去,絕對比數百年前的***還要***許多,整個上層社會都要徹底轟動,而舒清也會因此清譽掃地。
班銘暗暗懊悔,自己當初怎麼就那麼鬼使神差呢?連忙轉移話題道:“清姐,這次寧閥吃了這麼大的虧,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
舒清的笑容有些冷,幽幽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姐姐我,也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人呢。”
班銘忽然想起舒清並指爲劍,目光清冷,嘴裡輕喃着“取死之道呢”,所過之處,衆寧閥強者的軀體支離破碎,頓時渾身一寒。
他怎麼忘了,這個看上去和和氣氣重情重義甚至還會居家做菜的乾姐姐,其實也是一尊殺人不眨眼的女修羅?
女人,果然是一種集各種複雜和矛盾爲一體的奇怪生物。
幽聲一笑之後,舒清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有言訊號碼吧?把號碼告訴我,加個網友唄,沒事可以在網上聊聊天。”
言訊是這個時代用戶基數最大的聊天工具,班銘自然是有在用的,當即就報出了自己的號碼。
舒清又道:“還有,我送給你的那顆元丹,你要收好了,那玩意使用得當還是對修行有幫助的,不過不要輕易露白,否則被寧閥知道就麻煩了。”
班銘點頭,那蛟龍妖丹的確是個燙手山芋,不過在鬼叔的講述中,這東西似乎用處不小,自然不能輕易捨棄。
“清姐,那我走了。”
“去吧。”
飄出百來公尺之後,班銘回頭看去,只見舒清還站在那兒,孤孤單單得讓人覺得心疼。
隨即,他乘上了一輛出租,一個拐角之後,那道身形再也無法看見。
回過頭來,班銘發現自己眼眶發熱,不由失笑,深吸口氣,讓心緒平靜。
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此刻的分別,是爲了將來更好的相聚。
所以,清姐,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變得比現在更好。
順利地在車站寄存點取回了揹包,班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
頓時,大量的未接來電提醒顯現出來。
而打電話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媽李青茹,另一個是夕夢研!
然後,就是大量的信息,除了兩條是第一軍院發來的提醒按時報道的信息,其他的信息都是夕夢研發的。
班銘粗略看了一下,夕夢研剛開始是隔三差五地問他幹嘛還關機,後面就有些惱羞成怒的味道,吼出再不開機就絕交之類的話。
而最後一條信息是,你給我記着,你會後悔的!
班銘想象得出夕夢研發這條信息時氣急敗壞咬牙切齒的表情,嘴角不由流露一抹溫和的笑意,對於這種沒有殺傷力的放狠話似的恐嚇,卻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翻出了相冊中那張不雅照片,然後徹底刪除。
片刻之後,班銘坐上了前往五陽縣的輕軌車。
坐在車上的班銘看着窗戶外一閃即過的風景,思緒此起彼伏,腦中閃過的皆是這兩日光怪離奇的經歷,假如不是那張木面具仍在揹包中,他幾乎以爲這是一場夢。
直到從五陽縣的車站裡出來,班銘才最終收拾好了心情。
班銘的突然回家,令班父班母欣喜不已,然後就被老媽揪着耳朵一頓劈頭蓋腦的責罵——這麼長時間在外面就算了居然連手機也關機萬一出了什麼事巴拉巴拉的。
雖然明明是被罵得很慘,班銘卻覺得很溫暖,笑得傻兮兮。
從舒清的身上,班銘越發體會到一件事,那就是人這一生活得哪怕再漫長,修爲再強大,地位再崇高,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仍然只是那幾樣東西而已。
班母見狀反而是罵不下去了,紅了眼眶道:“你這孩子,看來真的是在外面吃苦了,哪有回來被罵還笑這麼開心!”說着就一把將緊緊班銘抱在懷裡。
“媽!”班銘好歹也是十七八歲的大男孩了,連忙從班母懷中掙脫出來。
班母李青茹頓時眼睛一瞪:“你這孩子,小時候追着老孃要奶吃的時候忘了?現在抱一下有要什麼緊的?”
班銘滿臉黑線,老媽的強悍之處在於語言之犀利猶如快刀劈斬,又狠又絕,讓你招架不得。
父親班潛失笑搖頭不已:“行了行了,老婆子,吃苦吃虧都要趁早,年輕時不多闖闖,要等到什麼時候?兒子,跟爸說說,都到過什麼地方了?”
班銘連忙順着話題,開始照着自己在回來的路上通過手機查的旅遊攻略,隨便講了幾個地方。
沒辦法,如果實話實說在荒無人跡的深山老林呆了一個多月,估計老爸老媽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什麼問題。
“不錯啊,去的都是好地方,土特產呢?照片呢?”李青茹突然追問。
班銘張了張嘴,反應奇快地道:“現在哪還有什麼土特產,所謂土特產商場裡都有賣的,至於照片,我一向沒有照照片的習慣,萬般風景皆在腦中——啊呀!”
班銘捂着被狠拍的頭怒瞪老媽。
李青茹同樣瞪回去:“誰問你風景了!我問的是你去過的那些地方的漂亮妞的照片?你不會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吧?”
班銘這纔想起老媽說的“讀萬卷書看萬里妞”的彪悍名言,一時無言以對,只能道:“忘了。”
李青茹眼中怒氣值開始飆升。
班父一般都會在這個時候當和事老,慢條斯理地道:“行啦,就咱孩子這相貌,到了大學還怕沒有女孩追嗎?而且你忘了那個叫席夢妍的女孩子了?我看她就挺乖巧懂事的,以後娶回家當兒媳婦應該不錯。”
班母眼睛一亮,喜上眉梢:“誒?你不說我真忘了!那姑娘確實不錯,長得好,又乖巧懂禮貌,知書達理,一看就是家教很好——”
“等等等等!”班銘連忙打斷,瞪大眼道:“你們說的是誰?席夢妍?你們怎麼知道席夢妍的?”
班母笑嘻嘻地道:“我還沒說你呢,小子瞞得夠緊的啊,老實交代,你們倆談多久了?小姑娘都找上門來了!不過當真是個乖巧懂事的丫頭,上門來還好多貴重東西,百年的人蔘就有三根呢!人家可是基礎八段的修爲,根骨和修爲都比你高出一截兒,還肯死心塌地跟你一起去第一軍院,甚至還找上門來,這樣的好姑娘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了啊!”
班父輕咳一聲,眼角含着笑,饒有深意地道:“兒子,戀愛不是這麼談的啊,長時間不跟對方聯繫,冷落對方,是很要不得的,戀愛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班銘聽得目瞪口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自己啥時候跟豬婆談戀愛了,且行且珍惜個毛啊!
而且,知書達理?乖巧懂事?拜託,這樣的形容詞是可以用來形容豬婆的嗎?會被毀掉的啊!
他很快意識到,老爸老媽肯定是誤會了,不過豬婆好端端的跑來他家幹嘛,還帶那麼多炫富的東西,這不添亂嘛!
“爸,媽,你們誤會了,我跟她只是正常的朋友關係。”班銘竭力想要解釋清楚。
“兒子,做人要負責啊,你不會是在玩弄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吧?我這輩子最討厭感情氾濫的壞男人!”班母義憤填膺地說道。
班父摸了摸鼻子,苦笑:“老婆,你說這話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看着我?”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兒子,我不知道你這邊是怎麼樣,人家小姑娘那邊,似乎對你很上心啊。”
陰謀!這裡面絕對有陰謀!班銘彷彿看見席夢妍躲在陰暗角落在嘿嘿直笑。
班銘忽然想起,夕夢研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終於明白後者所說的“你會後悔的”指的是什麼!
這丫頭,未免也過太閒得無聊了吧!
“這是一個圈套!”班銘做着最後的努力,想要點醒被欺騙的兩老。
班父笑得意味深長:“看來兒子你開始懂了。愛情,本身就是一個圈套啊……”
班銘徹底完敗。
當天晚上,回到房間自己之後,班銘給夕夢研打去了電話。
電話一通,對面的夕夢研就興沖沖地叫嚷起來:“冰袋妹你終於還陽了啊!”
真該讓老爸老媽一起聽這通電話,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纔是真正的夕夢研式“知書達理”!
班銘心中暗暗哼唧,咬牙道:“豬婆,你沒事上我家幹嘛?”
“就是因爲沒事幹啊,暑假很無聊誒,聽說你在外面旅遊去了,所以我也學你到外面到處旅遊咯,正巧到了你家附近,就上門拜訪下有意見嗎?”
“很有意見!”班銘斬釘截鐵地道:“你讓我爸媽都誤會了!說實話豬婆你是不是在故意報復我?”
“咦,我隱藏得這麼好都被你發現啦?”夕夢研驚奇地道,臉上卻竊笑不止,扇動手掌道:“麼有啦麼有啦,我就是跟伯父伯母說我是你在南榮三中最好的朋友而已啦,其他的沒有多說什麼啦!”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班銘磨着牙道。
“嗯嗯!”夕夢研笑得像偷到了米粒的小老鼠。
班銘忽然一聲冷笑:“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夕夢研疑惑道。
班銘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