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正如江東嶽所說,他坐上飛協會長的位置之後,就會逐步將飛協控制成克羅斯家族的附庸,會長的位置,最終將會世世代代由克羅斯家族的人來繼承。
相比之下,江東嶽光腳不怕穿鞋的,而且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一時間,院長辦公室裡的所有人,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班銘。
寂靜了幾秒之後,班銘發出了一聲嘆息。
“一個一個的,還真是醜陋啊……”
就在江東嶽和凱撒同時臉色一變的時候,班銘平靜的聲音繼續響起。
“既然武尊立下的規矩,無視身份和年齡,只要拿出成果就可以,那我覺得,我幹嘛要幫你們?倒不如我自己來先試試看,這個飛協會長的座位舒服不舒服好了。”
聽到班銘的前後兩句話,江東嶽和克羅斯凱撒的第一個情緒不是憤怒,而是荒謬,想笑。
這個叫班銘的剛剛進入大學沒多久的小傢伙,居然想要覬覦飛協會長的位置?
甚至,江東嶽心中,“年輕人啊,很多時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樣的以“冷酷漠然”的語氣說出來的話語已經衝上了喉嚨,就要脫口而出,卻突然如骨哽喉,面龐一下憋住。
而克羅斯凱撒,這一刻的神色也都變得非常古怪。
隨即,兩人不約而同轉頭,相互對視。
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和對手,都不約而同忽略了同一件事情。
誠然,正如江東嶽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一樣,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時候,真正能坐上高位的,都不是會做學問的人,而是會將做學問的人的成果拿來給自己臉上貼金的人。
如果換做其他一個年輕人,年紀輕輕能夠拿出突破性的飛行術成果,這樣的人從理論上說,的確是有資格成爲飛協的新會長,但實際上,這名年輕人成爲會長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糾葛。
屆時,無數的明槍暗箭,無數的威逼利誘,甚至是死亡威脅,會一股腦撲向這名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年輕人,最終使得這名年輕人不得不向殘酷的現實妥協,將自己辛苦研究出來的成果拱手讓人,成爲他人晉升的資本。
這幾乎是已經存在於江東嶽和克羅斯凱撒腦中的根深蒂固的思維流程,這種做事方法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近乎本能,不需要再爲此多轉第二個念頭。
以至於當他們同時決定要從班銘身上獲取利益的時候,下意識地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班銘並不是一個毫無身份毫無背景的愣頭青年輕人,甚至,他的背景還大得嚇人。
只是,無論江東嶽還是克羅斯凱撒都沒想過,這麼一個年輕人,會生出如此巨大的“野心”,居然真的想要成爲飛協會長!
要知道,飛協雖然是個對其中會員的管理極爲鬆散的民間組織,但是論影響力,卻是人類世界中最爲強大的民間組織,其中蘊含的巨大利益,便是連克羅斯這樣的真正豪門家族都要爲之心動。
事實上,不只是克羅斯家族,哪怕是西聯邦其他兩大家族已經東聯邦四大門閥,也都對飛協懷有覬覦。
只不過,飛協對於普通會員的管理極爲寬鬆,但對於領導層的選拔卻極爲嚴格,尤其是中級以上的領導層,都必須是有真材實料,需要在飛行術上有專業到精深的學術成果纔有子二個上位。
而就算上位了,在飛協之中,還有一個特殊的獨立部門叫做“特別鑑查部”,有隨機隨時鑑查飛協領導層中層及其以上任何一人的特殊權利,哪怕是副會長級別的人物,也難以逃脫鑑查。
其鑑查的內容,不禁在於被查者是否有公權己用貪污腐敗等行爲,更是會對被查者的飛行術造詣進行極爲嚴格的考覈。
這個部門就像是影子一樣潛伏在飛協的暗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進行鑑查。
而且,每個人每年最多被鑑查的次數是……十次!
具體會被查到幾次,就要看那個人是不是高調,又或者,那位頂着部長頭銜的、和南山烈一同創立了飛行術協會的元老級人物心情好壞如何了。
所以,哪怕是三大家族和四大門閥這樣的豪門家族,想要將自己家族中的後輩送入飛協,並且憑藉世俗中的影響佔據高位,也是完全是沒辦法做到的事。
飛協之內,有自己的唯一遊戲規則,那就是唯纔是用。
只有飛行術造詣越深的人,纔有資格站到更高的位置,以及能夠站得夠穩。
而縱觀當世幾大豪門家族的年青一代,又會有幾個人會願意耗費時間精力在枯燥無味的飛行術學術研究上面?
目前爲止,也就只有一個克羅斯凱撒,憑藉自己的真才實學,最終坐上了飛協副會長的位置。
當然並不是說其他勢力在飛協之中沒有人,它們或多或少都扶持有自己的人,只是這樣的人,忠誠度是個問題。
正是因爲飛協組織在很多勢力眼中有着這樣重要的分量,所以江東嶽和克羅斯凱撒才認爲,飛協之中,只有包括萬長河在內的三位副會長,纔是最有資格爭奪會長位置的人。
至於武尊南山烈所立下的規矩……連南山烈本人現早都已經下落不明,他留下的在很多人看來着實比較荒謬的規矩,還有遵守下去的必要?
當然,這條規矩也不是全無用處,仍然會成爲他們向上晉升的由頭。
江東嶽此次想要推出的新飛行術便是如此,是否真的具有劃時代意義其實並不重要。
劃時代這三個字,本身就是個模糊的概念,誰也無法精確地劃出一條線來,告訴人們哪邊是劃時代哪邊是非劃時代。
到時候,自然會有大批的德高望重的專家學者站出來發表文章,歡欣鼓舞驚呼飛行術劃時代成果的誕生。
之後的事,便是水到渠成。
這纔是體制內的遊戲規則。
所以,在克羅斯凱撒和江東嶽眼中,班銘這個小年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和飛協會長畫上等號的,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可偏偏,班銘真的說出了這樣的話,而且是搬出了武尊所立下的那條規矩,從道理上說,誰也不能反駁是錯,從現實來說,如果班銘身後沒有斷罪這尊龐然大物,就算他搬出這條規矩,也只是讓在場衆人聽了一個笑話。
可是,班銘既然有那樣深不可測的背景,此時再搬出這條規矩,那這條在很多人眼中已經近乎形同虛設的規矩,就真的可能會成爲規矩。
一時念頭至此,江東嶽和克羅斯凱撒的心情便有了一些沉重,臉色也是變得不太好看。
院長辦公室裡的氣氛,一時陷入沉默的凝重。
“班銘,你……是認真的?”江東嶽忽然目光一閃,出聲問道。
其實從他的立場來說,就算班銘成爲新會長,也比克羅斯凱撒成爲會長要好得多。
“當然是——開玩笑的!”
班銘臉上突兀笑了起來,說出的話語令在場衆人都是愕然。
就連夕夢研和楊雅人也是如此,因爲她們倆知道內情,還以爲班銘是要藉機提出要坐上會長位置的想法,甚至順勢拿出武尊給他的那份按有血指印的推薦信,卻沒想到班銘會這樣峰迴路轉。
而班銘則是繼續微笑道:“兩位副會長開出的條件都很優厚,實在讓我很難決斷,不如再給我一段時間考慮一下?”
沉默中,江東嶽和凱撒二人不約而同相互對視,目光交錯間,這對老敵手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
這對老對手,這個時候不約而同決定選擇退讓。
因爲,如果繼續進逼下去,班銘剛剛說的“玩笑”或許會變成真實也不一定。
不光班銘需要時間,他們也需要時間來好好思考,重新將班銘進行定位,以及確定接下來對待他的態度,調整最終策略。
“倒是我有欠思慮了,這種事情想要做出決定的確不太容易,是需要一些時間。”克羅斯凱撒微微欠身,動作優雅,顯得很有紳士修養。
而江東嶽則道:“既然如此,不知班同學需要多長時間來考慮?”
“三天。”
江東嶽聞言,目光再度和凱撒交錯了一瞬,隨即就放下了一張名片在桌上,然後整了整衣服,起身道:“好,那三天之後,我二人等你答覆。”
克羅斯凱撒含笑頷首,同樣雙手送上一張名片,等班銘伸手接過,則向郭子安微微欠身:“剛剛江兄情況危急,在下救人心切,莽撞闖入,還請郭院長見諒。”
他這番話說出來,就將剛剛突兀出現解釋得滴水不漏。
郭子安鼻子裡一聲輕哼,恰如其分地代入身份,表達不滿,不過沒有進一步追究的意思。
克羅斯凱撒也不以爲意。
克羅斯家族在西聯邦勢力驚人,但這裡是東聯邦,而且是爲東聯邦軍方持續輸出高端人才的第一軍院。
而,第一軍院這樣的軍事院校,某種程度上已經稱得上是軍事重地。
如果換做是其他小一點的西聯邦勢力,郭子安就不只是哼一聲這麼簡單了,用擅長軍事重地這樣的罪名將其抓捕起來,交由相關部門進行審判都不過分。
當然,這也是因爲凱撒此行的目的很直接很單純,如果是懷有其他的危害學生安全的目的,郭子安也不介意展現出更爲強硬的姿態。
心情各自有些複雜的江東嶽和凱撒離開了第一軍院,分開之前,他們再度目光交錯,皆能感受到對方目光中的冷峭之意。
同時,他們心中都轉着近乎相同的念頭——
之前班銘既然敢說出想要成爲飛協會長的“玩笑”,是否就代表着,他手中所掌握的飛行術成果,真的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得班銘者,得飛協!
當然,這種事情,一時半刻無法確定,然而哪怕只有兩三成的可能性,也足以讓他們二人做到十分的爭取。
所以,他們自然不可會老老實實等這三天,都是打定主意,在這三天裡再和班銘私下接觸一番,探查後者的真正虛實。
此時,班銘也向郭子安告辭,和兩女一起離開了政教樓。
而在離開之前,班銘已經暗自向郭子安傳音,讓他不要插手這件事。
郭子安見班銘似乎早有定計,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必然還是會關注這件事情的發展,隨時動用斷罪的資源對班銘予以支持。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班銘真的能夠拿出劃時代的飛行術成果,乃至坐上飛協會長的位置,對於斷罪來說,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班銘,你剛剛爲什麼沒直接說就你想要競爭會長的位置啊?”出了政教樓,夕夢研就忍不住傳音問道。
楊雅人也聽到了這傳音,當即也是疑惑地看着班銘。
“無論江東嶽還是凱撒,都不是易於之輩,如果我承認自己對會長位置有想法,就等於是立了靶子,逼着他們兩人聯合起來對付我。與其如此,倒不如先退一步,反而能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我手中雖然有武尊前輩的推薦信,但這張王牌不到關鍵時刻還是不要打出來爲好。”
班銘解釋道:“而且,我也不是一定要成爲飛協會長不可,我的目的始終只是不想讓新飛行術被推廣而已。”
沒錯,直到此時,他都是這麼想的。
做任何事情,做怕的就是忘了初衷。
飛協會長的位子很耀眼是沒錯,更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利益,可是對於班銘來說,這些東西都像無根浮萍。
他現在最專注的,還是怎麼讓自己活得更久,並且讓身邊的人不會受到傷害。
這天,凱撒和江東嶽都沒有離開南杭市,各自呆在下榻的酒店中,就在下午的時候,都給班銘打了一通電話。
而電話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想要約班銘飯局。
班銘都是婉拒了。
到了入夜時分,宿舍臥室中,一片黑暗中,班銘盤膝而坐。
陡然,從他的眉心處,一道光芒閃出。
旋即,這光芒迅速膨脹,化爲一道人形,身形被一層光霧籠罩,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面龐。
這道人形,自然就是班銘的陰神!
陰神出竅!
修成陰神之後,班銘就很少陰神出竅,上次還是在偷渡前往希望星的蛇船上,爲了震懾霸業會的孫貴,纔將陰神顯化出來,讓對方誤以爲他是舒清。
而這一次,班銘再度陰神出竅。
隨即,陰神班銘身上的光霧一變,變成了灰暗的顏色,再無一絲光芒顯露。
嗖!
灰色軌跡一閃而過,陰神班銘從窗戶的細縫中飛出。
在班銘看來,陰神狀態其實是一種十分奇妙的體驗,雖然仍然是維持人形,但卻彷彿全身上下都長滿了眼睛,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方圓兩公里內一絲一毫的變化,哪怕是一粒粉塵的運動,都在他的“觀察”之中。
這種狀態之下,哪怕是太空炮轟落下來,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和反應速度來進行從容躲避。
嗖嗖嗖——
陰神周圍有輕微氣圈炸開,班銘將速度不斷提升,這個狀態下的他,飛行速度比起肉身狀態快了數以……百倍!
沒錯,就是數以百倍!
因爲,對於陰神而言,飛行乃是呼吸一樣的本能,根本不需要運轉飛行術就能做到。
或者說,在脫離了經脈體系的情況下,飛行術已經沒有了用處。
也因此,從理論上說,無論班銘、舒清還是陳琛,陰神狀態下的飛行速度都相差無幾,班銘和他們相比,最大的缺陷在於持久力。
陰神之中融合了班銘的一身修爲,飛行術雖然不需要運轉飛行術,但卻還是會像發動機消耗汽油一樣,持續而消耗着班銘的內元。
好在,陰神消耗內元也是有着自己的規則,內元品質和等級越高,所消耗的內元就越少。
而在當今世上,就內元品質而言,恐怕哪怕是最頂尖的那幾位,也沒辦法和班銘的混沌息相比。
所以,光就飛行而言,班銘所能維持的時間,不會像他和舒清陳琛的修爲境界的差別一樣,那麼天壤之別。
而在此刻,班銘直接鎖定了方向,僅僅是數個呼吸的時間,就來到了距離第一軍院並不算太遠的一家五星酒店上空。
早在下午的時候,通過那一通電話,班銘就已經知道江東嶽是入住在這家酒店。
此刻抵達酒店上空,方圓兩公里內一切盡在掌握,班銘立刻就鎖定到了江東嶽的氣息。
目光一閃,班銘的陰神陡然化散爲無數灰色粒子,消失在高空。
三秒之後,江東嶽所在的總統套房內,客廳中,無數的光點迅速凝聚,再度化爲了人形。
而此刻,江東嶽正在一間臥室內,跟一名嬌吟喘息的女子做着劇烈運動。
班銘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活春宮,心志堅定如他,加上以前也通過網絡閱片不少,所以不爲所動,只是暗自搖頭。
權勢令人腐朽,這話果然不假,班銘用腳趾頭也想得到,正在跟江東嶽發生超友誼關係的這名女人不會是江東嶽的妻子。
一股精神風暴,陡然以班銘爲中心,爆發開去。
原本喘息呻吟不止的房間中,瞬間安靜下來。
那名興致高昂的女子已經昏迷過去。
而她不會知道,和她一起昏迷過去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名隱藏在這間臥室中暗中守護着江東嶽安危的地境上品武者。
江東嶽畢竟沒有克羅斯家族那樣的驚天背景,沒辦法找一名天境強者來當自己的保鏢。
除此之外,總統套房外,兩名修爲都有地境中品的守衛都頭腦發昏,像喝醉了一樣靠在牆上不能動彈。
房間內外,就只有江東嶽沒有昏迷。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江東嶽先是疑惑,隨即目露警惕,顧不得穿上衣物,他身形一掠,離開牀面,警惕地打量四周。
頓時,江東嶽就看到了讓他瞪大眼睛的一幕。
只見空間中許許多多的光點從無到有迅速凝聚,轉眼之間,一道朦朦朧朧的人形物體出現在了房間中!
這一幕,顛覆了江東嶽的認知,隨即他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的同時,瞳孔驟縮!
眼見兩名隱藏在暗處的貼身保鏢這時候都沒有反應,江東嶽臉上閃過一絲苦笑,身子反而放鬆下來。
因爲他知道,在這等存在面前,自己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勞的。
只是他想不通,這樣的存在怎麼會突然找上自己的?
腦中猛的閃過一個念頭,江東嶽忍不住一緊——難道,是因爲班銘?
這一位,莫不就是斷罪中的那位……二當家?
一念至此,江東嶽的身子便忍不住更加僵硬了幾分,不過他也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很快鎮定下來,輕吸口氣,問道:“尊駕可是……斷罪二當家?”
“堂堂飛協副會長,都是喜歡光着身子跟人說話的嗎?”班銘聲音平靜,並沒有刻意僞裝成舒清的聲音,只是將自己的聲音稍微低沉,顯得自己歲數更大。
江東嶽聞言,這纔想起自己是光着身子,連忙用手捂住下面的同時,伸手抓過牀邊的白色浴巾迅速圍在腰上。
而他剛將浴巾圍好,身子就再度僵了僵,愣愣地看着施施然坐了下來的班銘。
如果剛纔沒有聽錯的話,這人說話的聲音……是男人的聲音?
“不用猜了,我不是舒清。”班銘直接就給了江東嶽答案,平靜地道:“不過,我也的確是爲班銘而來。”
江東嶽心臟一緊,像被無形的手給捏住,眼瞳更是急顫不已。
他突然發現,自己也好,其他人也好,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各大勢力都以爲,班銘有着深厚的斷罪背景,其最大的靠山,或許就是那位和武賢一樣突破到了天境上品境界的斷罪二當家。
然而此刻,這名神秘元嬰強者的出現,讓江東嶽意識到,班銘的靠山,比許多人想象中還要更加深不可測!
除了舒清,陳琛,這世上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一名天境上品的超級強者。
而班銘的下一句話,卻是讓江東嶽的神色再度一變。
“我,是班銘的師父。”
“不知前輩有什麼想要訓示在下的?”江東嶽將態度表現得十分恭敬,擺低姿態,心中則掀起狂瀾。
原來,班銘竟有一名元嬰強者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