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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越國詔?起死回生 (8)

雖然在別人看來,呂贏已經受了很好的優待了,可是呂贏自己並不覺得。

他被放在車上,帶着木枷。

路上圍觀的人羣擁擠不動,一雙雙目光射向他,甚至有人拿東西丟他。

起先是菜皮,後來就是石頭,於是士兵只好護送在車子的兩邊,避免呂贏被傷到。

但其實已經晚了,呂贏憤怒地扯下自己頭上的菜葉,卻半聲也沒有出。

他的臉色現在從潮紅轉成了蒼白,撫摩着被砸傷的額角,趙無恤曾替他擋下一些,卻擋不住全部。

呂贏從出生以來,都是天之嬌子,未曾受過任何羞辱和委屈,他周圍的人,也幾乎都是在讚美他多,批評他少,更遑囧囧擊他了。

現在呢,他卻當衆被這樣修理,狼狽不堪地被羞辱。

一開始他怒極。

看到如此多的人,都喊着叫着反對他,辱罵他,他就再也怒不起來了,他感覺到害怕。

他從來沒想過,會被他的國民拋棄到這樣的境地。

等石頭飛了過來,呂贏被那一塊時候打中額角,終於在疼痛中醒悟過來。

他自己,已經盡失人心了——他,已經是個廢棄的國君了。

羞辱,絕望,一下子涌到心頭,他又被枷着,無法動彈,真正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流淚了!

若叫那麼多人見他的淚水他還不如死了的好!

而且,他也再流不出眼淚,他只覺得自己渾身都空蕩蕩的。

趙無恤始終都觀察着他,見他被打擊,覺得這也是好事,能滅滅他的威風。

可是見他逐漸沉默,連偶爾漏網,擊在他身上的垃圾都不躲避,就知道他是被打擊得過重了。

想來也是,這驕傲的君王,哪裡受過這樣當衆的羞辱呢?

恐怕還很少有國君,會被這樣押回國都吧。

呂贏垂下了頭,把頭挨在車樑上,直到晚上都沒說話。

到了晚上,給他解枷的時候,他也異常沉默,非常順從,晚飯也沒吃,朱秋知道他心情沮喪,也不勉強,趙無恤叫人服侍他上牀睡下,卻總是安不下心來,半夜,竟走到呂贏門外來。

門外兩個守衛,早就已經半睡半醒。

門上上了大鎖,料那羸弱的君王也逃不出來。

趙無恤走到囚室的院子門前,看着屋裡的燈。

不一會兒燈滅。

趙無恤等着,他想,呂贏大概半夜就會哭的吧。

他不知道爲什麼,放不下心來。

果然,一會兒,屋裡傳來哭聲,越哭越悲切。

衛兵被吵醒了,怒嚷道:"別鬼哭啦,吵死了!"

哭聲止歇。

趙無恤以爲呂贏睡了。

等了半天,沒有草垛的聲音,他耳力甚好,只聽見搬動椅子的聲音。

雖然趙無恤起先沒想到這一點,現在卻不能不懷疑,

難道,這人竟——

他急忙從黑暗裡出來,走上幾步,吩咐衛兵道:"開門!"

衛兵見半個長官來到,急忙服從命令,可是鑰匙開起來還挺慢。

趙無恤抽劍一斬,銅鎖落地,他闖進門去,就見呂贏竟已經高高的吊在了房樑之上。

他心中一寒,已經顧不得其他,縱身而上,一劍斷開房樑上的腰帶。

士兵們見這位大人的動作,一下子就驚呆了。

他們沒想到,這世上竟有人能如同鬼魅一樣迅捷,又好似飛鳥輕盈。

自然,他們以爲趙無恤是用了妖法的。

無恤斷帶,收劍,手託着呂贏,落到地上。

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一探他的鼻息,倒還呼吸着,恐怕只是受了驚嚇而已。

他闖入時,呂贏纔剛吊上,應該無大礙的,他想到此處,不禁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