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低啞的嗓音在寂靜中響起:“去找少祭祀大人,用‘時光回溯’查清楚誰是兇手。”繁採榛突兀着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兒子的屍體。
繁採梭一怔。千源澄江道:“怎麼?你們家家主在這裡?”一般人,即使是世家也是無法輕易請到少祭祀幫忙。繁落塵的身份也算不得乾淨的普通人,少祭祀沒有理由出手。所以她第一個想到的是繁灝景去求人,畢竟他地位和等級在那裡,是最有把握辦成功的。
繁採榛的聲音急促而粗糙:“秦旋波在樓下,叫她上來。讓她去請少祭祀大人來查明真相。”
千源澄江還來不及詫異,繁採梭就氣勢敗壞的叫道:“二哥。你別亂說話。秦姑娘怎麼能來這裡?”
繁採榛壓根沒理會他,自顧自的道:“她哥哥死了,做妹妹的自然要幫着抓住兇手。叫她上來。”
千源澄江和千源定江大吃一驚。上了樓後就一直沒說話的繁落雁尖叫道:“爸,你說什麼?”
西林晨霄趕緊扶住她的肩膀:“落雁,你鎮靜點。”
繁採榛喃喃自語:“去找秦旋波,她是我女兒。她哥哥被人殺了……”他渾然沒有聽清任何人的話。
繁採梭嘆氣,他這個二哥。一輩子依賴人幫着打理慣了。小時候是父母,成親後是千源姐妹,老了原打算的是靠兒子女婿。現在兒子死了,女婿換人。他竟又想到身份目前還不明朗的秦旋波。真是有出息!
一雙雙疑問的眼睛全都盯着繁家人,千源泠剛好醒過來,顧不得女兒的攙扶。半撐着身子惡狠狠的質問:“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妹妹女兒?”
繁採梭看看都是自家親戚,如此情形下只得將家裡的懷疑說了一遍:“二嫂可還記得銀柳別院……”敘述中不少地方他含糊的帶過。可在場的都是人精,千源澄江當即就白了臉:“你們驗證過?”
繁落雁感覺到母親的身體在她手下微微發抖。西林晨霄也是世家出生,敏感的發現了事情的關鍵,千源姐妹顯然和血案有關。
千源定江微微蹙眉:“秦旋波就是那個失蹤的女孩,這事你們用血緣法術確認過嗎?”他的聲音沉穩平和,緩和了現場詭異的氛圍。
繁採梭低聲道:“家主說此事由他辦理,他不下令,我們都不能插手。”
“既然如此。”千源定江委婉的勸誘:“現在請她過來只怕不妥。”
“沒錯,我們還是先查兇手。敢在我繁家公然行刺,必是所圖甚大。”繁採梭和他意見相同。第一他不認爲秦旋波會認賬。第二也不覺得在方青凌不在的時候,她能請的動其哪位少祭祀。
西林晨霄蹲下身,細細的看了一遍他來不及上任就死了的大舅哥的屍體:“全是利劍所傷,沒有法術的痕跡。應該是先被割斷了喉管,之後再是穿心一擊,最後從頭頂直刺。下手這麼狠,落塵和什麼人有仇怨嗎?”
“……”繁採梭踟躕了一下。西林晨霄瞭然的笑笑,退了開來。想來他問的涉及了繁家的機密。不過繁家人不願他插手也沒關係,不過全瞭如今的身份,盡個人情罷了。
“這事暫時不要聲張。”繁採梭陰沉着臉對繁落阡下令,“緊閉大門,一個人也不許從這裡出去。兇手一定還在。”
千源澄江譏諷的嘲笑掛在嘴角,現在才關門。真正的兇手早就走了。
果然,繁落阡很快的回來報告:“……已經走了一些客人”
繁採榛聽着眼色一寒,突然來了精神:“都有誰?”
繁落阡遲疑了一下,微帶憐憫的看了繁採榛一眼:“文遠伯父說,秦旋波一行人在我們剛上樓後就告辭了。衛寒江也緊隨其後。衛靖元夫婦和衛寒冰則是剛剛離開。大廳中的客人就走了這些。大門口值班的人說,沒有看見可疑人士出入。離開的馬車也只有衛家的一輛。不過,它倒是來回接了兩次人……”秦旋波身份不明,早早退場。繁採榛脫口揭開的秘密又惹的千源澄江心中不快。繁家防備的態度推開了西林晨霄的關心。天知道還會有誰來盡心盡力的替繁落塵報仇?
秦波此時也正在衛家的別墅談論這件事:“……不知道會是什麼人乾的。現場處理的很乾淨,一看就是專業的。”
衛靖元的夫人給大家添了些茶點就上樓休息了。衛靖元聽了秦波的講述後眉頭皺成了“川”字:“這事繁家不會善罷甘休的。千源澄江第一個不會坐視不理。西林家如今也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插手。只怕最後的波及不會小。”
“您是說,這三家人會利用這件事鋪開來做文章?”秦旋寂第一個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錯。”衛靖元點頭,“不管這件事如何利用,總要先查出兇手是誰。繁落塵的屍體留了下來,說明了兩種可能。第一種,兇手不是法師,或者當中沒有法師。所以不能毀屍滅跡。可這又帶出了一個問題,如果只是單純的武師,又是怎麼在不驚動守衛的情形下進去的呢?繁家的房間不是光看着好看的。第二種,兇手有能力毀掉屍體。之前的守衛就是這麼被幹掉消失的。但由於特殊情況,時間上來不及毀屍。當然,還有第三種可能。”他啜了口茶,“兇手和繁家有深仇大恨,用屍體來以示震撼。”
“他們怎麼查兇手?”秦波對破案子很有興趣,“是通知治安隊嗎?”
衛靖元搖頭:“治安隊是要通知的。不過那是在他們查出線索以後。除了少祭祀大人的‘時光回溯’。查線索的法術公開的也就那些。世家各自的隱蔽手段比他們要多的多。自己查起來更快。你們要有興趣,今晚不如就住在我這兒,最多到明天早上,繁家一定會消息的。”
六個人商量了一下,秦旋寂決定留下來靜觀其變。他想着到底是小妹血緣上的哥哥,總不好太過冷眼旁觀。不如等明早結果出來了再回去。流晶藍的想法和他一樣。剩下的人就是盲從了。妮雅的心情很好,笑眯眯的依偎着蘭斯洛,小口小口的吃着香甜的點心。她在宴會上什麼都沒吃。
秦波悲催的充當了觀測雷達,神識不停伸出去的掃描。可惜這裡距離繁家別墅有些遠,她勉勉強強只能看到大門。
“唉!”某人抱怨,“寒江,你家的宅子怎麼離的這麼遠?都隔了三四幢別墅。幸虧我厲害,還能看見大門。要是再近一點就好了!”
衛寒江語塞。秦波掃描了一會兒,收回神識看了看時間:“一個人都沒出來。都死人了還打算徹夜狂歡不成?”
“事情沒查清楚繁家是不會放人走的。”衛靖元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這些人今晚都走不了了。等治安隊來了,那時才差不多。”
幾個人見狀,紛紛各自找到舒適的角落窩着休息。秦波悄悄的推衛寒江:“讓你父親上去休息吧。我們在這兒就行了。”
衛寒江悲催的回望她:“你是不是忘了。其實論輩分來說,我父親比你晚一輩。”
秦波的嘴角抽了抽:“那你平時怎麼沒叫我奶奶?行了,反正青凌不在。你就歇歇吧。”
衛寒江笑了笑,本來也就是表明個尊敬的態度。秦旋波不介意更好。於是走到父親身邊低聲嘀咕了幾句。衛靖元和大家客套了兩句後便上樓休息了。
他一走,現場的衆人就隨意了。流晶暉推着衛寒江讓他再拿點好吃的來。衛寒冰提議,枯等無聊,不如大家弄點酒菜,吃吃喝喝。還可以行行酒令什麼的。
這個提議集體通過,因嫌餐廳太麻煩和冷清,衆人商議着乾脆移師廚房。衛靖元站在樓梯口微笑着聽了一會兒,安心的上樓去了。年輕人就該這樣聯絡聯絡感情。
一個小時之後,秦波神識探測到有一小隊治安隊員上山去了繁家。那時流晶姐弟一組,衛家兄弟一組,半精靈兄妹一組,六個人正開始行酒令。兩兩配合,輸的一組罰酒。
兩個小時後,秦波看見繁家的大門打開,衆多賓客離開。沒人留下來,一些沒馬車的寧可走路下山。這時的廚房,衛家兄弟贏的最多,半妖姐弟酒量大。都是面紅耳赤。半精靈兄妹則已經被灌倒了。
四個小時後,治安隊員離開。帶走的還有一個長長的白布包裹。秦波探測到那是繁落塵的屍體。這時,衛家兄弟和流晶暉都倒了。只有流晶藍還搖搖晃晃。
秦波估摸着事情應該結束了,和秦旋寂將醉倒的六人分別弄回客廳的沙發。再各自找了地方靜坐調息,恢復精力。
天快亮時,她嘆息着睜開眼,推醒秦旋寂:“繁落雁來了。”
“什麼?”秦旋寂立刻清醒,“在哪裡?幾個人?”
“在路上。就她和西林晨霄兩個人。”秦波整整衣服和儀容,“我們出去迎一下吧。別讓他們進來。”
秦旋寂看看沙發上睡死了的六人:“機關世家的大門不是能隨意進出的。”
秦波抿了抿嘴,翻出醒酒藥劑和提神藥劑給衛寒江灌了下去。衛寒江迷濛着睜開眼:“天亮了?”
“沒呢。”秦波拽着他的衣領將他拖起來,“來客人了,起來幫我們開門。”
衛寒江瞬間清醒,弄明白了情況後飛快的跑上樓。七分鐘後,換了一件衣服頂着溼漉漉的頭髮又衝了下來,邊跑邊扣扣子。秦波看的膛目結舌:“至於嗎?”
“總得注意一下禮儀。”他振振有詞,“滿身酒氣像什麼樣子。”世家子弟要時刻注意保持儀容整潔。繁家出了喪事,憔悴些無妨。他那個浪蕩的醉酒形象可是給衛家丟臉。
秦旋寂等着他走出客廳大門後,斯條慢理的加了一句:“你天沒亮就洗澡更加容易引人遐想。”
衛寒江此時剛剛將頭髮蒸乾,白霧一樣的熱氣散去,烏黑的長髮柔順的披在後背。聞言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