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安臣解釋道:“周信言道,他去的時候,推門進去,便發現楊氏死在了牀上,身子大部分都是赤裸的。由此看來,殺她的那人,估計也是爲了**,**未遂,方纔殺人。所以,殺人的是男人,而且要斬去一個女人的腦袋,應該是身強力壯的男人才對。而且呢,這個人很有可能隨身帶着刀。”
“嗯,有道理,接着說。”董鳴長點頭道。
“第二則是,殺人的,應該就住在王十六家附近。”
董鳴長沒說話,示意聞安臣接着往下說。
“王十六離開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那兇手,再怎麼着也得等天黑之後才能去。而且一般來說,天黑了去幹這種事兒,也比較方便。但天黑之後,是有宵禁的,如果是住得遠的話,則根本沒法子回去。尤其是殺人之後,神情必然會有些驚慌失措,很容易就被各個路口卡房裡的衙役們識破。”
董鳴長一擊掌:“說得好!聞安臣,本官之前看錯你了,你是個有本事的。”
聞安臣笑笑:“大人謬讚,在下慚愧。”
“你呀,過謙了。”董鳴長指了指聞安臣。
聞安臣笑了笑,沒再說話。
之所以聞安臣第一步要先讓周信擺脫嫌疑,是因爲只有周信擺脫了嫌疑,他說的那些話纔是可信的,纔是能被當做證據和線索來用的。
現在聞安臣說的這些線索,便是周信提供的。比如說去的時候就發現楊氏已經裸死牀上了等等……這些話,在周信擺脫嫌疑之前是不成立的。
“只不過更多的線索,還要去查訪才能知道。”
聞安臣接着道:“在下便先告辭,等到查訪幾日,再來拜見大人。”
聞安臣覺得現在眼前仿若一片迷霧一般,有些東西,雖然隱隱約約猜到了,但卻還是看不清,抓不到。說白了,還是信息不足,不然不會這般。
董鳴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本以爲你是六公子塞進來混功勞的,卻沒想到,臨到頭來,本官卻要跟着你混功勞了。”
聞安臣心中笑道:“這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本來要去抱大腿,結
果自己成了大腿?”
他也很高興董鳴長對自己的觀感好了這許多,笑道:“這是在下的份內,人命關天,不敢怠慢。蒙六公子信任,在下無以爲報,只能盡力爲他掙臉。”
“你能這麼想,就很好。”董鳴長道。
聞安臣拿出來厚厚的一摞紙來,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聞安臣道:“董大人,方纔在下說的每句話,都絕非杜撰,在下說的昨日尋訪得出來的那些,都記錄在這上面。若是您有任何懷疑,都可以按照這上面所寫,找人來對證。”
董鳴長接過紙來,略略一看,不由得聳然動容。
那紙上寫的,赫然都是聞安臣這幾日尋訪中碰到的人,以及和他們說話的內容。時間,地點,對話之人姓甚名誰,容貌特徵,對話的內容,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有些地方被他用框框圈起來了,董鳴長一瞧,那些地方,都是對案情的進展有幫助的線索或是證據。
“厲害!當真是厲害!”董鳴長心中感慨之極。
今日發生的事情,讓他對聞安臣的印象大爲改觀,他瞧着聞安臣,心裡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
只不過,現在說有些太不合時宜,還是等等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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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尚書府,精舍。
精舍中的氣氛幾乎要凝固起來,壓抑無比,讓人幾乎都無法呼吸。
曹一夔長跪於地,等待着自家老師的怒火降臨。
他知道自己在薊鎮那件事上做的很是不對,當初去了天津衛,過了好些時日纔回來,也有爲了拖一段時間,最好等張四維火氣消了再回來。若不然回來正好一腦袋撞在張四維氣頭上,那日子可是不好過了。
他那日進了京,在路上碰到了周儀攔路喊冤,然後去了一趟順天府衙,之後就回了自己的住所。回來已有三日了,這三日,他愣是沒敢來見張四維,一想到要面對張四維的滔天怒火,他便是一陣頭皮發麻。
他有點兒不敢來見張四維了。
他本不是這種人,但張四維和他的關係終究太不一般,薊鎮那件事,他對張四維懷有太深的
愧疚之情。
這三日,他茶飯不思,睡得也不好,連那個剛剛接手的大案都沒空兒理會了,腦子裡始終只是一個問題在盤旋:來,還是不來?
說到底,他之前做事,從來就是問心無愧,而現在,他有愧於心。
在經歷了一宿的噩夢之後,今日一早起來,他忽然心中豁然開朗。
來!爲什麼不來?既然做了錯事,那任憑老師處置就是!
總歸要俯仰無愧於心。
於是他來了。
張四維眯着眼睛瞧着曹一夔,曹一夔能來,他很是欣慰。畢竟他現在拿曹一夔也沒有太多的辦法,曹一夔若是不來,甚或是以後乾脆和他不再來往了,他也不能把曹一夔怎樣。但曹一夔終歸還是來了,張四維知道,自己沒看錯人。
“薊鎮那件事情,我不想說太多了。”良久之後,張四維終於開口,淡淡說道。
他一開口,精舍內幾乎要凝滯的氣氛便爲之一清,也終於能讓人喘過氣來了。
曹一夔愕然,沒想到張四維輕輕巧巧的就把那件事給帶過去了,並未追究自己,這讓他大爲詫異,畢竟他也很清楚,自己之前做的那差事,張四維肯定是大爲不滿的。
照理來說,不應該就這麼放過了纔是。
張四維瞧着他,語重心長道:“你是我的得意門生,說實話,這些後輩裡面,我最看得上,最器重的,便是你。子韶啊,你也切莫讓我失望的纔好。”
曹一夔能感受得到張四維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座師情真意切,他也是心情激盪,被這股情緒感染。曹一夔忽然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高聲道:“老師,薊鎮那件事,是學生做的不是,還請你責罰。”
“責罰?不,那件事,我不會責罰與你。”張四維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事已如此,責罰也沒什麼用,若是因着這件事,你能就此心中清明,那便是多來幾次,也是值得的。”
曹一夔沉默半響,道:“是,學生知道了。”
對於張四維的做法,他還是有些不以爲然的,但也只是心中說說,嘴上卻是不敢表露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