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擾了別人,不說聲抱歉就想走?”
本在做撤退準備的一干人詫愕地停步,因爲休息室內的男聲和他們印象裡某個人的語氣聲調出奇地相似,而那個人又恰好剛剛被他們排除在外。
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甫一擡頭,那明晰雅緻的俊臉便暴露在了驟亮的燈光下,襯衫衣釦敞開的胸膛,凌亂的碎髮下,一雙沾染着某種熱度的眼睛。
在看清了沙發上男人的長相後,誰還要一口咬定這不是陸暻泓,恐怕那人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陸暻泓,你怎麼在裡面?”
當所有人還處於怔愕中時,里斯特率先不敢相信地發出聲,他的腳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似想要更清楚地確認沙發上衣衫不整的男人的身份。
陸暻泓的臉上是被中途打擾的冷鬱,他拿過旁邊的西裝,迅速地蓋在蘇暖的肩上,又把蘇暖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裡,擋去了那些打量的眼光。
陸暻泓輕撫着懷裡佳人的纖背,像是在安慰受驚的小貓,轉而望向門口的眼神瞬間由溫柔變爲陰鬱的火氣。
他依舊坐在沙發上泰然不動,輕輕地睥睨了眼神情複雜吃驚的里斯特,因爲方纔激情而鮮豔妖冶的薄脣勾起,嘲弄的語氣: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還是說,你不希望我出現在這裡?”
里斯特有被看穿的狼狽,但也只是幾秒鐘的眼神閃爍,隨即便恢復了一貫的倨傲不遜,微揚着下巴,意味深明地笑望向陸暻泓犀利的冷眸:
“這個房間裡有沒有其他男人,你比我們在場的任何人都清楚。”
瞿弈銘在聽到陸暻泓的聲音時,眼眸劃過驚愕,然而眼角在瞟到隨風舞動的紗簾後的陽臺時,恍然地鬆開了緊皺的眉頭。
然而里斯特的話又引起瞿弈銘的懷疑,他看了眼沙發上緊緊相擁的陸暻泓和蘇暖,轉頭看向身邊一臉篤定冷笑的里斯特,心中冒出了某種猜測。
“清楚?我當然比誰都清楚,我們好好地呆在這裡,卻被人反鎖在裡面,還引這麼多人來看戲,倒真的難爲這苦心策劃的人。”
相較於陸暻泓冷然的質問聲音,休息室門口一片安靜,誰也沒有膽子敢在這個時候捋老虎的屁股,那些名流公子小姐恨不能馬上拔腿溜走。
蘇暖被陸暻泓抱在懷裡,她趴在他的胸前,低低地喘息,她稍稍仰起頭,就看到陸暻泓冰冷的面部弧線,她的手不禁握緊了他的襯衫。
這個冷漠英俊的男人,好像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話多麼具有穿透力,然而這一切對蘇暖來說,只要他在她身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想起陸暻泓從陽臺跳進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幫她迅速地包紮傷口,蘇暖的心中莫名地滑過暖流,她只在他的眼裡看到焦急的關切,而不是冷聲的質問。
“屋裡有沒有其他人,看看不就知道了。”
里斯特說着,便要往休息室裡走,犀利的眼神掃過房間的每一角落,剛想越過沙發往陽臺上走,本一直緘默的蘇暖卻突然擡頭:
“里斯特先生,你就這麼確定這裡有第二個男人?我雖然沒有強大的家族做後盾,但也是個女人,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一再讓我難堪,到底意欲何爲?”
蘇暖冷冷地質問,里斯特因爲蘇暖的話語而緩下腳步,輕屑的視線在蘇暖透着不正常紅暈的蒼白臉上逡巡,剛想往陽臺走,手臂卻被人從後面一把抓住。
里斯特用力地甩了甩手,並沒有如他所料掙脫那隻大手的嵌制,他轉頭想命令對方識趣點放開,卻在看到瞿弈銘冷肅的面容時說不出任何威脅的話。
“里斯特,你今天是來給寧兒慶生的,而不是來惹是生非的,瞿家不歡迎心懷鬼胎的賓客。”
瞿弈銘的一番警告,已經隱隱透露了他不悅的心情,里斯特想說什麼,瞿弈銘卻轉開臉看都不看他一眼,擺明了不想聽里斯特的解釋說明。
“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我不想讓一些毋須有的事破壞了我的心情,蘇暖是我瞿家流落在外的女兒,如果有人憑着丫頭無依無靠這一點肆意妄爲,我也不能坐視不理。”
瞿弈銘精銳的眸光一一掃過驚訝地看向蘇暖的衆人,不徐不緩地道,里斯特不甘地抿直了脣線,只是死死地盯着蘇暖。
蘇暖在對上瞿弈銘的目光時,便低下了頭,她是動了點小心思,早就料到瞿弈銘不會放任別人欺負她,才故意說出那樣一番自我嘲諷的話。
“瞿家的女兒?弈銘,你覺得瞿家的孩子會做出如此不堪入目的事嗎?”
優雅的女聲穿過門口的人羣傳來,打破了本沉寂的氣氛,蘇暖擡起頭,跟着其他人的目光看去,入目的是聶曉穎淡淡掃來的眼角餘光。
“有哪家的名門千金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還面不改色地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一個好人家的姑娘會做出這樣恬不知恥的舉動嗎?”
一個優雅淡漠的貴婦,用優雅淡漠的口吻說出這些話,沒有委婉含蓄的暗示,清清冷冷的,卻令人無法去質疑她話語間的刻薄無禮。
蘇暖望着聶曉穎那雙動人心魄的鳳眼,彎起了脣角,並沒有笑,只是感慨而已,聶曉穎從來沒有掩藏過對蘇暖的厭棄和憎惡。
“媽,事情可能不是我們看到的這樣,您先不要這樣武斷,好不好?”
蘇暖的眼前飄過那一抹白色,她看見寧兒公主那烏黑的直髮,看到寧兒挽住聶曉穎的臂彎爲她求情,公主的臉上有擔憂,彷彿下一秒眼淚就要流出來。
蘇暖很好奇寧兒爲什麼會這麼在意維護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姐姐,和寧兒的關心相比較,她這個姐姐倒是做的冷血無情,見死不救。
“武斷?她就跟她的父親一樣,即使給她富足高貴的生活,永遠也沒有辦法變得高貴起來。”
聶曉穎犀利而難聽的話語讓周圍的人都默不作聲,她甚至沒去看寧兒眼中的祈求,冰棱般尖銳的目光直直地打在蘇暖身上,似要將她戳出個洞來。
無論是知道內情還是不知道的,都無法明白聶曉穎對蘇暖的感情,虎毒不食子的說辭,在這對母女身上完全得不到驗證。
蘇暖聽到瞿弈銘阻止聶曉穎再說下去的聲音,她淡淡地應對那些怪異的目光,那些貴族饒有興味地看着,像看一場電影。
按在她腰際的手一緊,蘇暖瞟見陸暻泓的喉結滾動了下,在他準備開口回敬聶曉穎之前,蘇暖自個兒先淡淡地笑起來:
“也許我該提醒您當初嫁給我父親的人是您,而不是其他低賤的女人。”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聶曉穎聽到蘇暖的嘲諷,陰沉了臉色,她沒想到蘇暖竟敢在這麼多人面前抖露她的過去,那些她不堪面對的過去!
走廊上突然響起一陣喧鬧聲,在場的名流都詫異地看向那些拿着相機蜂擁而至的記者,在閃光燈裡,都急速地各自散開,省得趟下這趟渾水。
“原來這條消息是真的啊,快快,多拍點照,留着做明天的頭條!”
“陸部長,請問您和被您抱着的小姐是什麼關係,我能冒昧問一下,你們剛纔在做什麼嗎?”
“這位小姐是來參加今晚中央軍委副總參謀長千金的生日晚宴的,能否透露是哪家的千金嗎?”
在那些閃耀的銀色燈光裡,蘇暖伸手擋住眼睛,她的身體不自禁地靠向陸暻泓,她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今晚會搞出這麼大一個新聞!
她以爲那個動手腳的人最過分不過是叫來這些看戲的賓客,豈料竟是叫來了一大幫記者,對方是用盡了方法想把她弄得身敗名裂。
瞿弈銘在看到那些記者時,便徹底沉下了臉,他狠狠地瞪了眼身邊的里斯特,便打電話給警衛,很快便有警衛員趕過來制止這些八卦記者的拍照和追問。
“陸部長,你們舉止這麼親密,是戀人關係嗎?”
有記者像打不死的小強,被警衛員攔住拖走後,又趁着警衛員不注意重新溜過來,而後又被警衛員拽住衣服,卻還是舉着話筒歇斯底里地提問:
“陸部長,現在接近年關,官員的年終考覈工作都在陸續進行,你現在爆出這樣的緋聞是不是會對升遷調任產生負面影響?”
望着這些不依不饒的記者,蘇暖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注意到瞿弈銘變得愈發難看的臉色,而陸暻泓卻神色未變地坐着,沒想過要帶着她躲躲。
一個官員是不該曝光自己的桃色新聞的,蘇暖知道有些新聞會毀了一個前途光明的政客,然而她不解陸暻泓爲何能如此淡定,甚至是任由那些記者拍下他的照片作爲證據。
“陸部長……”
蘇暖聽着那些步步緊逼的問題,皺緊了眉頭,她看到的已經不止名流的好奇,還有那些躍躍欲試的記者興奮的八卦勁,她想要阻止這些逼問。
然而張開嘴,在看到那些舉着的話筒時,卻不知該如何說起,她清楚地知道她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把一個大緋聞變成大丑聞。
她低頭看着她此刻和陸暻泓的姿勢,曖昧無間,衣衫也不是很整齊,尤其加上現在休息室裡明敞的燈光,一眼就分辨出他們剛纔在做什麼。
即使蘇暖清楚剛纔她和陸暻泓的親熱不過是一場戲,可是,這些不知情的人卻都只相信他們看到的,人的想象力有時候是無窮的。
蘇暖唯一無法明白也無法分辨的是,這些記者究竟是怎麼收到這個消息,又是怎麼在短時間內聚集到這裡來的。
她趁機看向里斯特,卻看到他正緊張地護着寧兒,儘量不讓寧兒接觸那些閃光燈,他的臉上是懊惱的煩躁,而不是幸災樂禍的看戲表情。
如果是他串通了記者,那就該考慮到事先支開寧兒,他該曉得寧兒是最不能受刺激和驚嚇的,而現在這樣失控的場面無疑會傷害到寧兒。
可是,要不是里斯特又會是誰?如果沒有強大的後臺撐腰,這些記者吃了雄心豹子膽會來惹陸暻泓,常年做報道的記者怎會不知道陸暻泓的背景地位?
難道是……
蘇暖冷嘲地看向陽臺,是他嗎?爲了他的仕途,他倒真的是無孔不入,無所不用其極了!
當蘇暖心中滋味萬千的時候,陸暻泓卻忽然站起來,並沒有放開她,依然攬着她的腰際,讓她依偎在他的肩頭,她聽到相機快門鍵按得頻率更快。
走廊上多出了一羣保安,和警衛員一起竭力想要攔住這幫像打了雞血般的記者,只是效果甚微,蘇暖能察覺到那些鏡頭都聚焦在她和陸暻泓臉上。
“這位小姐,請問你和陸部長是情人關係嗎?”
“小姐,我聽說今晚宴會,瞿參謀長要將瞿家流落在外的千金公衆於世,請問您是那位小姐嗎?”
記者的嗅覺過於靈敏,蘇暖也意識到事態越來越複雜,她窘着臉面對那如浪潮朝前涌來的記者們,只希望腳下能裂開一條縫,那樣她就能逃過此劫。
現在,蘇暖和陸暻泓的緋聞,很容易就會上升到瞿家和陸家的緋聞。
她不能說錯一句話,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能開口說話,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毀掉很多東西,包括了陸暻泓。
所以她決定裝啞巴,只是麻木地任由閃光燈照着,完全不用智商去應對,這種令她難堪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境地。
蘇暖的削肩上搭上一股力道,她轉頭,在撲閃的銀光裡,看到瞿弈銘剛毅的側臉,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蘇暖大半個身體,而後衝躁動的記者道:
“我很高興這麼多記者朋友關心小女的戀情,小女和陸部長只是好朋友,如果有讓各位誤解的地方,還請多多見諒。”
瞿弈銘的話說得極爲客氣,如果不去看他那猶如黑煞般難看的臉,他說完便跟警衛員使了記眼色,而那廂警衛員對付記者的舉動也變得強硬粗魯了不少。
而瞿弈銘話中的“小女”二字卻正式爲這場採訪做了開場,一個爆炸式的開場,那些記者不但沒有就此罷手,反倒更加激動地舉高話筒指向蘇暖。
瞿弈銘面色凝重地剛想要帶蘇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本一直沉默的陸暻泓卻往記者的面前走了一步,那修長直挺的身姿,在閃光燈下,優雅而立。
蘇暖停下被強行拉動而邁出的腳步,她擔憂地看向陸暻泓,記者們也逐漸平靜下來,密切地注意着陸暻泓的一舉一動,當他站定,話筒便跟着從她移向他。
記者們這樣拼死拼活,要的不過是一個真相,或是一個結果。
蘇暖已經意識到,陸暻泓打算給他們一個交代,而不是選擇逃避,至於這個交代是什麼,蘇暖還沒來得及揣度,就被陸暻泓握住了手。
她被陸暻泓一拉,整個人脫離瞿弈銘的掌控,在她反應過來之際,她的右手無名指上一陣清涼,陸暻泓抓着她的手舉起來:
“事實上,我們已經決定結婚了。”
他清冷的,篤定的聲音,久久地迴繞在突然死寂的休息室門口。
蘇暖訝異地看向他,她臉上的表情和那些記者一樣,覺得異常地突兀,並且很不可思議,當她聽到他自信滿滿的答案。
相機咔嚓咔嚓的聲音此起彼伏,陸暻泓坦然地面對那些鏡頭,他的臉上並沒有笑容,卻能令所有人感覺到他愉悅的心情。
蘇暖看到自己被高舉起的手,無名指上一顆碩大的鑽石,在陽光下泛着透明空靈的顏色,她沒忘記她的左手無名指上也有這樣一枚戒指。
她覺得自己從未想過,這件事會這樣發生,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因爲她根本接受不到這突如其來的狀況。
當然,她反思地想,要是這枚戒指是在很普通的情況下,套進她的手指裡,她是不是就會答應下來?
陸暻泓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他靜靜地望着她許久,在閃爍的相機燈光前。
他微微地,清淡地笑了一下,那個笑讓蘇暖覺得遙遠,並且強硬,讓她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否認。
多麼神奇的感覺,今天之前,他們還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他總是讓她暫時忘記一切煩惱,忘記自己,忘記時間,彷彿她只是他的一部分。
然而她此刻竟有些隱隱地懼怕陸暻泓,說不出的感覺,即便他依舊溫柔寵溺地看着她,可是她卻覺得是咫尺天涯的錯覺。
陸暻泓是在開玩笑吧?
他只是爲了應對這個突發狀況,纔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不是真打算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想起婚姻,蘇暖的身體不自覺地輕顫了下,高舉的手卻被握緊,她轉頭看到陸暻泓深沉的注視,她忽閃了下眼睛,看到了他眼裡的深情。
還是,他真的是認真的?
“你不回答嗎?”
陸暻泓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頭髮,臉上是溫煦的笑,就像是冰雪融化後,春回大地的沁人心脾,也是很真摯的笑。
蘇暖定定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承認的後果,但她知道否認的後果。
她沉默地垂下眼睫,亂糟糟地心緒,不想去看衆人逼迫的眼神,她現在不再是孑然一身的蘇暖,她的言行間可以成就也可以毀掉一個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到底是什麼,她在這一刻,再也看不清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對她而來究竟意味着什麼,她不能違背自己的靈魂,她正在愛着這個男人,是的,或者應該說他們正在相愛。
只是因爲她的退縮,他們之間,一直都沒有捅破最後的那一層紙,而今晚這一遭,卻是強迫她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感情。
她要否認,然後從這裡逃出去,逃得遠遠的,避開這些令她抓狂的逼問……
大腦內閃過種種逃脫的假設,然而她真的可以眼睜睜地看着陸暻泓被一張照片一個醜聞毀掉嗎?她答應父親的事,也會跟着毀在頃刻間……
陸暻泓,我很感激你來救我,但是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陸暻泓說是的事,有誰敢否定?蘇暖也不敢。
明明是陰差陽錯下造成的結果,她被這些名流和記者逼迫着要給出一個答案,爲什麼她會覺得更像是一個早就策劃好的陰謀……
蘇暖緊緊地望進陸暻泓的瞳眸裡,她看不到任何算計的狡黠,只看到一潭清柔的漣漪波動,她害怕陸暻泓在這時候給她那些心動的感覺。
她一邊想要抗拒,一邊卻又無法抗拒,陸暻泓的溫柔,是沒有解藥的毒藥,而她逐漸地學會了迷失,卻沒有學到該如何跳出他的世界。
蘇暖覺得自己用了很長的時間來思考,彷彿在心底裡有了一個莫名的等待,其實很大多數時候,她看不清自己的內心。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些什麼。
她錯開和陸暻泓對視的眼睛,微微地笑起來,面對睜大眼看着她的記者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她知道,世界上除了承認和否認,還有一種態度,叫做默認。
陸暻泓似乎並不滿意她這樣的表情,但是他也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淡淡地看着她,微蹙的眉心,和看不清的遼遠眼神。
蘇暖不敢正視他凝肅的臉,她頓覺心虛,轉過頭,卻看到紗簾拂動之後,陽臺上那一抹若有似無的修長身影。
全場都沉浸在求婚的甜蜜氛圍裡,蘇暖感覺一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她迴轉過臉,就看到陸暻泓慢慢靠近的俊臉。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推開,一雙手捏緊了自己胸口的裙衫,閉上了眼,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既然都默認了,多一個吻又有什麼關係?
陸暻泓的吻落下來,落在她的眼睛上,之後響起絡繹不絕的拍照聲,陸暻泓輕柔地離開她的眼睛,神色自然地面向那些記者。
蘇暖怔怔地站在那裡,心跳的速度不斷地加快,似要從胸口跳出來
只有少晨,纔會這樣地吻她。
那時候的他說:蘇蘇,我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面前。
這一場鬧劇式的求婚在寧兒忽然暈倒而結束,蘇暖看着聶曉穎抱着失去意識的寧兒失態的哭喊,第一次正面親眼見識了一位母親偉大的愛。
現場的記者開始轉移目標,再一次地按響相機快門,提問全部轉向寧兒的身體,瞿弈銘神色沉重地抱起寧兒,在警衛員的幫助下,匆匆地離開。
里斯特被瞿弈銘留下來處理晚宴的事,蘇暖沒遺落里斯特離開前射到她身上那憤恨的目光,彷彿寧兒這般暈倒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賓客和記者都緊隨瞿弈銘他們離開,本熱鬧的休息室瞬間恢復了寧靜,陸暻泓收回視線,轉身看向神色寂靜的蘇暖。
一雙修長好看的手輕輕地幫她拉好肩帶,卻遮不住她羅裙半褪的性感模樣,陸暻泓沒有多說什麼,用西裝蓋着她,抱起她就往外走。
蘇暖擡頭看去,只看到他冷肅寂寥的眼神,不見剛纔面對記者時的含笑自然,看來這纔是他現在最真實的情緒。
----《新歡外交官》----
顧凌城覺得自己像是被誰突然揍了一拳,他還不能適應這種呼吸極爲不順暢的感覺。
他站在陽臺的角落,久久地站立着,休息室人去屋空,什麼動靜都沒有,他驟然狠狠地,幾乎是憤怒般將紗簾甩了回去。
陸暻泓的求婚戒指套進了蘇暖的無名指,他們在所有人面前承認了婚約,他們竟然就在他的面前承認了要結婚的消息。
顧凌城深深地呼吸着夜裡寒冷的空氣,他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過激了,一個三十一歲的男人,爲什麼會有這麼幼稚的反應?
他什麼時候反應這麼激烈過?
即使當年他心裡的那個女人拋下他,攀上豪門高枝,他也不曾如此憤怒得失控過。
不,他默默地告訴着自己,他很平靜,他很平靜,他不過是臨時有些驚訝而已,另加了一點點的不服氣,僅此而已!
他走進去,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玻璃,看到上面沾染的血跡,那是蘇暖爲了保持清醒不讓他碰而自殘的證據。
他走到玻璃碎片旁,慢慢地蹲下身,望着它們卻茫然起來,是的,真正地茫然起來……
----《新歡外交官》----
陸暻泓抱着她一直走,繞過迴廊,最終在洗手間前停下步伐,蘇暖看到迎面而來的喬,喬的手裡拿着一個紙袋,裡面是一件晚禮服。
“陸部,這是您要的衣服,不知道顏色款式合不……”
喬一番話還沒說完,陸暻泓就把裙子丟給了蘇暖,冷着眼看向捂着胸口的她:
“進去換好出來。”
急匆匆趕來的喬此刻才發現蘇暖的不對勁,身上的禮裙有些破亂,要不是一件黑色的西裝罩着,怕是會春光大露。
“有那麼好看嗎?”
耳邊響起咬牙切齒的冰冷反問,喬回過神,就看到陸暻泓的俊臉上陰霾遍佈,而他此刻的陰霾很明顯是針對自己的,尷尬地乾咳一聲,不再看蘇暖的背影。
其實喬很想拍拍陸暻泓的肩膀,說一句:蘇暖那麼幹瘦的身材,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他不過是關心關心她而已。
事實上,喬是沒膽量真的這麼和陸暻泓調侃的,如果他還想平安地看到明天的報紙,說起報紙,喬想起剛纔在酒店門口看到的壯觀情景。
那麼多記者追着一輛紅旗轎車,在酒店門口狂奔,很值得敬佩的職業精神。
“你先去那邊的宴會廳,我馬上就過去。”
喬聽出陸暻泓的話中意,想要驅趕他離開,是不想他看到蘇暖換好衣服出來的樣子?
喬瞄了眼神色嚴肅的陸暻泓,要不是他知道陸暻泓剛纔發現他看蘇暖就表現的很不爽,他也一定認爲陸暻泓恪盡職守,時刻想着自己的工作。
“那我先過去了,陸部。”
陸暻泓淡淡地“嗯”了一聲,就不再看喬,站在女洗手間門外,耐心地等蘇暖出來,但始終不改一張黑臉。
沒有哪一個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差點顛鸞倒鳳,尤其是當那個男人還是他女人曾經的摯愛,陸暻泓雖然嘴上不說,但一張臭臉已經暴露了他的在意和惱火。
當他翻進陽臺目睹蘇暖和顧凌城衣衫凌亂時,第一個想做的就是向顧凌城揮拳頭,即使現在一個人站在這裡,他的腦海裡還縈繞着蘇暖衣不遮體的樣子。
冷冷淡淡地看着牆壁上的油畫,背在身後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他的臉色也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走廊上響起輕悄的腳步聲,陸暻泓轉頭,就看到里斯特冷硬的臉龐,他左耳上的黑色鑽石熠熠閃爍,嘴角卻是一抹邪氣的壞笑。
“陸暻泓,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做的感覺怎麼樣?”
里斯特幸災樂禍的聲音剛落下,人就已經被陸暻泓拎住衣領,連拖來拽扯進了洗手間對面的包廂裡,包廂內響起驚慌的呼叫,然後是陸陸續續跑出的年輕女人。
杯盤落地的碎裂聲清脆地響徹包廂,里斯特修長的身體撞到圓桌邊上,迎面一拳而來,生冷沉重,瞬間他滿嘴的血腥味。
里斯特擡頭抹去嘴角的血跡,嗤笑一聲,一手撐着桌面站起來,還沒站穩便被緊接着揮來的一拳打趴在桌上,發泄般,格外的狠而激烈。
里斯特看着光亮的桌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臉,嘴角紫紅色的腫起,夾帶着口腔被打破而流出的血絲,他擦掉嘴角的血,吐了一口的鮮血,仰頭看向陸暻泓。
“能促成一樁好事,挨頓打也值了,不過老實說,你還真的關心她。”
里斯特吊兒郎當地輕笑,望着陸暻泓那覆了寒霜的臉,似乎分外的開懷,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傷口,一陣疼痛,皺起了眉頭。
陸暻泓握緊了擦破皮的手,冷冷地看着里斯特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良久地對峙後,轉身準備離開。
里斯特卻在身後譏嘲地笑:
“她都不在意,你瞎操心什麼,她本來就肖想着她的前夫,以前不行,現在身體康復了,撲上去還來不及,怎麼還會反抗。我這麼做,不過是幫幫她而已。”
陸暻泓原路折回,撈起地上被絆倒的一把椅子,冷冷地劈到了他的頭上。
----《新歡外交官》----
這是一條黑色的露肩及膝晚禮裙,腰間的酒紅色腰帶成了這條裙子唯一的亮點,簡單而不失靜雅的端莊,蘇暖將破裂的裙子放進袋,一同丟到了垃圾桶裡。
她走出洗手間卻不見陸暻泓的身影,他說好在這裡等她的,蘇暖不認爲他會無故離開,擰了擰眉,思索了一會兒,她擡腳開始在周圍尋找陸暻泓。
當一隻手將她拽進走廊的一角時,她的高跟鞋正好一拐,而那隻手成功地阻止了她的跌倒,卻也讓她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她的後背重重地撞上牆壁。
蘇暖吃疼地擰緊了兩條眉,在她擡起頭之前,一雙遒勁有力的手臂將她鎖在了他的懷裡,蘇暖眼底閃過倉皇,卻在看清是顧凌城後,轉爲涼薄的漠視。
她不明白他怎麼要出現在這裡,爲什麼總是陰魂不散,僅僅是因爲她另結新歡,讓他覺得丟了面子,失了尊嚴嗎?
“我們應該沒什麼可以再說了,讓開。”
蘇暖去推一條手臂,卻沒推動,顧凌城卻捏住了她的下巴,涼涼地審視,她的手很用力,也很冰涼。
“你要和陸暻泓結婚了嗎?你真的有那麼愛他?”
她看着他皺緊的眉頭,眉眼間是不可抑制的氣憤,若不是知道他對付女人時通常全身心投入,但實際上不曾用過真心,她一定會以爲他正深愛着她。
“這不是你造成的結果嗎?如果沒有那些記者,陸暻泓會求婚嗎?如果我們真的結婚,是不是該給你這個大媒人一個紅包?”
顧凌城盯着那一張桃紅妖嬈的脣瓣,開合之間是極度諷刺的言語,他沉寂了幾秒,像是恍然明白過來,看向蘇暖冷漠抗拒的雙眼。
“你以爲是我打電話叫來的那些記者?”
“不要裝出這樣茫然的表情,顧凌城,你以爲我還會像以前那麼傻,相信你說的話嗎?人可以傻一次,不可以蠢一輩子。”
蘇暖轉過身,用力地去撞他的手臂,這個動作讓顧凌城嘲諷地一笑,瞬間緊緊地握住她的肩頭,凜着眉頭,直視着她鄙夷的眼神: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是我,也有可能是他陸暻泓自己泄露的!”
“他不會!”
蘇暖的辯護快得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純粹是出於下意識的維護,她錚錚的語調惹來顧凌城的憤怒,他無法容忍她那麼堅決地替另一個男人辯護,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從前,她的那些辯護和堅定的相信是屬於他顧凌城的,無論他做了什麼,蘇暖都堅定不移地相信他。
現在,她似乎是把愛都給了陸暻泓,所以他忍無可忍地低頭想要去堵住那張曾經口口聲聲說只愛他一個的嘴。
她掙扎地反抗,撇開頭,呼喚着拒絕:
“放開我,放開我!”
顧凌城順着她的動作,不再強迫她,卻也未放開她,將她固定在自己的懷中,聲音清冷而抑鬱着某種強烈的情緒:
“你還愛我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就像是呵護着一個易碎的瓷娃娃,握着她肩膀的手卻下意識地收緊,然而她看不到他眼裡異樣的情愫,她不再信任他。
“不愛。”
他得到了回答,簡潔而精確,蘇暖瞥開眼,他只看到她眼角冰冷的疏離,再也不見當年那羞澀深情的愛意。
顧凌城的手指在她的肩頭驕傲地攥緊,他冷冽地盯着她,一顆心卻在往下沉淪,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問一個女人,關於你愛我嗎這句令人厭惡的話。
然而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就像當年他心底的那個她毫不留戀地離他而去。
呵呵,女人果然不值得他期待,他怎麼允許自己的真心被這樣玩弄?
他的心驕傲地疼痛,他墮落濫情的生活裡,有過無數的女人,交易裡當然不會有任何關於愛的問題。
只有蘇暖,曾那麼磊落地站在他的面前,說:顧凌城,我喜歡你。
而現在,她說,我不愛你,她說,不愛。
他竟然把自己的自尊揪出來,摔在地上,讓這個不知所謂的小丫頭踐踏!
他嗤笑一聲:“蘇暖,你以爲我稀罕嗎?”
驕傲自信的顧凌城這個時候該放開她,轉身瀟灑的走開,他怎麼能給這個小丫頭機會來羞辱他?
然而,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走上前想要將她擁入懷裡,然後一道冷聲的質問打斷了他動作,他轉頭看到尹瑞晗站在那裡。
她穿着優美的及地禮裙,端着一杯紅酒,表情冷然,像一座女神鵰塑,美麗,卻無盡地殘忍。
顧凌城皺着眉頭,靜靜地看着尹瑞晗,他知道蘇暖擺脫了他的束縛,然而看向蘇暖,他卻不知道說什麼,他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即使離婚了也要糾纏不放,蘇小姐對凌城的愛就這麼深嗎?深到甘願做個見不得光,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蘇暖和尹瑞晗擦肩而過,便聽到尹瑞晗顛倒是非的指責,她停駐了雙腳,看向臉色不善的尹瑞晗:
“你真的認爲是我的錯嗎?如果顧凌城真有你表達得這麼忠貞於婚姻,那你現在還依然是他金屋藏嬌的第三者,至於這顧夫人的位置,你覺得輪得到你嗎?”
尹瑞晗失去了優雅的矜持,她臉上的惱怒表現得那麼明顯,蘇暖看到她將手裡的紅酒撲向她,她並不打算躲開,也許她們之間總要有這麼一回的。
然而冰冷的紅色液體一直都沒落到她的頭上,蘇暖的視線一陣搖曳,她的手臂被猛然地扯開,她看到一抹頎長的身影擋在了她的跟前。
蘇暖仰起頭,就看到陸暻泓臉上殘留的紅酒汁,他潔白的襯衣領口也染上了酒漬,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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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更崛起,咔咔,出乎我自己的預料,得瑟地飄走
看完記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