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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不知所謂的東西,只會靠着勾引男人上位!”
尖銳難堪的話語激盪在耳邊,蘇暖聽到這樣的話,一抹蒼涼拂過沉寂的心湖,然後她的靈魂竟忘記了難過這種情緒,她只是靜靜地望着地上的照片。
她看到照片裡的女人,秀美的眉眼間,卻是黯淡的冷漠,並未見拍攝全家福時的幸福美滿感,即便男人懷裡的嬰兒笑得像個小精靈。
原來這就是最後的真相,她的母親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家庭,還有一個被她無私疼愛的女兒。
白皙的臉龐上立刻盈上淡紫的淤痕,蘇暖卻沒有掉落一滴眼淚,她的雙手用力地攥住衣袖角,狠狠地用力,臉上卻平靜無波。
“爲什麼要一而再地無視我的話,難道我給你的條件還不夠嗎!”
聶曉穎的聲音有些顫抖,蘇暖不知道她因何而這樣顫抖,是被她氣得嗎?
蘇暖不着痕跡地嗤笑了聲,微微地擡頭,凝視着聶曉穎因生氣而略微扭曲的美麗臉孔,看到了她眼角細細的閃爍的光澤。
剛纔那一巴掌的力道,似乎是想讓她立刻死在她的掌下,這樣,她就不會阻撓寧兒的幸福了,不,現在是不是該改一下稱呼--她的妹妹。
“你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着實讓人討厭,那些不堪的過去擺在那裡,你以爲你還有什麼資格和寧兒爭?”
聽的人只是淡淡地望着說者,而說的人卻已開始恨懣,蘇暖安靜地看着聶曉穎滑落面頰的淚水。
這樣看來,是她蘇暖,將一個優雅的貴婦逼迫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蘇暖輕輕地扯動了下嘴角,她麻木地沒有感覺到臉頰的腫痛,她的心頭吹過一陣無痕的風,她的母親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卻早已失去了當年迫切想要找回母親的心情。
她的母親的確是個美麗高貴的女人,和她幼時無數個夜晚幻想的樣子幾乎重合,而且,母親確實也像她自我安慰的那樣,疼愛珍惜着自己的女兒。
雖然,疼愛的對象不是她,這個被遺忘在母親記憶深處的孩子。
“不要以爲我這是在請求你,只是在最後警告你,你應該知道,我什麼都做得出來,爲了寧兒!”
聶曉穎冷冷淡淡地說着,然後優雅地擡手,擦掉眼角還未來得及掉下的一滴淚,異常地美麗。
蘇暖看着她指尖的晶瑩,想如果那滴淚落下一定會變成一粒水晶,因爲那是一個母親爲女兒留下的眼淚。
即使她的親生母親這樣冷酷地對待着她,她卻還是無法怨恨。
雖然她這一生沒有得到甚至體驗過這樣濃重的母愛,但是,內心深處卻對這種愛充滿了崇敬和悲憫,如今她見識到了母愛的偉大,又怎麼可能讓仇恨掩蓋了震驚。
“您第一次婚姻裡有過孩子嗎?您這麼愛寧兒,應該也同樣會很愛其他孩子吧?”
聶曉穎詫異地看着淡笑地岔開話題的蘇暖,臉頰上殘留着淚痕,她不解蘇暖爲何會這麼問,但她還是無法掩飾對第一次婚姻的厭惡和痛恨,以至於無暇對蘇暖這麼突兀地提問多做思考。
“沒有,我爲什麼要爲不愛的男人生下孩子,那樣誕生的孩子,既然註定不被自己的父母疼愛,又何必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即使如此狠絕的話語,從這樣一個高貴的女人嘴裡說出,帶着某種令人憐惜的語調,深沉,充滿着憂鬱。似乎還帶點悽美。
蘇暖仰起頭,清冷地笑笑,那笑,竟和聶曉穎一般頓生妖嬈風情的韻致,只是顯得稚嫩了幾分:
“寧兒真的有一個很好的媽媽,請多保重。”
迅速地轉身,卻忽然被自己絆倒,摔倒在了地上,蘇暖狼狽地爬起來的同時,看到聶曉穎邁出的一隻腳,卻終究沒有上前扶她起來。
如果聶曉穎知道,此刻摔倒在她面前,前一刻被她狠狠地辱罵的孩子,就是她那個恨不得死去的孩子,會不會氣得暈厥過去?
那她是不是該告訴她這位母親,然後靜等着她上來掐死她,以抹去她那光鮮亮麗人生中的一大敗筆?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你這樣我竟然想落淚,天知道,我有多麼痛恨傷害寧兒的人!”
蘇暖聽到聶曉穎的自言自語,偏頭望去,聶曉穎的淚水重新落了下來,她對上蘇暖空洞而陰鬱的眼神,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
那雙美麗的手交疊着,並且略略不安地交換着不同的姿勢,終於,她撇開頭,一雙睫毛輕輕地忽閃,像蝴蝶泉邊的翅膀。
蘇暖想起,自己似乎也有這樣一雙眼睛,動人心魄,卻在這一秒也令她自己開始厭惡起來。
她終於體味到父親當初對年幼的她,說出那樣冷漠的話時的心情,面對這樣一雙和傷害自己女人同出一轍的眼睛,彷彿是在時刻提醒自己那些痛苦的記憶。
在這一刻,她無法不去回憶她的父親,被那份絕望的愛折磨得遍體鱗傷的男人,他那樣狠絕地對待自己的女兒,也一定是出於愛吧?
“你有沒有在聽我的話,以後不準再接近陸暻泓,聽到沒有!”
蘇暖停下離去的腳步,轉頭望向自己被禁錮的手腕,她的母親用力地扣着她的肌膚,冷冷地發出最後的通牒。
忽然,她很想知道,違揹她的下場是什麼。
“如果我說,我也想像瞿夫人一樣,二嫁成爲名門夫人呢?”
聶曉穎沒料到蘇暖會譏笑地說出這樣不敬的話,蒼白的臉色仿若一朵綻放的白花,狠狠地拽住蘇暖薄弱的身體。
“你現在是在嘲笑我嗎?你是不是以爲我同情你,不敢拿你怎麼樣!”
蘇暖目睹着那凌厲的巴掌橫空甩開,她只是冷笑地等待着,然而,那一巴掌還未揮到她的臉上,便被另外一隻麥色的纖手生生地擋在了半空。
蘇暖和聶曉穎都訝異地看去,聶曉穎是詫異竟然有人敢阻攔她教訓人,而蘇暖是錯愕竟然還有人會來幫她。
“這位大嬸,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啊,怎麼動不動就打人?”
蘇暖一眼就認出了這位握着聶曉穎的手腕不放的年輕女子,正是昨晚和陸暻泓一起的小姐,她已經改穿了一套黑色的運動裝,依舊充滿着活力。
“你怎麼敢這般無禮,放開我!”
聶曉穎有些氣憤地朝着這個抓着自己不放的女人低聲呵斥,她想掙扎卻發現對方力氣大得堪比一個男人,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自己。
“不管大嬸是誰,在醫院這樣的公共場合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晚輩,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蘇暖打量着這個幫助自己的女子,對方似乎察覺到了蘇暖的眼神,趁着和聶曉穎爭論的空檔,朝着蘇暖一眨眼,咧嘴露出白潔的牙齒:
“小舅媽別怕,舅舅不在還有我呢,我們陸家的人怎麼能隨便讓那些歐巴桑歐吉桑欺負去了!”
本沉鬱的心情被這麼一鬧,蘇暖有些混亂,眼前這個女子明顯比她還大幾歲,怎麼會把她誤認成舅媽,還有……她也好奇,這個女人的力氣好像真的很大!
“你們陸家長輩就是這麼教導你的?難道不知道對年長者該有的禮貌嗎?”
聶曉穎已經大概猜出來者的身份,伸出另一隻手去掰,卻發現仍然無法擺脫束縛,不禁提高了語調:
“還不快放開我!連陸崢嶸都不敢如此無禮地對我,你一個小輩怎麼敢這麼……”
“原來認識老爺子啊,不過話說回來,我連老爺子都不放在眼裡,你個路人甲乙丙,我幹嘛要把你當祖宗供奉?”
龍鳶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就像是一個男人摸了摸山羊鬍須,瞪大一雙明媚的大眼睛,上下左右觀摩着聶曉穎陰沉的臉色。
“你是我家小舅媽的母親嗎?怎麼有這樣的媽媽,和我媽相比,完全不在同一檔次啊。”
“你這是什麼話!我只是在勸告她,不要再癡心妄想來攀權附貴,還是你覺得,你們陸家可以不顧她那些拿不上臺面的過去,風風光光娶這樣一個女人進門?”
龍鳶看着聶曉穎高傲的臉龐上,不悅地皺起眉頭,回頭安慰性地看向旁邊的蘇暖,卻發現空無一人,蘇暖早已不知所蹤。
“人呢?”
龍鳶詫異地鬆開聶曉穎,着急地四下張望起來,聶曉穎看着自己被捏出淤青的手腕,有些氣鬱地盯着龍鳶:
“告訴陸暻泓,如果他一直這樣一意孤行,終有一天他絕對會後悔的!”
龍鳶一頓,剛想說些什麼,走廊上響起清冷而低沉的男聲,輕輕的,帶着不動聲色的犀利,力量卻是深入人心。
“瞿夫人,什麼時候該行當老師了?竟然想着傳道授業解惑了嗎?”
“小舅舅!”
龍鳶一轉頭便看到陸暻泓朝着這邊走來,英俊的臉上,如覆寒霜,顯然他也聽到了瞿夫人最後說的那番話,不由地驚喜地喚道:
“小舅舅,我把小舅媽弄丟了。”
說這話時,並不聞愧疚之意,陸暻泓冷冷淡淡地瞥了龍鳶一眼,便轉而對上面色不豫的聶曉穎:
“絕對,一定,永遠,這些詞絕對要少說,最好永遠也不要說。”
聶曉穎因爲陸暻泓涼涼地說出口的話語而感到無比詫異,然而陸暻泓下一句話則是將她再次氣得差點破壞自己的形象。
“我的生活還不勞瞿夫人來操心,還有我想,瞿夫人並沒有資格嘲笑看低她,瞿夫人不也有過不愉快的過去嗎,既然如此,就該明白被人揭起傷疤的疼痛。”
聶曉穎的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咬着脣瓣,忿忿地看了眼面色沉冷的陸暻泓,有些無法忍耐這樣的諷刺,卻還是沒再爭執下去,撿起地上掉落的手袋,轉身踩着高跟鞋走開。
“小舅舅,剛纔那個女人說小舅媽二婚是怎麼回事?”
稱呼換得很快,一夜之間便從“小姐”晉升爲“小舅媽”,更稀奇的是,陸暻泓竟然沒有否認,連眉頭也沒蹙一下。
他默認的態度擺在那裡,龍鳶也順着杆子往上爬,她也知道自家小舅舅固執的脾氣,所以她敢確定,小舅媽的人選估摸着是不會變了。
這小舅舅從小和她一塊長大,智商和情商不成正比的事實,在他們這代晚輩裡是衆所周知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
陸暻泓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就徑直快步往電梯走去,冷沉的臉色似乎泄露着淡淡的焦急,他突然很後悔沒有帶着蘇暖一起去交錢。
他忘記了寧兒也住在這家醫院,因爲從未放在心上,纔會這麼掉以輕心。
龍鳶瞅着陸暻泓走遠,才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在對方剛接起時便噼裡啪啦彙報起情況:
“媽,真的是那個栗色短髮的小姑娘,呃……據我剛纔的觀察,貌似已經進入二壘打的階段了,沒騙你,人家小姑娘的嘴都被舅舅啃破了!”
“不過貌似有些麻煩,我剛纔看到瞿家老太打了小舅媽一巴掌,估計是爲了那個病秧子吧……”
“好好好,我錯了,不該說話這麼粗魯,別的事過會兒回去再說,小舅媽不見了,舅舅挺擔心的剛去找了。”
----《新歡外交官》----
重症監護病房,聶曉穎站在門口,大大的透明玻璃門,她看到裡面安睡的寧兒,陽光傾灑在病牀上,寧兒似小憩的純白天使,她會是一個睡美人,如果沒有口鼻上的氧氣罩。
“穎姨。”
聶曉穎聞聲便看到里斯特,慌忙地背過身,擦掉眼淚,然後轉身看里斯特,美麗的臉上還有一滴未來得及擦拭的淚水。
“寧兒怎麼樣了?”
“剛剛輸完血,醫生說只要休息兩天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聶曉穎鬆了口氣,臉上的擔憂慢慢地褪去,笑了笑:
“那就好,唉,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想掉眼淚,已經很多年沒這麼傷心了。”
里斯特關心地望着這位優雅而剋制的貴婦,在看向病房裡的寧兒時,目光變得異常的柔和:
“穎姨你別擔心,寧兒會沒事的。”
聶曉穎淡笑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望着里斯特問道:
“上次你給我的關於蘇暖的資料確定是完整的嗎?”
“嗯,陸暻泓也是拿了同一份資料,兩年前他就讓我調查過她的身世。”
里斯特也發覺了聶曉穎眼神中的懷疑,不禁詢問:
“難道有什麼錯誤嗎?”
聶曉穎一彎脣角,巧妙地掩飾住自己的晃神,輕輕地搖搖頭,望着沉睡的寧兒嘆息道:
“只是覺得那個蘇暖和我一個故人的孩子長得像,但是資料裡顯示她父親的名字卻和我那位故人的名字不一樣。”
“或許改名了也有可能。”
聶曉穎驚愕地看着里斯特,里斯特也意識到了什麼,皺了皺眉心,在聶曉穎開口前主動請纓:
“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的,穎姨你就放心吧。”
“那就辛苦你了,里斯特。”
聶曉穎目送着里斯特離開,然後靜靜地看向寧兒,卻又不可遏止地溼潤了眼眶,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如此。
----《新歡外交官》----
蘇暖在聶曉穎和龍鳶說話的時候,便悄悄地走開了,她今天如願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卻也破滅了自己對母親的幻想。
她以爲,母親是因爲迫不得已才丟下她。
她總是日復一日地灌輸着這個想法,然而終到這一天,她就像是一個吃到快要撐死的人,吃不下更多的飯,卻還要勉強去嚥下一口飯。
現實逼着她去承認,她的母親並沒有難言之隱,只是純粹地不想要她,即便她還在嗷嗷待哺。
她坐在安全通道的黑暗角落,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眼淚不住地掉下來,衝擊得眼睛被刀割一般刺痛,她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新媽媽,你怎麼了?”
糯軟的甜膩童聲在身後響起,帶着怯怯的味道,蘇暖抽泣的身體一頓,她的手浸泡在淚水裡,卻在聽到那似曾相識的童音時,不得不擦乾淨兩頰的淚水。
她不允許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即使是孩子也不行。
“新媽媽,我想你了!”
蘇暖回頭便看到一個小身體朝她撲來,就像一顆嬌憨的魚雷,認準了她的懷抱,在她僵硬的身體還未作出反應之際,兩隻胖乎乎的小手捧住了她的臉頰。
囡囡用手背胡亂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後繼續捧着蘇暖的臉,撅着自己粉嫩地小嘴巴,衝蘇暖溼涼的臉吹氣:
“嗚嗚,新媽媽別哭,囡囡吹吹,就不疼了。”
蘇暖本就不喜歡孩子,尤其當這個孩子還是顧凌城的,她想要冷漠地推開這個孩子,卻在接觸到那單純澄澈的眼神時,停止了伸出的雙手。
“新媽媽別難過哦,囡囡可以告訴新媽媽一個好消息哦!”
蘇暖低頭凝望着懷裡這個可愛的小精靈,聯想到了自己的小時候,是否也是這樣愉快?
“囡囡有弟弟了哦,醫生伯伯說,以後會有弟弟陪囡囡一起玩!”
------題外話------
親愛的們,衝動是魔鬼哇,今天的結尾是爲不久後的某個虐做鋪墊,所以別急也彆氣,淡定啊!舉着白旗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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