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壞蛋。”我咬着牙地轉過身子，不去看他，“明天我自己進手術室就行了，你不用來了，該去幹嘛就去幹嘛吧。”
我知道，他的公司雖然賣掉了，但是，還是有很多後續的合約之類的事情要跟。
“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醫生說了，不就是一個小手術麼？昨晚之後可以馬上出院了呢。”我強作鎮定地說道，其實，心裡也沒有底。
一個人躺在冰涼的手術檯上，那些可怕的儀器在你的身體裡面不停地掏着，大概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而，我又不由自主想起了《情深深雨濛濛》裡面的那個什麼……什麼萍，很尖酸刻薄的女孩，不是因爲去流產而終生不育麼？
嚇死人了。
雖然我現在記不清那女孩的臉，也知道這是一套虛構的電視連續劇，可是，當事情發生自己的身上之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往壞處那邊想去。
“你……很想我不待在這兒麼？”墨席語氣冷冷地說，雙手緊扣着我的腰，“那孩子雖然去了，但是，我也有份的餓，所以，我是留在這兒送他最後一程。再說了，不管這個手術多大多小，只要發生在你的身上，於我而言，都是大手術，一點也容不得掉以輕心。”
“傻瓜，我不會有事的。”我別過了頭，吻了吻他的額頭，低聲說，“你活着，所以我活着。”
墨席聽了，彎了彎嘴角笑着，他伸出了修長的手指捏了捏我的鼻子，說，“我不活了，然而，你也不活了？”
他好像無比鄙視我那句話。
我毫無忌憚地迎着他幽深的眼神，伸出手摸了摸他俊俏的臉，說，“石頭，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忽然離開了這個世界，你會好好活下去麼？就當，是爲了我活下去。”
我像試探。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從他的身上離開，帶着悲傷去到了另一個城市，我還是滿懷期待着他走出悲傷，和深愛他的女人結婚，生孩子，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輩子。
至於傅夕舞這三個字，就遺留在流年裡……
“你在害怕？害怕明天……呸呸呸，你不會有事的。”他有點迷信地坐了起來，往垃圾桶裡面吐了一下口水，因爲老人家說過，說錯話吐了口水就百無禁忌，就可以重新說過。
我拿他沒辦法，淺淺地笑了笑，說，“睡吧。”
墨席將我圈在懷裡，輕輕地“恩”了一聲……
第二天一早，溫和的陽光從外面折射了進來，我睡得深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發現頭上的痛覺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頭部上繃着的紗布還是緊緊的。
我想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墨席的雙手還抱着我……難道，他這樣抱了我整整一夜，那雙手不覺得麻痹麼？我看着依舊熟睡的他，下巴上殘留着隔夜的胡茬，襯衣和西服因爲被我磨蹭着，卻弄得皺巴巴的。
呵，這個男人在人前，一直都是風度翩翩，俊俏不凡的……爲了我，失去了公司，卻落得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
想到這裡，我仰起了頭，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我小心翼翼地試圖拿開着他扣着我的腰那隻大手，沒有想到的是，他將我扣得更緊了，好像生怕我會趁着他睡熟會悄悄離開一樣。
“冷……”他性感的嘴脣邊擠出了這麼一個字，身子蜷縮得好像小蝦米一樣。我挪動了一下身子，將被子拉了上來，蓋在他的身上，手指卻不小心觸碰到了他的額頭，很熱，就好像是火爐一樣。
他……發燒了？
是的，前晚他一夜未睡，昨天他又忙碌了整整一天，即使是鐵人也會承受不住吧。我心疼地咬了咬嘴脣，大力地搖醒了他，說，“石頭，醒醒，別睡了……你都發燒了，燒壞了腦子怎麼辦？”
這個該死的男人，怎麼這麼笨，昨晚竟然還將所有的被子蓋在我的身上。
剛纔我醒來的時候，他的身上什麼都沒有！
墨席睜開了眼睛，皺着眉頭地呵斥着我，“死丫頭，你亂動什麼？你的頭部還有傷！！！”
他緊張兮兮地瞪着我，試圖站起來，可能是雙手被我壓了整整一夜，太麻了，所以他不停地搓，加快血液循環。我看到了這一幕，鼻子又酸起來了，大力地握着拳頭，最終眼淚還是“刷刷”地掉了下來。
“是不是頭又疼了？我該怎麼說你纔好，都說你不要亂動了，可是，你就是不肯聽話，你是不是要將我急死才老實一點。”
他以爲我剛纔的動作，弄疼了我的傷口？
不是的……
石頭，其實不是這樣的，我是心疼你。
我抿了抿嘴，撲到了他的懷裡，大力地抱着他，眼淚在他的衣服上磨蹭着。也罷，即使他的衣服再貴又怎麼樣，反正都已經皺巴巴不能見人了，而我現在又很想哭，所以，我不管了，我什麼都不管了，“石頭，我沒事，我不疼，只是你……發燒了。”
“你還逞強？”他不放心地推開我，檢查着我的頭，“人都已經這麼笨了，腦子再撞壞的話，我真的不要你了，我纔不喜歡小笨豬。”
“小笨豬喜歡茅坑裡的臭石頭。”我看着他眼裡的疼惜，厚着臉皮說出了這一句肉麻兮兮的話。像我這種害羞的女人，倘若要我說出瓊阿姨小說裡面那種肉麻兮兮的情話，那直接去拿一把刀子抹在我的脖子上吧。
墨席笑了笑。
很疼愛地捏了捏我的鼻子，還是有點不放心地問我，“你是真的沒事吧，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
“沒事。”好像現在發燒的是他吧，“難道你不覺得哪裡不舒服麼？”
“不舒服？”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呀，只是覺得身子有點熱而已。”
“臭石頭，你是發燒了，知道麼？”我緊張地瞪着他，慌亂地咬着嘴脣，“現在我按鈴，讓醫生進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他皺了皺眉頭，看了一下手錶，“都快九點了，十點鐘不是要動手術了麼？你現在休息一下，我到外面買一點早餐給你吃。厄……那個，清宮應該能吃早餐吧？！”
他走了幾步，不確定地停下腳步，別過頭看着我。
此刻的他，就好像一個很乖巧的小孩子，睫毛長長，雙眸明亮地望着超市門口的棒棒糖，小心翼翼地問售貨員，姐姐，能不能送一顆糖給我。
那副樣子，真的令人有一種將他關起來，好好寵愛一番的感覺。
“我不想吃，我沒胃口。”我沉下了臉，任性地威脅着他，“你自己的身體都不要了麼？墨席，如果你現在不找醫生來看看的話，那麼……那麼……今天我的這個手術就不要做了！你既然想死，那好，我陪你。”
我和他的雙眸，就這樣在冷凝的空氣中對視着。
片刻，他才妥協了，說，“好吧好吧，我聽你的，出去的時候找一個醫生來看看，這樣總行了吧？”
他有點不耐煩了。
我知道他是記掛着我的早晨，記掛着我的手術，可是，他從來不曾記掛着自己的事情。
“不行。”誰知道他是不是跑出去買早餐了，就說已經看了醫生？讀大學的時候，他打籃球扭傷了腳，最愛騙我說已經看了校醫了。
然而，在校醫室裡勤工儉學的學生是睡我下鋪的朋友，她告訴我，登記表裡面根本就沒有他的記錄……後來，我質問他還死不承認，直到我翻臉了，他才大汗淋漓地坦白說不疼，說害怕校醫室裡面的消毒藥水味。
可我知道，他不是的，因爲他害怕打針！
“那你想怎麼樣？”墨席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見我依舊固執，才說，“我現在找醫生進來，當着你的面檢查，這……總行了吧。”
“這才乖。”我咧嘴笑了起來。
他打了一個冷戰，眉宇之間有一種害怕的神色……
我按響了牀頭的那個鈴，專門負責看守這個病房的護士以爲我出了什麼事情，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她見到我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
我指了指墨席，對着漂亮的護士小姐說，“他好像發燒了。”
護士“嗯”了一聲，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支體溫計，遞給墨席說，“測量一下，發燒可是可大可小的，燒壞了腦子，花再多的錢也治不好。”
墨席尷尬地接過了體溫計，夾在手臂下面，直到五分鐘過後纔拿了出來，臉蛋紅紅地遞給了護士。護士一看，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瞪着他，責備說，“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都燒到了四十度，也打算不當做一回事呀？”
“沒事，待會她還要做手術呢，我要陪着她！”墨席笑了笑，臉上裝得還真的沒有一點病容。
護士白了他一眼，說，“你是不是想燒壞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