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夏馨雨去美院找江牧,走到學校門口,又踟躕了。
給江牧發短信,另外約了時間和地點。坦白說,丁江牧還是很忌諱人體model這件事的,尤其是發生了上次有學生調戲她這回事,她對美院這塊地方更加是望而卻步了。
夏馨雨早早的到了咖啡店,看着江牧從一片陽光中走了進來,對她說:“好久不見。”
一瞬間,夏馨雨有些失神了。
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江牧已經坐在她對面了。
“謝謝你,幫我找的工作。”
“你都知道了?”
夏馨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知道什麼?知道你悄悄幫我找工作這回事,還是知道你喜歡我?
夏馨雨沒有吭聲,過了半響說:“你是個好人。”
江牧被這一句話丟進了更爲巨大的沉默當中,似乎在想些什麼。
最後,終於堅定的看着夏馨雨說:“馨雨,我……我知道我不夠耀眼,但是……”
“別說了。”夏馨雨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用說了,你根本就不瞭解我,你的世界太陽光太積極,可是我的世界呢?只有你想象不到的昏暗,你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江牧仔細的想了一下,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可能有着我無法想象的過去,但是誰又沒有過去呢?我很早以前就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現在我可以肯定了,我不在乎,如果沒有過去的種種,就不會有現在的你……”
“現在的我?你覺得現在的我,就是坐在你面前的這個樣子嗎?你怎麼那麼單純呢?每個人都是立體的……你真的該跟小玲子那樣的女人在一起,兩個人做什麼事都是樂趣……”
“可是她不是你啊……”江牧看向夏馨雨的眼神裡,帶滿了哀傷。
“江牧,我要的東西,你給不了。”夏馨雨的語氣也暗淡了下來。
江牧聽懂了夏馨雨這句話的意思,他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聰明。雖然此刻,他是那麼的希望自己聽不懂,自己不知道夏馨雨在說什麼,這樣子,他就可以繼續真誠的對着夏馨雨坦白他的心聲,可是現在,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什麼都沒有,現在住的還是學校的職工宿舍,他聽舒玲說過,知道現在夏馨雨正在和一個富二代交往,是的,那個人能給她的他給不了,但是,他能給她最最無私和純粹的愛,那個人給的了嗎?
江牧剛剛想要開口,看到夏馨雨精緻的妝容,和姣好的皮膚,他忍住了,也許,她真的應該過那種富麗堂皇的生活。
不然呢?跟着自己每天爲了柴米油鹽發愁,給自己洗渾身沾滿染料的衣服?這就是他對她的愛嗎?自己口中的“無私”就只是這樣嗎?
這次,怕是給她帶去困擾了吧。
這樣想着,江牧站起來,對夏馨雨說:“祝你幸福。”然後離開了。
夏馨雨看着他離開,什麼都沒有說。他的生活裡,應該有一個質樸善良的女人一起分享,而不該是自己,這
樣心浮氣躁的性格。
也許,她真的拒絕了最純粹的被愛的機會。
但是,路是自己走的,人是自己選的,即使心如刀割,也要生生的挨着。
夏馨雨拿起電話,約了葉琣言出來。
葉琣言很快趕了過來,對於葉琣言每次的隨叫隨到,夏馨雨心裡還是很感激的,即使這個男人沒有那麼的愛自己,至少他現在這樣子,是不是自己就該知足呢?夏馨雨如此的寬慰着自己,
然而,感情的事何該如此?愛一個人或者被一個人愛,爲何要找那麼多的藉口來說服自己呢?自己到底是對什麼沒有信心呢?
“我想要開家畫廊。”夏馨雨看着葉琣言很堅定的說。
“開畫廊?不會很辛苦嗎?”
“我不管,我就是要開一家畫廊。”
“好,我馬上聯繫人找地方。”葉琣言沒再多問,畢竟一家畫廊的錢對他來說是小事。
“不用你找人買畫,我自己找自己畫。”
“馨雨,別太任性。”
聽到這裡,夏馨雨的心顫了一顫,曾經也有人用同樣的語氣說着“別太任性”,那個時候的夏馨雨大聲的回罵着:“混蛋!我是你女朋友,我不對你任性對誰任性!”
可是現在呢,夏馨雨沒有任何言語上的反抗,恐怕,連內心的些許反抗,也做不到吧。
不管怎樣,夏馨雨的畫廊還是開起來了,裝修的時候,夏馨雨堅決不讓葉琣言請專業的裝潢公司,一定要自己設計,自己粉刷,這可是累壞了葉琣言,每天工作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的了,下班後,還要到夏馨雨這裡做勞力。
雖然夏馨雨說過,不需要他來幫忙,可葉琣言覺得,作爲夏馨雨的男朋友,於情於理都該是來陪着她的。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要搞什麼,但由着她去吧,只要她高興,畢竟現在自己有這樣的資本和實力由着她性子胡來。
有時,葉琣言累了坐在雜亂的畫廊裡休息的時候,看着穿着樸素的夏馨雨認真的刷牆,會很難聯想到那個當初在酒吧夜夜買醉的女人,也會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甘心那樣的放縱自己。接觸多了,葉琣言才發現,這個女人,心裡是有多麼強烈的倔強,讓她拒絕着葉琣言給予她的“施捨”,而這次,她又爲什麼會找自己要下這家畫廊呢?
“琣言,你說,畫廊名字叫什麼好?”夏馨雨看到葉琣言在發呆,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都好,你想叫什麼?”
“果然不是你自己的畫廊就不上心了。”夏馨雨佯裝抱怨。
“說話要有良心的,我每天一下班就往這裡跑,還不夠上心啊?你要求太高了吧。”
“你覺得‘七號藝術空間’怎麼樣?”夏馨雨問。
聽到“七”這個數字,葉琣言的心裡微微泛起了異樣,因爲他和夏馨雨在酒店的那天正是七號。
略微一沉思說:“簡單些吧,就叫‘柒畫廊’吧,大寫的‘柒’字。”
“也不錯,但是我怎麼覺得在哪看到過類似的名
字呢……”
“你是說‘柒酒吧’嗎?那個是我開的。”
夏馨雨吃了一驚,難怪總覺得“柒”這個字這麼眼熟,“葉琣言,你到底還有多少產業是我不知道的啊?”
“別急,等你做了葉家少奶奶我慢慢告訴你。”說吧,葉琣言閉上了眼睛,好像累了的樣子。
“葉家少奶奶……”夏馨雨看着那個裝睡的人,不知他說出的這句話是有心還是無意。
不管怎樣,夏馨雨的畫廊算是開張了,她找江牧要了幾張作品,挑了兩張自己拿得出手的畫,又逼舒玲給畫了一張,最後大大小小湊齊了七副油畫,就開門大吉了。
夏馨雨覺得自上次摩托車事件之後,葉琣言對她的態度有了不小的改觀,也許是內心真的覺得慚愧了吧,又或者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不管怎樣,夏馨雨很感謝葉琣言爲這家畫廊的付出,對葉琣言的心意也沒有那麼的抗拒了。
或許,夏馨雨也認命了吧……
日子就在各自尋到的軌跡上安然的行走着,江牧安心的在美院教學生,搞創作,不時把自己的畫作帶過去給夏馨雨畫廊充門面,既然她想要做普普通通的朋友,那麼自己,就以這樣的身份和她想要的方式參與到她的生活中吧;
舒玲安靜的當着自己的幼兒園教師,偶爾會去找江牧聊聊天,說說話,有時看着這個簡單的男人醉心於創作的時候,小玲子也會滿足於這樣的寧靜,她還是會想起那個佔據她青春時期幾乎全部時光的男人,爲什麼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子,看過他作畫呢?他佔據了自己生活的全部,可是她,卻始終不是他生活的主角;
夏馨雨專注於畫廊每天的清潔打掃,每天來畫廊選畫的人不多,但是每個進來的人都是很認真的在欣賞,夏馨雨不想要掙很多的錢,她只是希望能有這樣一個地方,讓自己的思維可能停止,什麼都不想。又或許,開這個畫廊,有一部分是因爲江牧吧,那個暗地裡幫自己找工作的人,這樣子,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報答吧。
葉琣言每天下班都來接夏馨雨,陪她鎖上厚重的防盜門,然後爲她打開車門,就像是熟稔多年的老夫老妻,在這過程中,默契的不需要語言。畫廊開張後,葉琣言儘量不加班,沒晚陪夏馨雨一起晚餐,或許上次的事件,真的讓他想了不少,最後,他甚至覺得,就這樣娶了這個女人,也未嘗不可。
有時晚飯的時候,夏馨雨會叫上她的好姐妹“小玲子”,這樣扭捏的女子,葉琣言總是不大喜歡的餓,但是,因爲是夏馨雨的好姐妹,他自然是要客氣對待的,況且,夏馨雨還借宿在她家。葉琣言後來又提過要夏馨雨搬去同住,但是夏馨雨以去畫廊方便爲由拒絕了。
凡人的生活如此平靜,有時夏馨雨會和舒玲會一起窩在沙發上看有樊一琳的電視節目,每當這個時候,她們就會異常的心疼樊一琳。那個在舞臺上努力微笑,努力討好觀衆的琳琳,只有她們知道,她爲了如此高貴的站在人前,究竟付出了什麼。
三缺一,這樣的場景,又何嘗是她們想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