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重遇郭彩庭

上次葉琣言和夏馨雨通話並不愉快,加上夏馨雨瞞着他做人體模特兒一事,仍舊讓葉琣言心存芥蒂,連續幾日,葉琣言都悶悶不樂,心裡藏着一股怒火,沒處釋放,又吞不回去,這日,下班之後,百無聊賴的葉琣言終於又踏進了貓眼酒吧……這個夏馨雨開始注意到他的地方。

還是那個座位,葉琣言安靜的喝着一杯又一杯的酒,而吧檯旁,夏馨雨常坐的座位,已經換上了別人。幾個想要過來靠近葉琣言的女人,都被他冰冷的眼神擋住了。

從來只有女人爲他着迷,良好的家教,富貴的出身,優雅的談吐。男人到了這個年紀,這般地位,偶像劇裡所謂的“英俊的外表”已經不再是女人考量的範疇了,阿瑪尼的西裝,就已足夠吸引她們的眼球了。

葉琣言,有多久沒有因爲女人而喝過悶酒了。自打彩蝶走後,這還是頭一遭。

“葉總裁?”一個女人的聲音朝着葉琣言所在的方向傳了過來。

葉琣言擡頭看了看,似乎沒有看到熟悉的人。

“真的是你嗎,葉總?”女音繼續着,“我是小庭啊。”

小庭?似乎聽過這個名字,葉琣言看見一個女人朝自己走了過來,仍舊沒有想起是誰。

“葉總,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郭彩庭,彩蝶的姐姐啊。”

彩蝶……這兩個字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着實讓葉琣言心口痛了一下,還好在酒精的稀釋下,沒有那麼的明顯。

“小庭啊,兩年不見,變了很多啊。我記得當初把你送去美國了,怎麼回來也沒跟我說一聲?”當初葉氏面臨危機,郭彩庭卻在那個時候像葉琣言表白,葉琣言只是把她當妹妹,還送她去了美國。

“前兩天剛回國,去了葉氏,他們說你已經不怎麼在那邊了,所以沒找到葉總你。”

“哦。不過你還是叫我哥吧。”

“嗯,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這麼吵的酒吧不適合你的。我昨天去了‘柒’,但是非會員不讓進的,既然在這裡碰到你了,那你帶我去‘柒’吧,當初你嫌我小,不帶我去,我一直都很好奇裡面是什麼樣的呢。”

是啊,自己也許久沒有再去過“柒”酒吧了。郭彩庭的突然出現,讓葉琣言又想起了那段他以爲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的過去。

郭彩蝶是葉琣言大學時期的初戀女友,彼時年少,葉琣言又自命清高。當乾淨清爽的郭彩蝶端着募捐箱走到他面前,清笑着說:“同學,獻份愛心吧,謝謝。”

葉琣言一下子發現了自己內心那塊父母、家庭或者金錢、狐朋狗友填補不了的空缺,因爲,隨着眼前女孩的出現,隨着她的一擡手一微笑,一開口一說話,那個缺失的空間,就被填滿了。

和郭彩蝶在一起之後,葉琣言就跌入了那片化鋼鐵爲繞指柔的溫情之中。

該怎麼形容郭彩蝶呢,用葉琣言的話來說,她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並不是說他的彩蝶有多漂亮,儘管她的確很美,但如果用“美”來形容彩蝶,那是一種玷污。在葉琣言心裡,郭彩蝶就是他心中的聖母瑪利亞。

她有一顆仁愛之心,見不得所有可憐的人、事,每天黃昏時在學校角落下帶着食物問候學校的流浪貓狗,沒週六固定去社區或者養老院做義工

,福利院是她的家,那裡還有她剛上高中的妹妹。

葉琣言不時也會陪郭彩蝶回福利院看看,給那的孩子們帶寫吃的用的,但是葉琣言不喜歡小孩,一直都不喜歡,但是他喜歡看着郭彩蝶坐在孩子中間,安靜的給他們講故事的側臉,那樣美好,那樣虔誠。

每次到郭彩蝶身邊,葉琣言覺得自己也放下了一切,所有外在的東西都不服存在,因父母得來的優待、因社會強加的責任、因教育而得的榮譽……這一切被貼在身上,並且越來越多越來越重的身外之物,到了彩蝶眼裡,什麼都不是。

葉琣言,只是個需要人疼需要人愛的孩子。

後來,葉琣言大學時用自己做軟件淘來的第一桶金,爲彩蝶和他自己開了一間小而溫馨的酒吧,只對情侶開放。

郭彩蝶偏愛“7”這個數字,而她的生日也是7號,而巧的是,酒吧裡剛剛好只擺了七套桌椅。在她和葉琣言的商量之下,最後把酒吧的名字定爲“柒酒吧”。

裡面的裝潢也是郭彩蝶一手設計,整個酒吧,就像是一個郊外的田園酒莊,鞦韆、樹樁……還有僞造的樹枝來掛着明明亮亮、深深淺淺的手工裝飾,郭彩蝶還從福利院拿來孩子們稚嫩的畫筆下畫出的畫,用做了一面照片牆,貼滿了自己蒐集的,白頭偕老的老年人溫馨的照片。

酒吧並不亮堂,但是一到晚上,特殊製作的天花板就像是無邊的蒼穹,每一顆星星都清晰明亮。

後面,還有一面帶有樹洞的斑駁牆壁,每個樹洞裡面放着的都是某對戀人愛的紀念。

後來,酒吧變成會員制,由戀人的戀愛年限以及現在的幸福度評判會員等級。

這個小屋就像是他們愛的結晶。

一見鍾情到相知相守,若再到白頭偕老,是不是連神仙都要羨慕嫉妒恨了?

看的自己悲或看到別人喜的時候,人們總喜歡埋怨上天的不公平,但是,什麼是公平呢?“舍”與“得”,總是在一種平衡之中。

葉琣言的父親威嚴正直,母親賢淑懂禮,就算談不上相濡以沫,也算的上是琴瑟和絃吧。葉琣言不像徐洛辰,他有一個美滿又幸福的家庭,父母不會把自己的夢想強加在他的身上,就連學習工作,也由着他自己選擇,這樣的人生足夠幸福吧?這樣的人,會埋怨生活的不公嗎?

但是,即使是這般上天垂青的天之驕子,也未必事事遂心。

畢業伊始,葉琣言回了葉氏,沒有太多的閒暇時光陪着郭彩蝶。而郭彩蝶,柔而不矯,也不是那種時時事事都需要葉琣言陪伴的女孩兒。

那日郭彩蝶電話裡的吞吐與拖拉,讓本就爲工作煩心的葉琣言更爲不快。而葉琣言又怎麼會料到,那竟是自己與彩蝶的最後一次通話。

深夜,急救室外面慘白的燈光,映着葉琣言失魂落魄的容顏,這個驕傲的王子,何曾如此頹敗過?

面對生命,面對生離死別,越是居於高位的人,那種挫敗感與落差就越發明顯。

綠燈熄滅,醫生走出門來,無奈的搖了搖頭。

葉琣言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冰涼之中,找不到出路,好想就這樣陪彩蝶一起去了。

“爲什麼你這麼傻?如果是我和你的孩子,我怎麼會不喜歡……”

此刻的葉琣言才知道“後悔”兩個字,是怎麼樣寫就的。

郭彩蝶知道葉琣言一直討厭小孩子的麻煩,所以自己懷孕後,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葉琣言這個消息。那天給葉琣言打電話,也只是想要試探一下他的態度,可是葉琣言的不耐煩,而且那些天葉琣言正在和彩蝶在一起,讓郭彩蝶看不到希望,就自己私下裡做了藥物流產。

但是……誰會想到這麼嚴重的後果?就在郭彩蝶覺察到自己下體出血的時候,也不曾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會是這麼的危險,在血越流越多的時候,她終於覺得惶恐了,急忙給孤兒院看護自己長大的阿姨打了電話,可是,救護車到的時候,郭彩蝶已經昏迷不醒了……

葉琣言頹廢了許久,後來一次,他站在柒酒吧專屬於他和彩蝶的那個樹洞前,終於鼓足了勇氣肯去一個人回憶他們兩個人的故事。有他們一起旅行的照片,有在孤兒院小孩子拽着葉琣言的衣服不肯鬆手時葉琣言臭臭的表情,有葉琣言和彩蝶各自寫給十年後的彼此的信……這一點點的過去,這些沒花的畫面,再也不會在葉琣言的生活裡上演,彩蝶,這個溫婉的女子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眼前,爲他歡喜爲他傷悲。

總會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些人,就這麼的離自己遠去了,丟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面對生活。

葉琣言突然看到一張自己沒有印象的信,打開看,是彩蝶的筆記。

“琣言:

寫這封信,是以往萬一。人世太多無常,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請你不要傷心。每個生命的來來去去就像是太陽升起到一個高度,再落下一樣,從容而安靜,不論以何種方式。請你一定不要爲我憐憫,從而哀嘆生活的不公,或者苛責自己什麼。

我時常會問自己,如果這一秒我突然死去,那麼生命中,可會有什麼遺憾。每次,我都會認真的思考,而最近的一次,我覺得,我的一生該是無悔的。縱不能與你相扶到老,但這最最年輕的愛情,結束在此刻,也是種永恆吧。請你,原諒我如此自私的想法。

謝謝你,讓我知道了愛情是怎樣的溫度,這成長的最後一刻,真的沒有書裡寫的那般疼痛和撕扯。遇到這樣包容體貼的你,是我多大的幸運。

如果一年後,我依然還能和你坐在這間酒吧,聽你對我說你的厲害,那麼,我想那個時候,我會換上另外一封信吧,而這封,你將不會再看到,如果你看到了,那麼我會告訴你,這是自酒吧成立,我換上的第三封“這樣的信”了。如果我足夠幸運,能夠換到第七封,那麼,我將一直留着它,最爲我對你最後的私密話語。

琣言,我相信你是懂我的。我的心,早已被你看穿了。沒了再多的話,爲了我,你要善待自己,善待自己以後的愛情。

最後,請代我照顧好小妹,畢竟,她是我這些年來,唯一真正意義上的親人。

愛你,不見。

彩蝶”

葉琣言看着這封彩蝶以最後的心情寫下的“遺書”,淚流滿面。這就是彩蝶,她並不轟烈也不悲壯的一生,因爲一個意外,倉促的結束了。

這封信,似乎是善良的彩蝶所給予葉琣言最後的愛意。葉琣言一遍遍讀着,彷彿彩蝶就在他耳邊低聲訴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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