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馨雨從葉琣言家裡跑出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葉琣言出來追她,也完全不知道,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鑽戒是該脫下還是繼續讓它在那裡閃爍。現在的狀況,夏馨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真的要和一個死人爭風吃醋麼?但是,不然呢?心甘情願的做另外一個人的替身嗎?
很多念頭交織在夏馨雨的腦袋裡,纏繞、撕扯的生疼,以至於當夏馨雨聽到後面傳來葉琣言的呼喊聲時,下意識的躲進了角落裡的黑暗裡。人啊,在面對自己不想面對,或者不知如何面對的問題或者人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逃避吧?
夏馨雨看葉琣言走遠了,她不想再去判斷葉琣言對她的感情了,有些東西,恐怕連當事人都無從判斷吧,當局者迷,也許就是這樣吧,但是,旁觀者就一定看的清嗎?所謂的“旁觀者清”,也是有條件的吧。
葉琣言這樣焦急的跑出來,是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有的行爲吧?這無關乎愛不愛,在乎不在乎,只是一種行爲方式,就好像是,問路之後要說謝謝,踩到別人要說對不起一樣,只是一種禮貌,一種默認的君子行爲。
沒想到自己又淪落到了無處可去的地步了,夏馨雨把身邊的朋友想了一圈,竟不知道該去哪裡。
手機已經沒有電了,夏馨雨信步走着,只要不見葉琣言,去哪裡都好。不知不覺的,夏馨雨竟然走到了美院門口。
夏馨雨一直迴避着這裡,怕遇到認識自己的人,惹起什麼尷尬。而今天,竟這樣自顧自的來到了這裡,是因爲葉琣言提起“人體模特兒”這件事嗎?
夏馨雨循着古舊的木廊,緩緩的走到了江牧的畫室外,裡面還燃着燈,隔着落滿灰塵的窗子,還能看見江牧在裡面忙碌的身影。大概是畫了新的畫作,江牧還在忙着裝裱。這樣終生與畫爲伴的人,是令人羨慕的吧?曾幾何時,夏馨雨的夢想也不過如此吧。做一個與世無爭的美術老師,看看學生稚嫩的筆法,大部分時間留給自己寫寫畫畫。
夏馨雨看着江牧把畫框包好,然後整齊的擺放好,又把散亂的燃料和畫筆收拾好,以爲他就要離開畫室了,卻看到江牧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貼着牆壁的櫥櫃,什麼時候這裡多了這樣大的一面櫃子,夏馨雨正在疑惑。
在夏馨雨的角度,看不大清櫃子裡面擺放的是什麼東西,只能看到江牧哀傷的眼神裡藏有一絲熾熱的火焰。夏馨雨悄悄的走到門口,在看清櫃子裡的東西后,眼睛竟不自主的噙滿了淚水。
或許,今夜的她,這樣不自覺的走到了這裡,也是因爲這裡還有一份沉重而又無私的感情,留待失意時的她得以慰藉吧。
這樣的眼淚,是流給誰的呢?是在別處受盡委屈卻突然得到一絲溫暖的自己,還是眼前這個一無所得卻依舊珍愛自己的男人?夏馨雨不知道,只是此刻,她好想要一個擁抱,是心漂游太久
極度渴求一個停泊的港灣還是孤獨的本質作祟,令人脆弱不堪?這些,重要嗎?爲什麼人不能隨着自己內心而動?所有的事情,問的太清楚,是否就變成了一場劫難?
江牧看着這幅大型的畫作,或許,這纔是他着一生最滿意的作品,只是這畫裡的女人,卻是他永遠不能擁抱的。也好,這樣纔會令他更加珍視吧。江牧輕輕的苫上了幔子,又輕輕的扣上了鎖,伴着一聲嘆息。多少天了,每晚離開畫室前,江牧都會看一眼“夏馨雨”,有時,也會像個神經病似的跟“她”絮叨上幾句。這樣的自己,江牧也覺得很不可理喻,但偏偏就這麼的欲罷不能。
江牧回過頭,看到淚眼婆娑的夏馨雨,出於意料,又窘迫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我……”正在江牧不知如何開口解釋的時候,夏馨雨撲向了江牧,緊緊的抱住了他。
夏馨雨發線的香氣飄進江牧的鼻裡,這才讓江牧意識到,這一切是如此這般真實的發生了,不是自己在做夢,而用力箍着自己的人,也正是自己朝思暮想卻又強忍着不能見的夏馨雨。
這一刻,江牧遺忘了夏馨雨即將嫁作他人婦,遺忘了自己曾經顧慮到的種種,只想時間停留在此刻,將這個眼淚縱橫的可人兒,用力的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江牧更加用力的回抱着夏馨雨,如果,此生,我們相愛……
屋外,舒玲掏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幕。然後微笑着離開了。
這一晚,夏馨雨安靜的靠在江牧的肩上,兩個人彼此緘默的坐在長凳上,不置一詞。
誰知道明天會是怎樣?如果感情只剩下如此純粹如此美好,不需要華麗的衣裳來裝飾,不需要浮誇的浪漫來點綴,只要你我,兩兩貼近,無關生活,無關物質。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們又要各自面對各自的生活。
夏馨雨要面對讓她說不清道不明的葉琣言,江牧要面對不能擁有夏馨雨的生活。
這一晚,他們閉口不提。她知道,他帶給她的東西因爲不物質太純粹而變的讓人承受不起;他知道,她要的不是這樣單薄的關愛,而更有底氣的承諾,他亦給不起。
終於,夏馨雨給手機換上了新的電池,隨即,葉琣言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馨雨,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不好?”
“不用說了,你只要告訴我,你還要不要娶我?”
“要!”葉琣言堅定的聲音傳了過來。
“下午到畫廊接我吧。”夏馨雨說完,便掛了電話。
她看向一旁低着頭的江牧,再說什麼都變得無力。
臨走前,夏馨雨對江牧說:“能把畫打開再讓我看一眼嗎?”
江牧沒有應話,他怕一開口,就又說出了什麼要夏馨雨爲難的話,只是悶着頭,把櫃子又打了開來。
“給我和它拍張合影吧。”
夏馨雨把手機遞給江牧,然後背對着油畫。
江牧依舊什麼都沒說,擡起手機,按下拍照鍵。夏馨雨蒼白的面孔,硬着墨藍的海水,和油畫的表情是那麼的相像。看着這副景象,江牧竟也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
夏馨雨接過手機,沒敢再多停留,說了一聲“謝謝”就匆匆離開了。
站在辦公室裡的葉琣言,看着手機傳來的彩信,又想起了今早接到舒玲電話之後,趕到美院看到的情景。他強迫自己不去猜測不去想象,馨雨只是被我傷到了,這個時候的她太過脆弱了,所以纔會去找別人尋求安慰,是我負了她,錯的人是我……
葉琣言不斷的暗示着自己,試圖以這種方式安慰自己。直到他接到了夏馨雨的電話,那話語間隙裡的冰涼,是她對自己失望透了嗎?既然失望又爲什麼還要這樣故作平靜的讓自己去接她呢?爲什麼她不繼續大罵繼續發火?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再解釋什麼了?但是,不管怎樣,她還是選擇回到自己身邊了,不是嗎?
葉琣言不想了,只要夏馨雨還肯回到自己身邊,那麼一切就都還有挽救的餘地,來日方長,馨雨她會明白的,總有一天。
葉琣言安排了人去送郭彩庭去機場,葉琣言真的不希望郭彩庭再折騰出什麼事了,事情發生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他想要的發展方向了,郭彩庭必須離開了。
然而,就在葉琣言派去的人剛剛到達郭彩庭入住的酒店,郭彩庭的電話就打到了葉琣言的手機上。
“葉琣言,你憑什麼管我!憑什麼要我回美國!”郭彩庭怒氣衝衝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
“小庭,我不想馨雨再受傷害了。”
“傷害?跟我妹妹比起來,夏馨雨受的也算傷害?葉琣言,你怎麼可以再愛上別人!你怎麼可以就這樣忘了我妹妹的死!”郭彩庭不斷地提起彩蝶,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刺激到葉琣言。但是……
“小庭,你妹妹那裡,我會去向她解釋的。”
“解釋?你怎麼去解釋,以死謝罪嗎?你捨得那個女人嗎?葉琣言,我要你爲此付出代價。”說完,郭彩庭就掛了電話。
然而,沒過多久,葉琣言派去的人就又給他打回了電話:“葉總,不好了,郭小姐搶了車鑰匙,開車走了……”
葉琣言一聽,心下也亂了,拼命的給郭彩庭打電話,卻總是無人接聽。
葉琣言這才意識到,這件事,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不該猶猶豫豫,不該當斷不斷,然而着太多的不該卻不能改變現在的狀況。葉琣言害怕郭彩庭做什麼傻事,又害怕她會一時衝動之下對馨雨不利。馨雨……
葉琣言馬上給夏馨雨打電話,卻是無法接通。
葉琣言急忙開車前往柒畫廊方向趕……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犯下的錯,不該由別人來承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