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唐玲已經淚流滿面。她抹了一把眼淚,掏出手機,拔了電話薄上署名爲葉林的電話號碼。她盯着大廳裡站着的葉林的反應。葉林果然彎下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順手把電話遞給身下的唐小貝。
唐玲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着情緒,和顏悅色地說:“小貝啊,媽媽就在門外,你說你躲哪不好,偏偏躲在一個有電視直播的地方。媽媽已經從電視裡看到你啦。”
唐玲看看電話,確定電話沒壞,只是唐小貝沒吭聲而已,又對電話說:“我之所以沒有闖進門去當着全國人民的面把你揪出來,是念着家醜不可外揚。你出來。”
唐小貝的聲音在咳嗽了一聲後,終於響起來:“那你還帶我去見陳小妍不?”
“不見了。”
“您不堅持她是一個優秀的人選了?”
“媽仔細想了,媽的確過於考慮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你的感受了。咱們回去合計合計,怎麼爲咱家找一個你和你媽都滿意的兒媳婦。”
“您還是不肯放權。”
“媽是怕你走彎路呀。”
“你不能拉扯我一輩子。媽,我已經25歲了,您該放手了。”
“等你結婚後,我保證再不插手你們年輕人的事。”
“我十八歲的時候已經得到過一個您的爽約的保證了。”
“婚姻真的是人生大事,一步錯,步步錯。”
“您可以放手讓我自己來找,找回來的媳婦,再讓您把關嗎?”
“可問題是我從沒見過你帶過哪個女孩上門。”
“如您如說,婚姻是人生大事,更要慎重。”
“我們從長計議,你不會拿你在全國人民的目光下要協我吧?”
“怎麼會?我知道您脾氣上來,是敢於衝進來把我揪出去的。”
“那就出來。”
“您保證不帶我去見陳小妍,把那個女孩忘掉?”
唐玲猶豫了一下,“保證。”
唐小貝把手機還給葉林,從人堆中站起來,分開媒體方陣的長槍短炮向大門口走來,遠遠看着唐玲。唐玲也面帶微笑看着唐小貝。唐玲從門邊向**臺的位置看去,正看到姚雲的目光向這邊看來。唐玲連忙把頭縮回門後。唐小貝已經走出來了。
唐小貝:“媽。”
**臺上,姚雲悵然看着會場的門邊,稍後,見到唐玲和唐小貝的背影從門前走過去,消失了。/
“我看到唐小貝了。”姚雲說。
從泰達廣場大廳內的電動扶梯上,姚雲和於鵬舉及其隨從魚貫而下。
“和唐玲在一起。說在我們新聞發佈會同樓層的一個茶館唐玲給唐小貝安排了一場相親,唐小貝逃親逃到我們新聞發佈會去的。”
“我也注意到了,”於鵬舉說:“和那個嘴巴厲害的女記者坐在一起。發佈會開一半出去了。”
“是唐玲把他叫出去的。唐玲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找到他們了。把唐小貝叫出去就是怕我和小貝相遇。”
“唐玲的脾氣和以前不一樣了,你要注意。”
“我不知道該怎麼彌補他們。”
“當年唐玲不辭而別也不是你的錯。”
“要是唐玲不讓我認唐小貝這個兒子怎麼辦?”
“辦法總比困難要多。”
“我相信精誠所致,金石爲開。”
姚雲、於鵬舉一行順着扶手電梯下到大廳,沿着大廳向電動大轉門走去。門外,一排車隊停在門前。于飛站在電動大轉門外,正在應付一堆記者簇擁的話筒的提問。
于飛:“太陽集團、大鵬集團親如一家的戰略佈局不會改變。”
“聽說於少董事長是大鵬集團少壯派的翹楚人物,對於大鵬集團和太陽集團這次京津冀的聯合開發,於少董事長可以談談嗎?”
“每一個瓶頸,都是一次機會。每一次蟄伏,都是一次復出。”
姚雲和於鵬舉從玻璃大轉門一側打開直通的側門走出來,立刻受到了本來簇擁在於飛身前的媒體的圍堵。
於鵬舉:“必要的時候,我和姚董會召開另外一次新聞記者招待會,歡迎大家暢所欲言。”
“姚董,可以談談三個月前突發事件對您造成的影響嗎?聽說姚董接連兩次朝拜了五臺山佛光寺,在命運無常面前,姚董真的相信有雙大手在背後操縱嗎?”
于飛在姚雲、於鵬舉面前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地分開衆人,依次把姚雲、於鵬舉送上了各自的轎車。媒體話筒再一次向于飛雲集。于飛擺擺手,退到自己的車前,拉門上車開走/。
葉林把摩托車頭盔戴到頭上,一腳踩着了摩托車,穩穩地駛出街道。在她前方,姚雲的那輛黑色商務轎車正在不急不許地行駛。葉林穩穩地跟在車後。
在姚雲的車上,姚雲從倒車鏡中看到了車後緊緊跟着的摩托騎士。
司機:“就是那個刁難您的女記者。”
姚雲:“她叫什麼名字?”
司機:“葉林,樹葉的葉,樹林的林。”
姚雲:“她和唐家是什麼關係?”
司機:“兩年前,她和男朋友從蘇州北漂北京,租的房子正好是唐玲女士的隔壁。她的男朋友找了一份工作,就是小貝現在在的那個公司,把唐小貝介紹進去了。唐女士感謝他倆,就認了這個葉林爲乾女兒。兩家走動一直比較頻繁。”
姚雲:“那唐傢什麼事,唐家這個乾女兒肯定門兒清了。”
葉林駛上一道上坡道,在她前方,姚雲的車已經駛到坡頂,並且消失在上方。葉林右手加動了油門,摩托車轟鳴而上。在坡頂,有一條道路通往左邊綠蔭篷篷的柳林中,一道矮牆在柳林另外一邊,遮住了視線。另外一條道路是下坡一道向右轉彎,同樣被一排房屋遮住了視線。葉林一隻腳支在地上,戴着頭盔的頭在這個交岔路口東張西望,一時拿不定主意該往哪個方向去。
在左邊柳林矮牆後,傳來兩聲喇叭聲。葉林愣了一下,轉彎發動摩托向左邊那條路駛去。駛過柳林後的圍牆,果然看到姚雲的車在前方不急不許地行駛。剛纔耽誤了半天,姚雲的車似乎並沒有駛遠,而是停在原地專門等葉林跟上來的樣子,剛纔那兩聲喇叭響,也很有可能是姚雲已經發現自己了的信號。
葉林說:“我應該被發現了,剛纔跟丟了姚董,姚董不但沒有走遠,還按了兩聲喇叭提示我跟上他。”
高主編的聲音從頭盔裡傳來來:“有意思。”
葉林:“我還跟上去嗎?”
“那更要弄清他的含意。他爲什麼獨獨對你感興趣。”
“我剛纔在新聞發佈會就覺得奇怪,他似乎格外照顧我。我一進去,就拋給我兩個提問的權利。”
“心軟了?”
“沒有。”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在想這個高主編未免太不通人情了,抓住人家的痛腳窮追猛打。”
“我要向您的職業素養學習。”
“那就心無旁鶩地完成任務。”
說話間,姚雲的車又駛上了一條上坡道。隨着盤山公路逶迤而行。山的另一側,已經可以俯瞰北京城的遠景了。
在一個登高望遠,依山而建的四樓洋房前是一個平臺,平臺下是一個院子,隨着院門的鐵門緩緩打開,姚雲的車駛進了這個院子。院門並沒有緊隨其後關上,而是繼續張着黑洞洞的大嘴,似乎在默默注視着騎行緩緩上坡而來的葉林。
在門裡有一條臺階,通往平臺以及平臺上的樓房。姚雲的車拐過門後消失了。
“跟進去。”高主編的聲音說。
葉林硬着頭皮轟起了油門,徑直駛往那個黑洞洞的門裡去。
大門在葉林駛進院子後關閉了。左邊是一排車庫,姚雲的車停在其中一個庫裡。車庫邊有另外一條通往平臺上的臺階,姚雲和司機正拾級而上,姚雲站在臺階上回頭俯看了葉林一眼,繼續向上走去。司機向葉林招招手,示意葉林跟上。
葉林把摩托車停在其中一個車庫,取下頭盔掛在車把上,露出滿頭秀髮,在葉林耳中,插着一隻白色耳機。
葉林說:“現在我要取下耳機了。”
高主編的聲音說:“祝你順利!”
葉林取下耳機,切斷耳機電源,把耳機及其接收器放進頭盔裡。出車庫沿着姚雲剛剛走過的石階拾級而上。在平臺上,司機正等着葉林。
司機看看葉林,說:“請跟我來。”
跟着司機走過平臺進到平臺前的樓裡,裡面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沿着大廳兩邊的盤旋扶梯螺旋而上,是二樓的一排壁畫,旭日東昇從海面噴薄而出的磅礴景象頗有氣勢壓人之感。葉林不禁有點緊張,悄悄調整着呼吸,緊跟司機從左邊的盤旋扶梯扶遙而上。二樓是圍繞整個屋子的一條環形走廊。姚雲坐在正對旭日東昇壁畫的落地飄窗下。窗外陽光燦爛,灑進窗內。隨着司機示意葉林獨自去見姚雲,下樓離去,葉林一步步向姚雲走去,窗外大城市的遠景俯瞰窗下。/
姚雲:“我喜歡於總每次當我來北京給我準備的這套西山別墅。”姚雲看着窗外城市的俯瞰說:“有一種飄然世外之感。
葉林小心益益地走到姚雲身邊,姚雲指指隔着茶几的對面座位,示意葉林坐。葉林走到座位前,把隨身拾的公文包放在座位邊,順勢坐下。不禁有些侷促。一時無語。
姚雲把頭轉過來,看着葉林,開口說:“如果我今天沒有給你特別照顧,你怎麼打動我同意你的採訪?“
葉林彎腰提起公文包,從包中取出一個煤油打火機,放在茶几上。姚雲一愣,俯身取過打火機,打燃了火。姚雲看着火苗沉默了會兒,把打火機合上放回茶几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