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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蓬萊大酒店露天游泳池的時候,葉林在池邊站了會兒。池邊的路燈安靜地照在這個空無一人的游泳池,十天前葉林和白天像一對鳧水的鴛鴦在水面嬉戲打鬧的情景浮現腦海。夜有點晚,葉林感到夜晚的涼意,即便在這個熱帶地理城市的地方。蓬萊大酒店巍峨高聳,大部分客戶房間都亮着燈,陽臺一層一層地輔在酒店建築上面,鱗次櫛比,下層的陽臺靠外,上層的陽臺靠內,形成一個整個建築從上至下有彎度的弧形。
葉林望向她和白天住的三樓房間,後窗沒有燈。葉林掏出手機,撥通了白天的電話:“白天你在哪兒?”
白天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來:“你下班了?你們公司有什麼新指示?我在酒店一個新發現的好玩的地方。”
按照白天的指路,葉林從游泳池邊的酒店後門進去,穿過臺階上的酒店餐廳。餐廳佈置的富麗堂皇,一張張輔着白布的大圓桌上擺着整齊光潔和亮麗的餐具,每桌八套,每套包含一個疊的整整齊齊豎着擺着像一個王冠一樣的灰色餐巾,因爲這些造型整齊的餐巾,餐廳的格調大顯提升。現在過了晚上用餐時間,整個餐飲大廳顯得空空蕩蕩。餐廳外是一個帶着屏風的走廊,走廊九曲廊壁,穿過走廊是酒店側門大廳,廳中噴泉池流水潺潺,一個巨大的魚缸中羣魚遨遊。大廳內有上下兩乘電梯。葉林上了上行電梯,按下L層樓層,她忽然發現,L層樓層在12樓到M和15樓之間,是13層。出了電梯是一個幽暗的走廊,一個無聲的夜中亮着“小蓬萊”三個字招牌的霓虹燈下是一個夜吧的門。
夜吧中人不太多,也不嘈雜,放着小夜曲調調的音樂。燈光幽暗。在一個高大後背座的隔間,葉林看到了坐在一桌糕點飲料冰淇淋邊的白天。
白天正在滋滋有味地通過吸管咂吸一杯澄汁,高興地對葉林說:“你看!我給你叫了你最喜歡吃的哈根達斯,全場免費的!”
葉林坐到白天對面,拿起冰淇淋用勺舀着吃。白天沒有發現葉林心事重重,沉浸在自己高興的小節奏裡。
白天:“我們在酒店住了十天,今天是最後一天,我只到今天,才知道我們的房卡是包含我剛發現這個夜吧的免費酒水服務的,這姚小貝,請客的時候也不告訴我們,害得我今天一個人在這裡狂吃,也吃不回來。你多吃點。”
葉林:“白天,我們在北京的房先暫時不退吧。”
白天有些意外:“爲什麼?我們都搬到濱海來了,北京的房留着幹什麼?”
葉林:“我可能工作還要兼顧一段時間北京,不能馬上把工作重心調整到濱海來。”
白天:“你們公司有什麼消息了?不是讓你跟姚董的新聞有變化吧?”
葉林:“不是,沒有!是北京那邊的工作還要一段時間交接。”
白天:“你們公司怎麼東一出西一出的?那你去北京算出差還是算駐站啊?有補貼嗎?”
葉林:“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小事的時候。”
白天:“這可不算小事,積少成多,我還打算快點娶我家小可心呢。”/
葉林看着夜吧門口,眼睛睜大了,在葉林驚訝的注視中,姚小貝和丁夢夢手牽着手走進來。丁夢夢穿着那套藍色酒店服務員制服。白天發現葉林的反常,扭頭向葉林看的方向看去,剛看一眼,驚得寒毛倒豎地縮回頭。姚小貝和丁夢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發現葉林和白天,從他們桌邊走過。
葉林看白天的表情,白天比她還像撞見了鬼一樣。
葉林看着白天:“怎麼回事?”
白天:“那女的我認識!她是北京夜總會的陪酒女郎!”
葉林的眼睛瞪大了。
姚小貝和丁夢夢在白天和葉林斜對過的隔間坐下來,丁夢夢面朝白天這邊,葉林偷偷伸出頭去,轉頭悄悄打量丁夢夢。白天拿出手機,調出那晚在太子港狂歡時丁夢夢長袖善舞,談笑風生,正在介紹瑪歌古堡乾紅時的視頻。丁夢夢站在隔着茶几坐在沙發上的姚小貝的對面,姚小貝正在用開酒器開酒瓶,丁夢夢正在侃侃而談瑪歌古堡乾紅源遠流長的歷史。遞給葉林。
姚小貝:“你在擔心什麼呢?”
丁夢夢:“我覺得我們的關係發展太快了,我還沒有準備好。”
姚小貝:“經過了那天晚上的暴風雨,還不夠嗎?”
丁夢夢:“姚小貝,我喜歡你,那天暴風雨的恐懼讓我袒露心聲,的確使我們的關係往前踏了一大步,但是我們還沒有開始拍拖,纔剛剛確定關係。在這種情況下,你帶我去見你父母,我覺得是冒失了。這件事你一定要聽我的,不能按你的想當然來處事。你在社會閱歷,人情世故上有很多欠缺,尤其是換了一個環境,換了一個身份。你要做符合你現在身份的事。而我作爲你的女朋友,更不能對你的任性聽之任之,那將讓你爸媽連同我和你一起被看低。”
姚小貝:“可是我迫不及待地想和你結婚。”
丁夢夢:“不要孩子氣,我們私下場合的時候,也不要養成習慣。既然你露出了柔軟的一面,在我面前卸下僞裝,我更要對你負責。你現在需要的是成長,不是嬌寵。”
姚小貝:“我從小到大沒有享受過母愛和父愛,從我記事時候起,我就告誡自己要勇挑家庭重任,要爲媽媽分擔憂愁。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你,我需要從你這裡獲得愛。”
丁夢夢笑:“我不是正在愛你嗎?這正是我給予愛的方式啊!這纔是一個值得你愛的女朋友正確採取的方式啊!”
姚小貝委屈地:“你總是有道理!”
葉林把手機還給白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天睜着無奈又無助的大眼:“我們怎麼跟他說?”
葉林:“你認識這個女孩,我也認識這個女孩。我認識這個女孩的方式不一樣,但是異曲同工。我在B2區採訪過太陽集團高管會,知道她是B2區的服務員。天下事絕沒有這門子巧法的,她從北京的夜總會辭職,跑到濱海的太陽集團高管會當服務員的。”
白天幾乎要哭出來了:“我早就告誡過他!叫他行爲檢點,不要去那種不三不四的場合,他涉世不深,我也不懂,那種地方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這下碰到仙人跳了吧。你都不知道這個女的背後有什麼背景!”/
葉林冷笑:“這要是仙人跳,從北京夜總會打通關節到濱海酒店當服務員,這成本可真夠大的,就怕她得不償失,最後猴子撈月空歡喜。”
白天看着葉林:“你好像知道了什麼?”
葉林:“白天!”
葉林這聲白天一出,淚奪眶而出,抓住白天的手。而白天也迅速恢復了自姚小貝認親以來,這些天的狂熱前的冷靜和穩重,他了解他這個愛人同志葉林,不是到很難過的時候,她是不會哭的。
白天:“是蘇州那邊有消息?還是濱海這邊有什麼變化?”
葉林哽咽着:“濱海有變化。”
白天沉默了半天,伸出另一隻手去按住葉林緊緊抓着他的雙手:“沒關係,讓我們來聽聽,有多嚴重!”
葉林哭着:“姚董有秘密!他可能得絕症,活不長了。”
陽光灑在病房,穿着病號服的姚雲靠在牀頭,牀邊的唐玲在削一隻蘋果。牀頭櫃上擺着一隻插着吸管的椰子。姚雲溫柔地看着唐玲。唐玲削好蘋果,把削皮的蘋果一塊一塊地削到一個小碗裡,插上牙籤遞給姚雲。然後看姚雲吃。
唐玲:“還是由我來告訴小貝吧。”
姚雲:“他不是一個沉的住氣的孩子,告訴他,等於告訴全世界。”
唐玲:“你還想瞞多久?”
姚雲:“我這回回來,放棄歐洲20%的生存率的手術,就是回來處理後事的。”
唐玲:“小貝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懷疑,他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只看到表面很膚淺的東西,就相信。”
姚雲:“他在機場沒有接到我怎麼說?”
唐玲:“他的關注點不在你,只有我們這些知道這件事和懷疑這件事的人關注點纔在你。他的關注點在他的工作,蓬萊會議後他很興奮。這傻孩子。”
唐玲驀地有些哽咽。姚雲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那個乾女兒的公司已經發現我的秘密了。我要快點安排好後事。別擔心。我也很遺憾,你們以前沒有我,後面我也沒有陪伴,真是很慚愧。”
唐玲哽咽着:“這回我知道聽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