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讓你的人拿好小板凳,今晚吃過晚飯後去大會堂看影戲。”陳麻子擦着滿頭的汗水,他剛剛跟自己的隊員跑完了十公里越野。
黃山扶着大樹,他已經站不直了,“陳長官,先容我歇歇,我腳板底都快磨破了……”
“才十公里就這樣子了”陳麻子抱着雙臂,似乎連大氣都沒喘幾個,“負重越野是我們討逆軍的基本技能,後邊還有更刺激的,這個都忍受不了,我擔心你後邊能不能撐下去。”陳麻子這話倒不是在諷刺,而是黃山已經四十幾歲了,他這個年齡如果不是經年累月地訓練,貿然投入這麼高強度的訓練確實有風險。
黃山擦了擦禁不住流下的口水,“不礙事不礙事,陳長官你正常訓練就行,我不堅持下去,將來如何服衆。”
陳麻子拿着水壺遞給黃山,“有這份心意是好的,但是切記不要逞能,身體如果有什麼不適請立刻告訴場內醫生。”
黃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得抱拳代替。
其他諸軍官也沒好到哪裡去,全都累得跟狗一樣,恨不得當場就躺地上,十個作訓長官不停地催着他們慢走,防止出現猝死的狀況。
“我日他奶奶的……”幾個軍官刻意避開黃山,窩在食堂的角落裡,他們剛剛洗完澡,食堂也開放了,每人一個金屬餐盤,裡邊一條筷子長的魚,一份炒青菜以及六兩水牛肉,旁邊一杯番櫻桃汁,這種澳洲特有漿果維生素非常豐富,能迅速補充人體所需的量。
“練習跑這麼快準備逃跑時用嗎?”某人不滿地嘟囔了句。
“蔣兄你就少說兩句吧,若是讓提督聽到了,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一提到黃山,幾人頓時蔫了,餐桌上只剩下筷子扒飯的聲音。
這姓蔣的拿着手中的陶杯,“不過有一說一,澳洲人的伙食不賴,這吃食可比咱們在家好得多。”他敲了敲自己的金屬餐盤,“就連盤子都是鋼鐵製造的,竟然都一模一樣,真不知道他們咋弄的,難道是一個媽生的嗎?”
“咕咚”對面的把果汁一飲而盡,用袖子擦了擦嘴,他悄悄湊了過去,“咱們過來學人家,你說能學幾分我可是看了,對方連小兵都是這個伙食。”他扯了扯身上的呢子外套,“這身上的衣服,雖然看起來不咋樣,但用料實在啊,沒個二兩銀子能置辦下來其他的咱們都不說了,我看最後效果懸。”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同意,原本他們以爲這是軍官特供,帶隊長官說這就是普通吃食,他們還以爲澳洲人在吹牛逼,有人便偷偷去看討逆軍自己的食堂,發現還真是這樣,吃食上除了正餐外,澳洲人每月還定量發二兩茶葉、一斤咖啡粉,十個“唐蘭記”的豆沙餡兒甜餅,二十支香菸,這種豪華組合,簡直要把鄭軍的下巴都要嚇掉了。
“吃完了趕緊回宿舍把物件放好,全體換常服,七點後一到五隊到大會堂集合。”黃山拍了拍手,“大家別遲到啊,我可聽人說,這澳洲影戲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黃提督,是皮影戲嗎?”一個來自北方的軍官問道,“皮影戲我看過的,我家鄉就有。”
“去去去,你咋不說你家鄉在悉尼呢!”衆人一起鬨笑道,一聽說晚上有娛樂,頓時士氣高漲,腿也不酸了,腳也不疼了,一個個跑得比誰都快,六到十組羨慕的不行,他們今晚是文化課,一聽名字就讓人昏昏欲睡。
黃山以身作則,自己搬了個小板凳提前到了會場,沒想到裡邊已經差不多來了一半人。
“黃提督,來這邊,我幫你留了位置。”副官施太朋朝他招了招手。
黃山將板凳舉過頭頂從人羣中穿了過去,只見前邊一個兩丈見方的白布掛在牆上,幾個工作人員正忙來忙去,也不知道在調試什麼東西。
“這會堂裡烏漆麻黑的,到時候咋看得見”黃山看了下四周,現在就幾個工作人員挑着油燈,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在鄉下看社戲,那至少也得用大火把將戲臺給轟亮了才行。
“大家安靜啊。”郎昊俊站在臺上,手裡拿了個麥克風,“喂喂,大家聽得清我說話嗎?”
會堂底下卻死一般的寂靜,他們還從來沒聽過音響發出的聲音,黑暗中偶然傳來這麼具有穿透力的人聲,要不是各位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恐怕人早就嚇跑了。
郎昊俊抱歉地讓人打開了會堂大燈,這忽然亮如白晝,頓時讓諸人倒抽一口冷氣,這尼瑪也太可怕了,不少人嚇得渾身顫抖,以爲自己不知道進了什麼妖精的窟窿。
“不好意思,剛剛忘記跟大家提醒了,這個是我們澳洲的傳音術,”郎昊俊拍了拍話筒,“大家淡定,這就是個話筒,各組作訓長官維持好紀律,我跟大家提醒一下,等會兒影戲會投影在這片幕布上,他們看起來都是真人,實際上其實都是影子,大家別害怕,誰要是不服從紀律,明天罰負重越野二十公里!”
黃山也心裡直打鼓,啥玩意兒還能把人的影子投在布上一個人只有一個影子,你把人影子弄來演戲,那這個人不就沒有影子了家裡老人都說只有鬼才沒有影子……那……臥槽,簡直不敢想下去了。
陳麻子站在黃山身邊,他拍了拍黃山,“我一開始也害怕,現在還就好這一口,哈哈,你走之前讓郎參謀給你放點好東西,別說是我說的。”
會堂裡燈又忽然滅了下去,只見一個小方盒子射出一道藍光,然後布上就開始出現了紅毛文字。
“它動了,它動了!”場內有人驚呼,立馬就捱了作訓長官一藤條,“肅靜!”
“啊……臥槽!”當第一個人像出現在幕布上面的時候,場內頓時爆發了,各種“娘唉,爹呀”此起彼伏,有人扔下凳子就想逃跑,可沒走兩步,就被旁邊的秩序維持士兵給按倒在地上,他們的名字都被記上小本本,明天可都是要拉清單的。
“大家莫要害怕!”郎昊俊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這些都是影相,只是光!”
黃山在心裡暗罵,盡他娘地胡扯,當老子沒見過光這明明是個人好嗎?再加上郎昊俊的傳音術,他開始懷疑澳洲人是會法術的,千里傳音那不是《封神榜》裡纔有的嗎?這屏幕上的紅毛肯定手被澳洲老道收的魂魄。
諸將紛紛在心裡爲自己打氣,誰手裡沒幾個人頭身上都是有血沫子味兒的,鬼魂不敢近身,澳洲人這就更加不得了了,還能驅使魂魄做戲……
不過隨着劇情的發展,大家也終於恢復了冷靜,尤其當小矮子拿破崙率領大軍返回巴黎的時候,連黃山也跟着心潮澎湃起來。
“敵軍的騎兵開始衝鋒了!大家注意看着。”郎昊俊作爲旁白講解員,時不時得說幾句話拉回大家的注意力,倒不是大家看電影不認真,而是電影太過新奇,容易讓人神遊物外,代入其中。
黃山緊盯着屏幕,他屏住了呼吸,千軍萬馬撲面而來,每到激動處,他甚至想提刀上馬,親自去砍殺個痛快,其他軍官也好不到哪裡去。
“砰!砰!”當騎兵越過山坡後,英軍結成了方陣,黑色的騎兵就像溪流的水被紅色的石頭給分開了一樣,凡是想要衝擊方陣的都被刺刀給捅死了,方陣裡的火槍手時不時打出幾槍,騎兵根本無法奈何步兵。
“暫停一下。”郎昊俊拍了拍話筒,“之前你們問就憑刺刀能不能防得住騎兵,我這邊告訴你是可行的,就是按照影片中的空心方陣,但是想要習得此大陣,非得組織能力與訓練能力都有質的飛躍。”
郎昊俊忽然從臺上走了下來,他將話筒遞給黃山,“黃提督,我想問問,就憑貴軍現在的組織度,戰場變陣做的如何”
黃山拿起話筒不知所措,他嘗試了一下,差點被自己的聲音嚇一跳,“咳咳……郎參謀,這個變陣當然要挑上勇,能臨陣不脫逃者加以訓練,還是能做到的。”他說這話其實有點心虛,封建軍隊能在戰場上維持住一字長蛇陣都已經不錯了,想要精準地從橫列變方陣根本不可能。在座的軍官心裡都門兒清,只不過臉皮薄不好意思說。
郎昊俊也不當場戳穿,“黃提督說要上勇,在我澳洲討逆軍看來是不合格的,我們的訓練方法,就是要你每一個士卒,每一個連隊都要有這種組織度。”
大家打心眼裡懷疑郎昊俊在吹牛逼,普通的伍卒能做到這種程度,他鄭軍敢直撲北京城,問題是連八旗真滿洲也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