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毫無規律的敲擊聲在靜默的屋內響起,牀上凌玉緊閉着雙眼比對着自己所知的種種密碼,可不論他怎麼去分析都沒有絲毫的頭緒——那敲擊聲根本就不像是什麼密碼,反倒帶着些許的韻律...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爲什麼祈年不能和我直接說,而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我?”凌玉心中揣摩着其中的因果,無數的線索在腦中徘徊,最終大腦終於不堪重負徹底的變成了一團漿糊。
“呼——”撲通一聲倒在牀上,凌玉心中默默感嘆道:“這種動腦筋的活還是交給勝科比較好啊...”
就這樣凌玉獨自一人在屋內足足憋了三天,這三天裡他除了出去幾次看望了肯得吉外,就一直研究那枚小小的芯片。可都等到肯得吉悠然轉醒了,凌玉也沒能參透其中的奧妙,最終只得暫時放棄繼續研究,出門去看望肯得吉的病情。
當凌玉來到病房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最後一個到了,宋、漢、秦三人分別圍坐在肯得吉的病牀邊,一臉關切的看着面前這個虛弱的老人。見凌玉到來,肯得吉從被中伸出一隻手,招呼着他坐下。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凌玉坐下問道,可剛問完就感覺秦水怡在下面偷偷的捏了他一把,凌玉側頭看她的表情便知自己問錯話了,心中不由的震驚道。
“難道肯得吉的病真的嚴重到已經不能提起的地步了嗎?!”
卻看肯得吉瞟了眼秦水怡,揶揄道:“你這小丫頭,跟了老師這麼久,還在老師面前耍花樣?”一句話沒說完,卻又重重的咳嗽起來,衆人又是撫背又是送水,許久之後他才抹了把嘴繼續說道:“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年輕的時候落下的病根,現在老了就都找上來嘍!”
他扭頭看向凌玉開口說道:“我這一輩子最後悔共有兩件事,一是十三年前對呂霸天的治療,將他變成了一個廢人,還有一次就是五年前,我給你那份藥劑。我從二十餘歲起就一直以醫者自稱,可現在想來我這粗鄙的技術哪裡是什麼醫者。
這兩件事前者毀了一個人的未來,後者卻差點毀了一個人的生命...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挺過藥力的反噬活下來的,不過我希望你能夠珍惜自己的生命,否則即使我死了也會心中難安的。”
“老師!”秦水怡終於忍不住,痛哭着起身跑了出去,宋忻忙給凌玉一個眼神,讓他去照看着,免得秦水怡做出什麼傻事。凌玉雖然仍有點摸不着頭腦,可看所有人這般凝重的模樣,也明白現在不是發問的時候,說了幾句便起身追了上去。
凌玉追着拐了兩個彎,他才隱隱在一個角落聽到秦水怡那幽幽的哭泣聲。凌玉輕嘆了口氣,擡步走了過去。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你老師的病情太嚴重了嗎?你們師徒二人都是醫生,有什麼病治不了的呢?”
凌玉緩步走到秦水怡面前蹲下,接連問了三個問題,可心中鬱悶的她哪有心思回答他的問題,瞟了眼凌玉就沒有說話。凌玉雖然這五年來一直有秀秀陪伴,可她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加上她性格溫柔喜寧靜,很少需要凌玉去安慰,所以他這哄女人的功夫還是和五年前一樣——爛!
乾巴巴的說了兩句不着邊際的話後,凌玉頓時就覺得腹中無墨,再也說不出別的詞,彷彿一根僵木般愣愣的杵在那裡,卻沒想到凌玉這麼不動還真起到了效果。
原來是秦水怡見凌玉半天沒有動靜,還以爲是他生自己的氣,心中道:“老師都到了生命垂危的境地,我非但沒有守*顧,反倒在一旁無用的哭泣,哪裡有半點醫者的樣子?我這身醫術是老師教的,既然老師病倒了,就要靠我的醫術把老師的病治好!”
秦水怡也是個思維迅捷聰慧的女人,轉念一想就明白自己現在需要做的事情。
想罷,正擡起頭對凌玉說些什麼,卻看到凌玉彷彿傻住了般嗔目結舌的看着自己,長着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可卻沒有半個字吐出。秦水怡眼眸一轉就猜到其中原因,心中不由微微笑道:“秀秀這麼可愛的姑娘喜歡上你這個呆子...可真是麻煩嘍!”
秀秀對凌玉萌生情愫秦水怡五年前就已經知道,不過當時秀秀尚且年幼她也就沒有多想,只道是小姑娘的胡鬧。可是現在五年過去了二人仍在一起,想來那感情必然是落實了。可一她想又到秀秀被人帶走至今生死未卜,心中不由的又變得沉重起來。
這些念頭都是瞬間在秦水怡腦中溜過,凌玉見她不再哭泣,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開口問道:“你總算是不哭了,現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聽到凌玉的問題,心中再次不由的想到老師沉重的病情,淚珠重新泛上眼眶。可秦水怡知道現在不是讓她肆意哭泣的時候,伸出衣袖淺淺抹了把臉,當她再次看向凌玉時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的淚珠——凌玉分明從這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女孩身上看出了一種名爲“堅強”的意志。
秦水怡伶牙俐齒片刻間就將其中的一切解釋了清楚,從肯得吉的甦醒,到最後他病情的確定。
原來肯得吉在數十年前就已經身患絕症,而這一切肯得吉雖然沒有細說,但追本溯源竟還與凌玉本體的那場實驗有關。之後這麼多年他一直用着特殊藥劑維持壽命,可現在畢竟年歲已高,他又沒有什麼修爲。俗話說病來如山倒,而肯得吉這麼一倒下估計就再也起不來了...
秦水怡說完這段話又再次深深的垂下了頭,肩頭不由的顫抖着,凌玉伸出的手懸在半空中不知是該怎麼安慰這個憂傷的女孩,許久之後他才沉沉的嘆了口氣將手收回。
“現在的局面是越來越亂了,大家重傷不醒,唯一的醫者肯得吉還身患絕症,祈年留給我的芯片始終是無法看懂,秀秀的安危也無從得知...我究竟該怎麼做纔好?!”
無數的事情突然間砸在凌玉的肩頭上,甚至連讓他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種種的一切都讓他不知所措...
啪!一直粗糙的大手突然毫無預兆的落在凌玉的肩上,感覺着身後熟悉的力量波動,凌玉瞬間就制止住了自己反擊的本能,頭也沒回的說道:“老師...”
聽到凌玉的聲音,秦水怡也擡起了頭,彷彿帶雨梨花的面容讓人看了說不出的心疼。她似乎是想說點什麼,可看到宋忻又止住了話,衝二人點了點頭後就單手掩面走開了。這次宋忻沒有再讓凌玉去追,而是拉開椅子坐上了秦水怡之前的位置。
宋忻盯着凌玉半響沒有說話,正當凌玉要說什麼時他卻突然低聲笑了出來,隨後從背後的腰包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金屬酒瓶仍在桌上。
“五年不見,陪老師喝點!”
“老師...”
宋忻猛然抓起酒瓶,敞開脖子豪飲了幾口後,嘭!的一聲砸在桌上問道:“你覺得你自己能活多久?”
凌玉聽着老師奇怪的問題驟然愣住了,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只看宋忻微微一笑,手指一推酒瓶就滑倒凌玉面前。
“我們這些修煉者,自詡能夠超脫生命的桎梏,突破一百五十歲的界限,然而有多少地階強者能夠真正活到一百五十歲的呢?又有多少修煉者死在你我的年歲?
你老師我活到現在看了太多的生離死別,當年的那些夥伴現在還活着的也就剩下漢...唉,那些不說也罷!肯得吉老爺子今年七十有三,雖然膝下無兒女,可秦水怡卻並不比那些所謂的兒女差上多上,這一輩子也算是無憾了。
唯一令人擔心的就是他這一去,勝科他們幾個的傷情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凌玉聽着老師的話,心中的憂愁非但沒有消除,卻是更加濃厚了一分。他舉起酒瓶,足足牛飲了十多秒才放下,凌玉刻意不動用自己的內力,在烈酒的作用下不一會就覺得頭微微發暈,可心中在這種竟不由的想起了伊林這個聰明女人。
“如果...如果是你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辦呢?”
正當凌玉發呆之際,宋忻卻笑罵道:“小子,不能喝還在這跟我逞能?快把酒瓶交出來!”說話間竟是一指朝凌玉手腕點來,凌玉看得出老師並沒有使用任何的異能,可光是這單純的招式便封鎖了所有的路線,有着令人無法躲避的感覺。
凌玉明白老師這是考驗自己招術在這五年間的進步,心中也知道老師是爲了讓自己能夠放鬆點。可凌玉哪裡能這麼容易就放鬆下來,不過他也不願掃了老師的性,立即酒瓶在手中一轉,同樣的一指自下而上的挑了上去。
師徒二人雖然一直是以指當劍作戰,可是其間展露的劍法卻是說不出的玄奧。畢竟二人一人是鑽研了三十多年劍法的劍系宗師,另一個是地階三層的超級強者,兩人之間的較量若是讓任何一個劍武者看去都會被其中的種種變化所震撼。
最終,宋忻手指一折輕輕地點在凌玉的手腕上,代表着凌玉的戰敗。師徒二人同時收手放聲而笑,笑容中包含了許多的感情。宋忻笑指着凌玉說道:“這五年來你的劍法進步不錯,不過相對於內力來說還是差了點,連我這個老骨頭都打不過可不行啊!老師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教你的了,接下來的路可就是要你自己摸索了...”
凌玉聽老師這蘊含了無數感情的話語,酒勁之下鼻尖一酸竟差點流下淚來,十年的師徒情誼早就已經勝似父子。凌玉猛然舉起酒瓶,哈哈一笑將最後剩餘的液體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