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也就是說除去巫師時代沉睡千年外,之後他醒了五百年,睡了五百年,然後再次甦醒,又是個五百年。人們常以“五百年”作爲一個年限,不知道這個年限的由來,我卻有了不祥的感覺。
“荒謬!什麼五百年一個年限的,你腦袋裡都裝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兩隻大手粗魯地掰過我的臉,讓我與他的血眸對上後,就俯下用力在我脣上啄,嘴脣頓覺刺痛。用手去抵住他,想把他推開,但卻被他一手控住反縛在後,然後脣上越發的重力,被他咬破了皮,等他終於肯鬆開時,我的脣已經發麻。
而他的脣上多了抹猩紅,舌舔過後他才說:“這是對你小小的懲罰。”
莫名其妙!剛心中翻滾過惱怒,他又俯了下來,而這次直接就挑開了我的牙齒,攻城略地,席捲一番。在我呼吸急促後才鬆開抵着我的額頭,惡狠狠地威脅:“還敢說我莫名其妙嗎?”我趕緊搖頭,他總算滿意地輕撫我的後腦,丟了句:“孺子可教。”
到這時,我連念想都沒了,喘着粗氣平息劇跳的心率。他卻像是驟然心情轉好了,腳往塌上一翹,以恩賜般的口吻對我說:“好了,還有沒有要問的,沒有就睡覺了。”
我想也沒想大聲喊:“還有!”他嗔怪:“有就有,需要那麼大聲麼。”
不理會他,事情還只理到契丹王時代,後面他那醒着的五百年都沒說呢。
他卻一臉無所謂地說後面沒什麼特殊的,除去第一個當契丹王的一百年是正常從孩童變成年後定型外,後面的四百年,一百年記憶輪迴一次,身體也會跟着輪迴蛻化。前五十年從成年-孩童-成年,後五十年則是成年-變老-成年。
他不提蛻化,我都忘記了這件事,原來在那時候他就會這樣。
計算周通他們的實際年齡,那時說是二十多年前遇見盛世堯的,而他們看到的盛世堯是個少年,也就是說那時是在前五十年裡。可他們伴隨一同,應該見證了盛世堯從少年到成年的過程,所以這個蛻化過程必然時間不短。但爲什麼後來卻只有一個月時間蛻化了呢?
原來道理很簡單,盛世堯說魔神秘術返還童顏是個必經過程,由於一百年記憶輪迴一次,所以最初的五十年並不算真正意義的蛻化,而是玄術修成的一個過程。隨着記憶的一點點回來,秘術口訣必然是第一個恢復的,他等於是在重新修煉玄術。所以在遇見周通等人時,正是他的成長期,三人中唯有劉悅是有些明白他的特殊性的。
因爲劉悅是他最早救的一個,那時他就是少年模樣,等到救周通他們時已經是七八年後,這七八年裡他幾乎沒變,一直就是少年的樣子。是等救過周通後,他的玄術提升到一定階段,身體又開始成長,五六年間就長成了成年模樣,差不多就到了五十年界限處。之後就開始蛻化,因爲蛻化期間是他最弱的時候,所以不能被任何人發現,包括他身邊的三人。
所以在蛻化時間到來前,他都會回到沉睡棲息地,靜待那個過程到來。最初時間會有些長,要幾個月,由於每次蛻化過後能力都會提升,不出十年,他就只需要一個月就完成蛻化過程了。那個月就是十一月。
這些事,如果盛世堯不親自說出來,我恐怕永遠都想不通。最初聽應龍說他只輪迴盛世堯這一世,兩千年沒死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了這刻,卻已經都能接受了。
人就是這樣,當接受了一件難以理解的事後,再接受別的就容易了。
只是心中的陰霾,愈見沉濃了,不想去往壞的方面想,只能移轉思緒,打算去詢問第二次沉睡醒來後的事。但忽然一個被按倒,他的人就覆了上來,獨斷蠻橫地說:“問答到此結束,睡覺了。”他還真的說睡就睡,壓住我半邊身體,禁錮住我行動後就閉了眼,很快呼吸就清淺均勻了。
我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炙熱的胸前緊挨着我,熱度傳遞過來,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頓然就沒了打擾他睡眠的心思,即便他多了應龍的魂,體內存在了魔,性情改變了,但還是有一些是沒變的,就好比此刻,他依然喜歡抱着我入眠,在我身旁睡覺也總能安心。
輕嘆了口氣,那些沒有解答的疑惑,且等他醒來再問吧。老實說,自己也累了,整整兩三天的時間沒合過眼,之前都是毅力強撐着,現在被他的暖熱一環抱,睏意立即襲來,很快也睡了過去。是這兩天來,接收的訊息太多,有從莊聿那得知的,有從應龍那聽來的,還有從改變後的盛世堯嘴裡知道的,所以一睡過去,就沉進了夢境。
夢境真實的演繹了一遍他們告知我的那些事,我就像是飄遊在旁的魂,清醒而冷靜地看着兩千年前的始末,再看着千年前盛世堯如何成爲契丹王又如何返回童顏,慢慢成長,一百年一百年的輪迴。看着看着,莫名的傷感就起了,淚滑落了下來。
從夢境回到現實,我從睡夢中醒來,側看着倒臥在近旁咫尺的那張英俊的臉,止不住的淚落了滿眶。腦中浮現他曾經跟我講的故事:
有一個人在千萬人羣中獨行,披上星霞和月光,挎着一籃子的荒唐。這些東西陪着他呆了桑田之久,又度過了滄海,卻怎麼都沒捨得賣掉。老叟問他爲什麼這麼執着,既然都已窮困潦倒。他說這些都是我僅有的,我怎麼捨得丟掉。
當時他除去想表達對我的不捨外,也是在對過往的感慨。當有了巫師與契丹王記憶的他,其實是大抵明白自己就是他們了,而不是轉世,所以他真的是在千萬人羣中獨走,度過了滄海桑田,在許多次的記憶輪迴後,他變得越來越性情淡漠,甚至是孤寂的。
也正因爲如此,在遇見劉悅、周通和六子以後,哪怕那是留存在他腦中應龍之魂的指令,他還是無法避免地對他們傾注進了感情,將他們當成了同伴。以前他說,是因爲我身上的氣息與衆不同吸引了他的注意,從而動了將我留在身邊的念頭。其實,我想應該是他潛意識裡,以及應龍之魂對他起到作用,對玄女轉世的我有感應,所以纔會那麼堅決的不惜用手段將我綁在身旁,又在明明交情不算深時,一次次地捨命相救。
這樣的他,讓我很心疼。忍不住輕撫上他的臉,下巴生出了鬍渣,帶着點滄桑,如果不睜開那雙幽紅火眸的話,我會有種他還是原來盛世堯的錯覺。
當手撫過他臉到額頭時,突覺不對,他是那般敏銳之人,哪怕在我身旁進入深度睡眠,也都會在第一時間清醒過來,這是他長期以往養成的敏覺性。可我都摸了他臉這麼一會,他居然都還沉睡着,此刻掌下的額頭滾燙,並且發覺他身上突然間燙得不行。
我連忙退開身體往後,本桎梏在我腰間的手無力地垂落而下。這般情景,知道他定然是發生什麼事了,小心翼翼地拉開他的衣襟,嚇了一跳。那本是純黑的蝙蝠圖騰,上面居然浮沉了青幽火焰,可他的胸前皮膚卻沒有一點被灼傷,仔細看,那火焰像是虛火。
伸手去觸,燙得立即縮回,指尖紅了一片。顯然這溫度已是極高,人體變成這樣怎能沒事,再是忍不住出聲而喚,一遍又一遍都喚不醒他。
我下地跑到把揹包裡的水拿出來,想要灑點在他臉上,但瓶蓋還沒旋開,突然身影疾閃而過,臥龍塌上已經不見了他,在我錯愕地環視搜尋時,一股沉力突然來拽我。那疾閃而出的身形又回了來,粗蠻地把我拽到洞口處,不知他使用了什麼術法,就覺腳底逐漸在上升,我和他緩緩往上,很快就如先前下潭底前那般,水面圍繞我們而展開,滴水都不沾溼身上。
不出兩分鐘,我們就從那底下升到了上層空間,到了潭水中心的位置。正要回頭詢問他,突然整個人被提起然後脫手拋擲,我驚呼出聲,人成拋物線被丟甩向岸邊。重重跌在地上,疼得我齜牙咧嘴,回眼卻發現盛世堯在快速下降,再回那潭底去。
不由大吃一驚,急聲詢問:“你爲什麼又下去?”
他卻二話不說朝我推來一掌,把我掀翻在地,然後邪冷沉喝:“給我安穩呆在上面,我的事不許你過問。”說完整個人就沒進了潭中,那處變成了水漩渦,然後慢慢漩渦速度變緩,變成波紋,最後平靜無波了。整個過程裡,我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不明白爲何一覺醒來,他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
攤開掌心,血痕好多條,是剛纔他把我粗魯地甩到岸邊時,手撐地磨破的,手肘上也擦破皮了,疼得揪心。懊惱又無奈,他的脾氣越來越琢磨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