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聽出她話裡的退避忍讓之意,也暗暗鬆了口氣,答道:“我想我也是認錯了,李小姐風華絕代、歌舞無雙,世上又怎會有能與李小姐相似的女子?”
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個眼色,知道對方不敢輕易揭破自己的身份。
場上衆人見這兩人甫一見面就聊個不停,都極爲驚訝,要知李師師在開封的地位極爲超然,對誰都是愛理便理,不想理哪怕是皇帝也不假以顏色。
李師師朝秦陽使了個眼色道:“師師一向對江湖傳聞逸事頗有興趣,呆會酒宴結束,還想請墨少俠多給師師講下。”
衆人又是一片譁然,李師師公然邀約更是破天荒從未有過之事。只有秦陽知道她是要到無人處再攤牌,便不動聲色地回了句:“好,墨某的行李也還在客棧,正好順路送李小姐回府。”
李師師嫣然一笑:“好呀,有大名鼎鼎的墨少俠護送,師師一定可以平安回府。
秦陽知道她是警告自己不要在路上動手,便微笑點頭。
在座人人驚羨,連李政德臉上也掠過一絲不悅。
對面座裡的宇文光暗罵墨堤這小子真懂搭訕,他酸溜溜道:“想不到墨少俠與李小姐一見如故,難得難得。我也對墨少俠的江湖故事感興趣,不如在此席間說出來,讓聖上和諸位大人也一起長長見識?”
龐會新早不滿此前他得皇上倒酒時的囂張,當下語帶嘲諷道:“聽聞宇文都統領府上的‘鐵掌黑熊’出身綠林,當年闖江湖的故事定然也很精彩,宇文都統領不如喚他來給大家說說?”
那黑熊早已被百姓趁亂打得半死不活,宇文光臉色轉黑,重重地哼了聲。不再說話。
李政德輕敲桌子,招呼道:“師師,你坐朕旁邊用膳。”
李師師躬身行禮。淡淡道:“謝聖上厚愛,師師不敢越禮。在此自罰一杯,萬望聖上謝罪。”流珠端來酒杯,李師師一飲而盡。她酒量一般,薄醉微薰間俏麗至極的臉蛋上浮現出誘人的紅暈,更顯嬌豔。
李政德眼中怒意閃過,隨即哈哈大笑道:“好,那師師你喜歡坐哪便坐哪,衆卿繼續喝酒。”
皇上開口。酒宴馬上熱鬧起來,特別是因爲李師師的到來,酒席的氣氛更加熱烈,李師師依次敬過幾位最德高望重的大臣後便自行坐到末席。整個酒席上,她只是微笑地聽着衆人的話,極少不再開口。她的笑容極是嫵媚動人,但隱隱有種拒人千里的冰寒氣息,使得羣臣無論老少都不敢前去冒犯,只是大聲討論着她剛纔的歌舞,讚不絕口。希望得能得到這仙女般的美人兒青睞,說上幾句話。
酒過三巡,李師師起身告辭。李政德道:“師師,你不多留會?”
李師師搖頭:“我倦了,想回府歇息。”
李師師身子弱,平時極少出門的事人盡皆知,當下李政德也不便留她,吩咐秦陽道:“墨卿,你和你師妹務必將師師平安送回李府,若是她出了什麼意外,朕唯你是問!”最後一句語氣極重。已沒先前重賢的熱情隨和。連羣臣都聽出這小皇帝是有點吃醋了。
李師師卻偏偏聽不出來,朝秦陽甜甜一笑:“那有勞墨少俠了。”
秦陽心裡暗罵。知道她是故意要表現出親近自己的態度,好讓自己受人忌恨。但秦陽豈是尋常人。他馬上朝紅玉使了個眼色。…
紅玉會意,她本來就有點吃醋,當下上前兩步擋在李師師身前,冷冷道:“李小姐放心,我自會送你回府,師兄會在後面保護我們。”
秦陽聳聳肩,一臉苦笑。
羣臣見秦陽這無奈的樣子都忍俊不禁,連李政德心裡的疙瘩都舒緩了:“墨卿,你小師妹初來開封,你不如多陪陪她,明日一早再來皇城報到。來人,賞黃金百兩給墨卿。”
秦陽大喜,他正愁不知怎麼和月兒星兒通消息,有了這麼一晚的時間正好方便行事,便躬身謝恩。
李師師暗哼一聲,臉上卻極是熱情,挽着紅玉的小手道:“方女俠,你年紀比我小一些,我叫你妹妹可好?”
紅玉本不喜與陌生人親近,但這李師師的氣質風度都讓她隱隱心折,便點點頭。
當下流珠帶路,李師師與紅玉在前,秦陽在後,很快便出了紫辰殿,殿外早有一輛豪華的馬車在等候,看其氣派大小,絲毫不遜於秦陽這太陽王在廣陵的御用馬車。
流珠扶着李師師上了馬車,李師師朝紅玉招手道:“妹妹,你也一起上來?”
秦陽一手拉住紅玉,笑道:“不勞煩李小姐了,我師妹和我一起在外面護送便可。”這玉羅剎的武功只稍遜於紅玉,紅玉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極易中了暗算,秦陽哪捨得讓紅玉冒險。
李師師被他瞧破心思,暗罵這小子真是自己命裡的剋星,只得悻悻地放下簾子,吩咐車伕起行。
……
李師師和秦陽等一走,李政德也無心再繼續宴會,揮揮手道:“都散了吧。”
羣臣行禮告退。
宇文光剛走出紫辰殿,便有心腹親衛走過來低聲道:“查出來了,那個惹事的小女孩確是貧民區的異族。”
宇文光想到自己得力干將黑熊成爲廢人、家丁受辱、自己慘敗,一切的起緣都是因那異族的小女孩而起,不由恨得牙癢癢,便冷冷道:“去傳我的話,讓他們將今年的孝敬銀兩加到一萬兩,天黑前交齊,若交不出,我今晚就滅他們的族!”
親衛嚇了一跳:“這……一下子提高兩倍,他們怕拿不出來……”
“哼,自然有人會替他們出。你以爲他們光靠賣藝做雜工就能賺到每年五千兩的孝敬費?他們背後必有人撐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敢惹到我的頭上來,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掀下馬來!”
親衛見他眼中兇光畢露,不敢再多說話,便領命匆匆離去。
宇文光又低聲吩咐另一個親衛:“跟上去,看看那姓墨的和李小姐有沒有什麼逾矩的行爲,馬上報來給我。哼,墨堤,想和聖上搶女人?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
秦陽一行人離開皇城,朝着李府進發。
原本在皇城外守候的大批家將保鏢迎了過來。流珠從車廂裡探出腦袋:“小姐有令,除了駕車的老丁,其餘人都到百丈後護衛。”
衆家將面面相覷,卻不敢違命,很快便退開了。
秦陽怕紅玉沉不住氣,便低聲吩咐道:“師妹,你回我們客棧取些行李,我送李小姐回去李府,遲些再會合。”說罷湊近紅玉的耳邊,用僅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去找月兒她們會合,我去探一探‘無情’寶劍的事。”
“可是……”紅玉本來有點吃醋,但見哥哥的目光清澈沉靜,絲毫沒有被李師師迷惑的跡象,便低聲道:“好,你萬事小心。”…
秦陽點點頭,紅玉快步離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羣中。
馬車的窗簾掀起,李師師似笑非笑道:“墨少俠,你打發你師妹去了哪?”
秦陽身形一晃,已如幻影般出現在李師師身前兩尺之處,目光灼灼盯着她道:“李小姐,久別重逢,可方便讓我上車聊聊?”
李師師見他如鬼魅般的身法,大吃一驚:“怎麼月餘未見,他的武功又精進到如此可怕的地步?怕是當年師父在生時也遠遠比不上他。”
被秦陽深如大海的目光盯着,李師師空有一身過人的絕技,竟完全興不起反抗的鬥志。
她咬咬櫻脣,很快又輕笑起來:“難得墨少俠有興致,那便上車一聚吧。”
流珠已察覺不妥了,低聲問:“小姐,你的馬車從未讓男子上來過,這次爲何……”
“因爲我趕不走他。”李師師無奈地伸出纖纖素手去推開車們,車門剛打開,秦陽已悄無聲息地坐在了她的對面,他手指一開一合,車門自動關上,有如仙術。
流珠平時跟着李師師,也算是見慣了世面,此時也不禁變了臉色。
秦陽毫無防備般伸了個懶腰:“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說罷竟倚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
這馬車是特製的,隔音效果一流,裡面更是寬敞,足可以坐下十人有餘。
李師師見他全身都是破綻,偏又透着玄之又玄的氣息。她在生死線上掙扎過無數次,對危險極爲敏銳,直覺告訴她,絕不能出手,否則必死無疑,因爲這秦陽的武學境界早已超出她的認知範疇。
她緊張得全身都僵硬起來,指尖已摸到了車廂暗格裡的“無情”寶劍寶柄,卻怎麼也不敢拔劍出鞘。
流珠武功遠不及李師師,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她嬌叱道:“無禮之徒,居然敢在小姐的繡車上睡覺!”反手拔出腰間的蛇形軟劍,朝着秦陽刺過去。
軟劍泛起數朵劍花,虛實結合,化作點點寒芒,籠罩秦陽全身要害,極是狠毒凌厲,與李師師的殺手之劍同出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