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秦陽跟孟淮學弓之事暫且不表,兩天後,秦陽和“太陽”的成員們攜着禮物,到五石村去探望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其實尚且年輕,不過五十歲上下。在秦陽一連數番甜死人不償命的好話攻擊下,姚老夫人眉開眼笑,很快便和這羣孩子們熟絡起來。
秦陽問起岳飛的近況,姚老夫人輕嘆道:“他剛出門數天,哪可能這麼快便有音訊?”
秦陽知她掛念愛子,眼珠一轉,轉移話題道:“伯母,大哥臨走前曾教給我幾手絕技,你可想看看?”
姚老夫人好奇道:“你會什麼絕技?”
秦陽眨眨眼道:“大哥天縱之才,教給我的絕技我只學會了一樣,就是翻筋斗。”
姚老夫人被逗得樂了:“我家鵬舉小時候的確喜歡翻筋斗,在你這般年紀,他能一口氣翻二十個。”
秦陽笑嘻嘻道:“我在大哥的指導下,勉強能翻三十個。”
他話音剛落,已如靈猴般一個後空翻落到院子的空地上,接連翻起筋斗來。
昔日他在天衝道長的嚴格訓練下,一天翻近千個筋斗,此刻不過數十個筋斗,簡直比喝水還容易。
頃刻間他已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翻完三十個筋斗,雙腳一點地,凌空躍起,兩手左右一揚,一對對聯已從他手中舒展而出,上面寫着:
“不福星真福星即此一言可爲君壽,已五十再五十請至百歲再徵余文。”
表演精彩,對聯也妙,不但孟少楓、孟虎等人拼命鼓掌,姚老夫人更是樂得笑出了淚花。
這番拜訪既探知姚老夫確是人衣食無憂,又哄得她老人家高高興興的,秦陽放下心來,辭別了姚老夫人回到孟家村後,便開始着手準備免費學堂的事了。
幾天後,秦陽在村中小樹林裡的免費學堂正式開課了。
秦陽的第一次公開講課,兩個妹妹及“太陽”的成員固然無一缺席,孟小綺等村裡的孩子們也有不少聚集到小樹林中,二十來個孩子的到來使得林間空地熱鬧起來,部分大人和照顧孩子的老人也覺得新奇跑來旁聽。
孩子們基礎不同,有些已會識字唸詩,有些則連最起碼的筆畫都不懂,秦陽統一從最基礎的拼音、筆畫教起,並教他們唱兒歌、玩小遊戲、念簡單的詩詞成語。他教詩詞成語時引經據典、詳加解釋,說明作者的背景、表達感情,中間還穿插些小知識趣聞之類。他在前世便是家教高手,加上兩年來給月兒星兒做家教講故事的經驗,教起這些小孩子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月兒星兒見慣不怪倒還沒什麼,其他人都聽得滋滋有味,眼界大開,特別是那些大人們和年紀比秦陽大的孩子們最初尚有點瞎起鬨看熱鬧之意,但自從聽了秦陽第一次的講課後都心悅誠服起來,他們只見過那魏老先生古板至極的念四書五經,哪見過秦陽這般深入淺出、引人入勝、趣味迭出的講解,當天的課程結束後,很多孩子們戀戀不捨,有的纏着秦陽問千奇百怪的問題,有的相互討論着課堂的內容。
很快,秦陽的免費學堂名聲就傳了出去,不但村子裡的孩子們幾乎全都跑來聽課,越來越多的大人、念過幾年書的年輕人都聞訊趕來旁聽。
原本村裡唯一的教書先生魏先生終於坐不住了,秦陽簡直是在摔他的飯碗,這天他氣勢洶洶地闖到林間空地,推開人羣擠到前列,卻見秦陽正在教孩子們做體操,不禁傻了眼。
其時林間空地裡已有近百人聚集,都饒有興致地看秦陽教那幾十個小孩子做體操。
魏先生看了半晌,見秦陽教孩子們的動作古怪奇特,不明所以,正要發問,旁邊已有人認出他來,問道:“魏先生也來聽小秦老師的課?”
魏先生哼了一聲,也不答腔,走出人羣指着秦陽開口便訓道:“秦陽,你在胡鬧甚麼?”
他這一出聲,衆人的眼光才落到他身上,頓時小聲議論起來。早已有人聽聞過他與秦陽鬥聯楹的事,知他來意不善,一時間周圍都靜下來,看秦陽如何對答。
月兒星兒認出這魏老頭,不由秀眉微蹙。星兒低聲道:“這老先生真不要臉,以前和哥哥鬥聯楹輸了,竟還敢來惹事。”
月兒不動聲色,淡淡道:“妹妹,有哥哥在,我們且看哥哥治他。”
秦陽一見這老頭,便已猜到他的來意,當下揮手示意讓孩子們回座位坐下,明知故問道:“不知魏先生來此地有何指教?”
魏先生指着孩子們,大聲訓道:“有你這樣講學的?都教孩子們亂七八糟的甚麼東西?誤人子弟!”
真是鼠目寸光,秦陽好笑答道:“此乃體操,簡單易學,有強身健魄的功用。”
魏先生哪裡知道現代教育學裡有體育這一門課程,板着臉孔道:“我從來只聽聖賢教學生讀書識字,何來教體操之說?”
孔子不教並不代表體育課無用吧,秦陽本不想當衆奚落他,但此刻見他咄咄逼人,便不客氣答道:“今逢亂世,外虜入侵,我認爲在教會學生讀書識字之餘,更要以體操強其體魄,壯其膽色,養成不畏強敵、不懾雷霆之志,然後內可以靖國難,外可以拒強敵。”
魏先生本來就不知道體操是什麼,此刻見秦陽說得理直氣壯振振有辭,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愣在當場。
“原來是這樣!”“小秦老師真有遠見!”“確有道理!”衆人這才明白過來,不禁響起一片讚譽聲。
聽得周圍議論聲,魏先生臉色更加不豫,又詰問道:“聽說你教學生還教他們藝樂?下等伶人之技,豈可授諸於幼童?兒童尚小,須授以四書五經、三綱五常爲專務。”
秦陽不以爲然,反駁道:“我認爲,學生尚幼,宜誘之歌詩以發其意志,導之習禮以肅其威儀,教之讀書以開其知覺。”
衆人一聽,又確有道理,不禁再次叫起好來。
魏先生臉上掛不住了,他怒哼一聲,問道:“秦陽,你今年多大?”這些年來魏先生見到秦陽便躲着走,今天卻是擡頭挺胸,氣勢逼人。
秦陽心中有數,知這魏老頭是做好準備來對付自己,他也不着惱,淡然道:“十一有餘。”
魏先生又問:“可曾上私塾?”
秦陽想起昔日他那嫌貧愛富的樣子,當下嘴角帶着諷嘲道:“因家貧,請不起先生,未曾上私塾。”
魏先生裝作聽不出他的言外之音,冷笑一聲,高聲嘲道:“未誦四書五經不識三綱五常小小稚童也敢教書實在大膽!”
譁!衆人見他果然發難,而且出口便是一副極難對的諷刺聯,均聳然而動,目光全都集中在秦陽身上。
人羣中的孟小綺凝神苦思一會也想不出如何反諷,不禁擔心地望向秦陽。
只聽得秦陽已出聲反問道:“魏先生是否只教四書五經,三綱五常?”
魏先生昂首答道:“正是,孔孟之道乃國之根本,哪裡像你只會教些稀里古怪的東西。”
秦陽也不反駁,含笑問道:“請教魏先生一個問題,何謂語助?”
魏先生不屑道:“之乎者也,居然連這個也不懂?”
“哦哦,厲害厲害。”秦陽諷道:“只懂之乎者也僅會咬文嚼字耄耄老頭有膽訓人確是厲害!”
“陽哥哥對得真好!”孟小綺首先興奮地鼓起掌來。衆人也掌聲如潮,都贊秦陽才思敏捷。
魏先生臉色一黑,捋起袖子,再次對道:“小子無才,詩書禮易樂春秋樣樣不懂。”
這對聯比上一聯更難,特別是那“詩書禮易樂春秋”極是難對。
秦陽卻淡然一笑,對道:“先生有德,仁義忠孝禮儀廉事事皆齊。”
魏先生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暗道這小子怎麼贊起我來了?
那邊月兒已“撲哧”地笑出來了,星兒也很快醒悟過來,躲到姐姐身後笑個不停。
衆人和魏先生都莫名其妙。
孟小綺拉拉月兒的衣袖,問道:“喂,如月,陽哥哥的話是什麼意思?”
月兒忍住笑,低聲問道:“仁義忠孝禮儀廉恥,剛纔哥哥少說了哪個字?”
孟小綺衝口而出:“無恥!”
她聲音頗大,周圍人都聽明白了,也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其餘村民孩童都笑成一團。
魏先生這才發覺吃了大虧,羞怒之下滿臉紅如豬肝,額上青筋暴起。
秦陽嘴角含笑,又道:“魏先生既出了兩個對子,剛好我這也有個對兒,不知魏先生能對否?”
魏先生怒道:“有什麼不敢對的,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秦陽眼珠一圈,出題道:“在上就是南北。”
魏先生鬆了口氣,不過只是這等簡單的對兒,他得意答道:“在下不是東西——”他話音剛落便已發覺不對,這不是罵自己嘛!
衆人又是鬨堂大笑。
魏先生心知對聯楹實在不是秦陽的對手,便道:“呸,會幾個對子便很了不起麼?有本事來鬥詩!”
秦陽見他還不肯罷休,便問道:“好,要如何鬥詩?”
魏先生顯是有備而來,他道:“我們任挑一動物爲題作詩,看誰作得更好。我先來。我以虎爲題!”他張口便吟道:“生氣鬚眉驚爪尾,金睛寬額錦毛披。一聲長嘯萬谷應,輕抖雄風九州靡。”
此詩無一字言虎,卻威勢處處,盡展猛虎王者之風,衆人都暗自叫好,這魏先生倒是有幾分本事。魏先生面有得色,斜眼睥睨着秦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