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就魏王這兩年由內庫支取錢財一事,昨日早朝時候的一場混亂,在一干人跪了一下午都沒見到聖顏後,暫時消火。
可第二天一上朝,便又燒了起來,且比起昨日有過之而無不及,相同的是,李泰依舊抱病在府,沒有上朝,皇上一個早上都沒開口說過幾句話,只等鐘鳴罷,便起身離殿,依然有一羣人跟了上去,
在御書房外跪請,比昨日多了一半,勁頭十足。
盧府,午飯時候,老二盧榮和一家也在,因兩兄弟都只有初一、十五才能上朝,又消息不靈通,便不得知這兩日朝中的軒然大波,聽盧氏答應借錢的事,除了盧榮遠外,都喜在了面上,竇氏高興,
午飯吃到一半,就叫人回府去抱阿五過來給盧氏瞧。
午飯後,有人送了書信上門,遞到盧氏手裡,遺玉看了,是長公主府的來信,上面簡單幾句,是說平陽身體抱恙,明日及笄禮不能到場。
這個消息,早在遺玉預料之中,見盧氏滿臉失望,反過來去勸慰她,及笄禮上,除父母之外,尚須一名女性正賓來主事,盧氏本來的意思,是請平陽來,偌大的長安城,她也只這麼一位昔日好友可
以相認,遺玉沒她想的那麼簡單,對此事本就不報多大希望,收到這信,反而踏實不少,若平陽來了,她才叫不知如何是好。}
那日宴上她借勢平陽,是爲吸引眼球,讓人摸不着猜不透她們關係,可明日平陽再來,又是要以什麼身份出場?盧氏的手帕交,閨中密友?別開玩笑了,誰都不是傻子,
若平陽真來了,那麼她及笄禮上賓客再多,也都會被算到平陽長公主的頭上,同她本人無關,她本意就是要讓賓客都吃不準其他人來的目的,這豈不是弄巧成拙。
想必平陽也深悟這個道理,纔會避而不與。
這下正賓又空出來,遺玉卻不慌張,她早就想好了人選,下午收拾了一番,帶上禮品,便和盧氏一同,到程府登門拜訪。
程咬金是個莽漢,可是他的夫人裴翠雲,卻是出身名門的世家小姐,在京中的夫人圈子裡,以直爽好客爲名,作得一首好詩,又因盧中植和程咬金的義父子關係,引做禮上正賓,最合適不過。
娘倆去到程家,因前天就得了下人稟報,得知遺玉回京的消息,這下午找來,程夫人便等在府上,程咬金出門去,程小虎則是去了國子監上課。
見到盧氏母女,裴翠雲沒太驚訝,因遺玉在遞請柬前,就派了書信過來,將盧氏巳尋回的消息告知,差了下人去後院叫程小鳳,一陣寒喧之後,聽說兩人來意,她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又把遺玉好
誇一通,直說是生的愈發俊俏了。
兩位長輩聊着過往,遺玉旁聽,聞見門外一陣匆促地腳步聲,回過頭去,入目一身丹紅衣裙,那人那面,似從未有變過,卻叫她略起怔忡。
還記否,中秋宴上挽劍舞,紅衫豔豔的她,東郊馬場凌風馳,神采飛揚的她,這樣一個爽朗極的女子,卻在那天小鎮中的葬禮上,泣不成聲,醉酒後抱着她,一遍遍地叫着——阿智,阿螞蟻手打團
第一時間章節手打智
“小鳳姐。”
程小鳳在門前幹站了一下,才快步走進來,一把按住遺玉的肩膀,滿臉的驚喜,半晌說不出話,叫程夫人在一旁看了,呵呵笑道:
“怎麼,天天唸叨說你這妹子不回來,見了人,又不知如何說好了?”
盧氏也在旁看了,只覺得像是那日她和平陽才目見的模樣,很能理解程小鳳的心情,便出聲道:“嫂子,咱們可能給她們挪個地方說話。”
“好好,我後院新栽的花開了,帶你去瞧瞧。”程夫人剛好也有昨日從程咬金處聽來的話,要對盧氏說,着了看遺玉,便挽上盧氏的手臂。
兩人遂相攜去了離了屋子,程小鳳這纔出聲道:“我都回京一年了,怎麼你比我遲了一年纔回來,我三天兩頭到魏王府上去問,弄得那門房一見我就趕緊關大門。”
“噗哧”一聲,遺玉忍俊不禁,心裡是感動她的擔心,可嘴上卻打趣道:“怎麼,你是怕我這一去就不回來了?”
程小鳳拉着她在毯子上坐下,還真是點頭道:“京里人都傳,說魏王這一離京是在外遊山玩水樂得逍遙,不肯回來了,誰知你是不是也不想回來了。”
這話,叫遺玉笑容滯了滯,忽就想起那天在西市酒館裡,店夥計順嘴唸的一首打油詩——
程女十八不愁嫁,夕顏絕色不露人,袁師相人不預事,魏王修書不見歸。
這頭一句說的,便是程小鳳,她設記錯的話,小鳳是八月生的,半年前就滿了十八歲,這個年紀的姑娘,在人口百萬的長安城裡,還沒幾個沒有人家的。
是沒有中意的人選,是在等皇上指婚,還是……因爲他?
“小鳳姐,同我講講,你巡遊這一年都上哪去了?”
“好啊,我先說我的,你再說你的,你在外頭待了兩年,去的地方肯定比我多。”程小鳳笑呵呵地答話,遺玉看着她的臉龐,漸漸看出這同樣爽朗的笑容背後,隱藏的一絲淺愁。
這是個好姑娘,儘管她不聰明,脾氣又火爆,不擅琴棋書畫,樂於騎馬舞劍,可她是個好姑娘,怎奈世事無常,有緣的人,並非都像自己一樣,遇上了,被他抓住了,她沒有鬆開。
長孫無忌回到府上,接過下人端上的水盆淨手後,又喝一杯涼茶,問道:
“三小姐呢?”
“大小姐早上來了,現在三小姐院子裡說話呢。”
長孫無忌皺眉,對長孫嫺最近頻繁的到訪,不是說不喜,只是這長女已嫁做人婦,三天兩頭住孃家跑,難免有些不將婆家放在眼裡之嫌,長孫家和高家雖是親戚,可也不得這般肆意。
“你去傳話,等她們聊完了,叫大小姐上書房來找我。”
“是,老爺。”
香央小院中,兩姐妹坐在內室,案頭擺着一盤未下完的棋,長孫嫺捏了一把白子在手心裡把玩,見長孫夕落下黑子,並不急應對,道:
“那盧遺玉可不就是個掃把星,白撿了個有權有勢的祖父認,誰知年都沒過就給克沒了,盧智死的活該,受火焚之痛,誰知是也不是她給克的,眼下魏王遭難,沒回京幾天,就被冠上個盜庫之罪,
呵,沒準兒是會因此一蹶不振,平白了一身榮寵。”
長孫夕手裡沒了子,便伸手去揭開了銅爐,搓了一小撮兒沉香進去,輕聲道:
“大姐,你言過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懷國公年紀大了,這才病故,刑牢失火,是人爲所造,無干她事,至於魏王,盜庫一事,是真是假,尚未明瞭,現在說什麼,都還早。”
兩年過去,或說是那一場接風宴過,兩姐妹口中那聲“四哥”,便不約而同沒了蹤影。
“你倒是想通了,”長孫嫺遲遲落子,“想起那晚她仗着長公主的囂張模樣,我便恨的牙癢,當年在國子監叫她避過去了,又有魏王庇護一一眼下魏王自顧不暇,明日她及笄禮上,我是要送一份大
禮給她。”
聽她冷笑聲,長孫夕羽睫輕眨,回落一子,“你莫要亂來,意氣之爭,有何用?”
“你錯了,”長孫嫺擡頭看她,目中給光厲厲,“你不是我,便不會知,當年那場禮藝比試上,當衆被她使詐羞辱,得我此生最恥之事,名譽落地之時,我們這仇便徹底結下了,二弟的死,我清楚
是我遷怒了她,可是若沒機會一雪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前恥,我此生不甘!”
長孫夕低頭提起盤上無氣之子,“說句俗話,冤冤相報何時了,不過我不是你,便不說風涼語。
“我真不知你怎麼想的,你費了那麼多心思,到頭來被她一一對道你就半點不恨?”
“我一一”長孫夕搖搖頭,正待回話,門外傳來下人聲:
“大小姐,三小姐,老爺說,若是聊完了,便叫大小姐到書房去。”
長孫嫺疑惑地站起身,“不知爹找我何事,我去看看,”又瞄一眼棋盤,“這局便算你贏了吧。”
說罷,她轉身繞出了屏風離開,留下長孫夕一人在座,伴着香案上一縷紫煙,隨之一聲意味難尋的輕笑。
“我不恨?呵呵呵……”
傍晚,遺玉和盧氏從程家回來,在前廳和盧榮遠夫婦用過飯,住這兩日都沒見盧書晴,盧氏又詢問了身體如何,被趙氏敷衍過去,遺玉心有疑竇地和盧氏回了向黎院。
明日事情很多,要早起,晚上遺玉便沒多看書,梳洗後,又服了兩粒助眠的藥丸兒,便鑽進盧氏的被窩裡,娘倆小聊了幾句,她便沉沉睡去。
盧氏看着她安靜的睡臉,輕嘆一聲,撫着她的頭髮,最後還是沒將下午程夫人告訴的她的話講出來一一魏王,這次怕是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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