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敬霆停了下來，嘴脣顫抖得厲害，喉嚨乾裂，已經發不出聲音。
回憶裡慘痛的畫面攫住了他的神經，巨大的轟鳴、慘烈的嗷叫、撕心裂肺的哭喊、熊熊的火光、炙熱的烈焰……
前一秒鐘，他還看到他盈盈的眼波和柔柔的笑意，下一秒鐘，那段最美麗的生命，頃刻間便灰飛煙滅，成了一杯焦土！
他無法救他，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那一刻，他想到了上帝，萬能的主，讓我跟楚之一同死去吧，不要把我獨自留在世上……
腦海裡的轟響漸漸消去，留下撕裂般的痛，心臟像被一寸寸地凌遲。他背上已經被汗水溼透，額角大顆大顆的汗滴直往下淌。
一條毛巾按在他的額上，小心地爲他拭去汗水。
他回過神來，一下握住了爲他擦汗的手，纖柔的手指冰涼冰涼的。
他的聲音乾裂嘶啞，“對不起，寶貝兒，把你嚇壞了。”
林悅沒有回答，只是沉靜地看着他，眼裡漾滿了淚水，正在慢慢沿着雪白的面龐往下淌。
東方敬霆忽然想到天使的眼睛，小時候他在教堂裡最喜歡看天使的畫像，因爲天使的眼睛總是滿懷悲憫地看着他，不夾雜一絲塵世的漣漪，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眼睛。
天使流下同情之類，帶走了他的悲傷。
小林寶貝，你就是我的天使……
他一把抱住了林悅，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發出一聲哀鳴。
林悅任他抱着自己，靜默無聲，他明白，對於眼前沉浸於悲痛的男人，無聲的理解比任何安慰的語言更重要。
終於，他發泄完自己的不滿，這才發現手和身子都冷得像冰，忙扶他躺到牀上。
“小林，都怪我，不該跟你說這些。”
“不……”林悅笑笑，與他十指緊扣，“說出來是不是好多了。”
東方敬霆苦笑了一下，“是，好多了。”
“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林悅說道，“你說咖啡館是被炸燬的，可是，當時怎麼會有炸彈呢？”
東方敬霆停了一下，纔開口：“是空襲。”
林悅更困惑了，“可怎麼會有空襲？”
東方敬霆沒有回答。
林悅百思不得其解，不住追問，“說呀，這太奇怪了，只有戰爭年代纔會有空襲吧？怎麼會發生在你們身上？”
東方敬霆欲言又止，眼裡又是那種難言的憂懼。
林悅握住他的手，“你忘了我的話嗎？愛能包容一切。”
東方敬霆渾身一震，脫口而出，“我是個怪人……”
林悅笑了，“比你怪的人多得是。”
東方敬霆低頭苦笑，再開口時是破釜沉舟的決然，“小林，其實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不是一個正常人。七十多年前，我被關進一個叫冰墓的地方，被冷藏起來，然後一直沉睡了70多年，幾個月前纔剛剛醒來……”
他不敢再說下去了，他看到林悅剛剛好轉的臉色又變得煞白，手捂住胸口。
“小林——天哪，我就知道你會受不了，真不該對你說這些……”
林悅費力地喘息着，等待劇烈的心跳慢慢平復，看到東方敬霆心焦如焚的樣子，勉力一笑，寬慰道：“別擔心我。”心債之隔世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