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從書房出來,看到客廳中喬尼跪着的身影,看看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琴音看向羅拉的房間,她的房門緊閉,似乎並沒有妥協的意思。
猶豫中,琴音已經敲響了羅拉的房門。
羅拉打開門,讓琴音進了房間。
“你就讓喬尼先生一直跪在那裡嗎?”琴音關上門,即問道。
“是他自己選擇的,與我無關。”羅拉走回到窗前,繼續看着窗外,其實,她已經站在這裡三個小時了。
“你……還是不肯重新接受喬尼先生做你的助理嗎?”琴音看着羅拉的背影,輕聲問道。
“是。”羅拉的回答簡短而肯定。
“我怎麼覺得你早就原諒喬尼先生了呢?”琴音將他的看法坦白地說了出來。
“……”羅拉張開口想否認,卻無法把話說出口,因爲琴音的話沒有錯。
“你不否認嗎?”琴音笑。
“我沒有早就原諒喬尼。”羅拉換了個說法,然後,坦然地說了出來。
看着還在硬撐的羅拉,琴音猶豫着自己要不要說接下來的話。如果說了,羅拉也許就會再次接受喬尼,那樣話,對於羅拉移植的心臟來源的調查就會有阻礙……但如果不說,似乎又稍嫌太過於自私了……一來,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羅拉移植的心臟就是若心的,二來,琴音他實在無法相信若心已經……所以,還是應該多爲羅拉考慮考慮吧,至少目前而來,喬尼不是敵人是件幸運的事情。而且,喬尼做回羅拉的助理,對當前的狀況絕對是有利的。
“哦?沒有早就原諒嗎?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原諒的?”琴音抓住了羅拉話中的關鍵詞。
“……”羅拉輕輕皺了一下眉頭,琴音果然是琴音,聽出了自己話中的意思。
琴音看羅拉又不出聲,也沒有再追問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等着她,想說或者想好如何說。
羅拉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模糊的身影,怎麼回事?琴音爲什麼不說話了?啊,對了,他在等自己的回答,而且,看那個架勢,如果自己不說個明白,他是不會走的。羅拉嘆了一口氣,吞吞吐吐地說道:“……只是最近……幾天……我覺得……似乎是……與其說責怪或者原諒,倒不如說……他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那就是說,你已經原諒喬尼先生了?琴音笑,笑羅拉還是嘴硬着不想承認。
“嗯~?如果非要這麼說,那就這麼說吧。”羅拉無奈地回答道。
“那爲什麼不讓喬尼先生再做回你的助理呢。”琴音繼續問道,雖然他是在明知故問。
“……說實話,有喬尼在身邊的時候,我真的輕鬆不少,因爲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去考慮、去做,我只要專心的寫我的劇本就好……”羅拉回憶着之前與喬尼共同生活的幾個月,雖然自己一直無事生非,甚至經常故意給他製造麻煩,可是喬尼不但忍了自己的無理取鬧,甚至還把所有的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
“既然這樣的話……”
“不,喬尼跟着我,沒有……前途的。”羅拉差一點將“沒有多少時間了”這句話脫口而出。她搖了搖頭,暗自提醒着自己,繼續說道:“與其爲了我與魯艾惠茜爲敵,倒不如……遠離我,至少也要保持中立纔好。”
羅拉的食指在玻璃上一圈又一圈地畫着,她十分肯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是啊,必須如此,這樣的話,不管她何時離開,都不會影響喬尼在魯氏集團的前途。這就算是對喬尼照顧自己那麼久的報答吧。
“你這麼做,是在報答喬尼先生之前對你的照顧嗎?”琴音像是讀懂了羅拉的心思。
羅拉吃驚地看向琴音,隨即笑了,直視着琴音,她坦白地點點頭,說道:“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被琴音先生看透了我的真實想法。”
琴音搖了搖頭,說道:“恐怕,看透的人,也許……不只我一個。”
“你是指……喬尼也……”羅拉的視線移向門口,似乎能從那裡看到喬尼。
琴音點了點頭,說道:“也許……”
羅拉深思着,沒有再說話。
“我覺得……喬尼先生比你更清楚如果他選擇你的結果,但是他還是來到這裡請求做回你的助理,這就是喬尼先生的決心,你難道不是應該更多考慮一下喬他的心情嗎?喬尼先生了解你的個性,所以,他纔會抱着必死的決心來到這裡。”
“必死的決心?你說得……太嚴重了。”羅拉想笑,卻無法把琴音的話當成笑話,羅拉了解喬尼的個性,他既然已經將決心說出口,那麼,如果羅拉不點頭,他就絕對不會站起來。
“也許吧,但是,我還是覺得,你不要考慮太多的‘以後’,因爲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並不是我們能預料到的。”
聽到琴音的話,羅拉不自覺地點了點頭,確實,以後會發生什麼,沒有人能知道。但是,正是因爲自己已經沒有“以後”,所以,纔會爲喬尼考慮更多的“以後”吧。
“有些時候,我們自認爲是在爲對方着想,卻不知自己所做的決定反而是在傷害對方。”琴音留下這句後話,就離開了羅拉的房間。
昏暗的房間,只有電腦的光亮,羅拉坐在電腦前已經繼續寫着《心之絆》的劇本。隨着指尖在鍵盤上敲出的嘀嗒嘀嗒聲,文檔上的字一行一行、一頁一頁地移動着。羅拉的眼睛總在無意間瞄向電腦屏幕的右下角,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終於顯示着“00:00”分。
又一天過去了,新的一天開始了……
……那個人,在樓下跪了六七個小時了吧。
羅拉搖搖頭,讓自己不再去想喬尼……可是,視線又瞄向了時間,羅拉迅速移開視線。羅拉滑動鼠標的滾球,把自己這幾個小時寫的劇本從頭看了一遍,刪除鍵不停地按下,兩萬多字的劇本去掉不滿意的情節,重新整理後只剩下不到五千字。
羅拉嘆了一口氣,自己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在做無用之功麼……看來,那個人的事情不解決,自己是寫不出有用的劇本的。
羅拉合上電腦,在黑暗中,打開了門,下了樓。
客廳裡,只有壁燈開着。羅拉不想讓喬尼看到自己,所以就走到走廊的另一側,來到客廳與琴音書房對着的拱門處,偷偷地向裡面望了望。
喬尼還跪在原地。他的手放在腿上,支撐着身體,樣子很辛苦。
羅拉心中閃過一絲難過,她轉過身,靠在拱門右側的牆上,說道:“我已經原諒你了,你走吧……”
“羅拉小姐……”喬尼的聲音裡有一絲驚喜。
“不過,原諒你並不代表會接受你再做我的助理,我之所以原諒你,是因爲那天我確實也有錯,而我不接受你,是因爲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想你因爲我而斷送了你的前程,你跟着我,不會有前途的,你更適合留在我父親的身邊,就像從前一樣……”
“我跪在這裡,不是爲求得羅拉小姐的原諒,而是爲了要留在您身邊,哪怕羅拉小姐不原諒我,我也無所謂,除了留在您身邊,我別無他求。”喬尼說得極爲誠懇。
喬尼的話說完之後,房間裡又安靜下來。
“羅拉小姐?”喬尼得不到羅拉的迴應,叫了她的名字,等了十幾秒鐘之後,喬尼才確定羅拉已經離開了。
十幾分鍾後,有人走了過來,卻不是羅拉的腳步聲。
琴音走到喬尼的身邊,說道:“羅拉說,你可以起來了。”
“羅拉小姐的意思是……”喬尼望向琴音,眼睛中閃爍着喜悅。
“沒錯,她說,這一次,你贏了,她最不喜歡的老套的結局。”琴音笑。
“啊……”喬尼鬆了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可是早已經麻木痠痛的腿卻不聽使喚。
琴音把喬尼就近扶到沙發上。
“謝謝你。”喬尼由衷地感謝琴音。
琴音搖了搖頭,說道:“不客氣。舉手之勞。”
“不,我是說,羅拉小姐之所以同意,一定是琴音先生勸說了什麼。”喬尼此時的心情極爲複雜,沒想到讓羅拉再次接受自己的人是琴音。
琴音只是笑了笑,沒有否認,卻也沒有肯定地回答,雖然喬尼猜得極爲正確。看着喬尼一直揉着雙腿,琴音說道:“羅拉說她最近還要暫時住在我這裡,等她臉上的燙傷好一點之後,投入到電視劇的拍攝之後,再由喬尼先生跟隨……啊,喬尼先生今天晚上不如就在我這兒休息一晚吧,我讓徐叔爲你準備客房……”
隨着羅拉的劇本漸漸接近尾聲,十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聖誕節到了。
商店裡貼滿了MerryChristmas和聖誕老人,店家以聖誕節的名義搞着各式各樣的促銷活動;街上的人表情也洋溢着節日的喜慶,手上大包小包地拿着收到或送人的聖誕禮物;人們在家裡也擺上了掛滿裝飾的塑料聖誕樹,學着西方人準備着聖誕晚宴,甚至連超市的火雞也開始脫銷了。
諾大的一片別墅區,似乎只有白諾心和琴音的家裡一如平常。
不,怎麼能說一如平常呢,很明顯的,氣氛比平日裡略顯沉重,甚至室內的溫度和氣壓都下降了許多。
羅拉一向都不喜歡熱鬧的節日,尤其是聖誕節這種原本不必過的西方的節日,對於琴音家沒有絲毫的節日氣氛反而覺得很舒服。
一樣的晚餐,一樣的聊天,除了白諾心一同來吃晚餐,除了三個人聊天聊到很晚,羅拉完全沒有感覺到今天是聖誕節。
時間不知不覺已過了零點,羅拉起身向白諾心和琴音道了聲晚安就回到房間。
羅拉舒服地泡在微燙的熱水裡,偶爾會擡起手挑起白白的泡泡用力地吹起來。
最近這一週,不論是身體還是心情,都出奇的好。現在的羅拉已經能吃進徐管家熬的粥,每天至少也能睡五個小時的覺,劇本進行的很順利,至於魯艾惠茜所說的報復,羅拉似乎都忘了個乾淨。
日子過得如此平靜,並不是魯艾惠茜對羅拉手下留情,而是琴音和喬尼一直在應對着魯艾惠茜的報復行動。雖然詳細的情況他二人並沒有告訴羅拉,但是羅拉還是可以感覺得出,至少目前來說,琴音和喬尼還是遊刃有餘,魯艾惠茜暫時還傷不到羅拉或《心之絆》分毫。
羅拉閉着眼睛幾乎快要睡着了,突然聽到樓下似乎有人在爭吵,難道是白諾心和琴音?這好像不太可能吧。羅拉披上浴袍走出浴室,打開門,側耳細聽,似乎是謨的聲音。
難道是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