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後,羅拉以太累了要休息爲理由,拒絕了凌要出去走走的建議,一個人回到了房間。
進了房間,羅拉也未鋪被褥就直接倒在了蹋蹋米上。
剛剛選的酒還真是不錯,不過,羅拉只是少少嚐了一點。羅拉舔了舔嘴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地說道:“還真是可惜了剛剛的酒了,不能多喝一點,因爲啊,我可不想再減少自己原本就剩得不多的時間了。”
羅拉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有一點點倦了,困了,臨睡前,再泡一會溫泉去吧。
走過一條長滿菁苔的石板路,來到一個露天溫泉。形狀各異的石頭堆砌起來的溫泉池之上,繚繞着薄薄的霧氣,白氣的霧氣之中,隱隱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已經有人比自己早到了嗎?
羅拉向身上撩了些溫泉水,慢慢地適應着水溫,然後選了個與溫泉裡的人稍遠的地方進到溫泉之中。。
滾熱的溫泉水,燙燙的,卻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對於日本人來講,凡是水溫低於40℃通通叫冷水。在北海道,水溫若是沒有50℃就沒有資格叫溫泉。如果有人想邊泡溫泉邊煮茶葉蛋來吃,那就選擇70℃的溫泉吧,這個水溫剛剛好。不過,對於羅拉來說,50℃以上的溫泉就完全不敢嘗試了。
“我們……好久不見了。”溫泉裡的那個人突然對羅拉說道。
羅拉眯起眼睛,想看清楚對方的臉,可是,霧氣突然變濃了,怎麼都看不清楚,不過,她的聲音聽起來,好熟悉,可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是誰。
“你是誰?”羅拉問道。
“……你已經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你已經把我忘了嗎?”那個人輕聲問道,語氣中有些傷感。
“是誰?”羅拉不喜歡這種感覺,她移動身體,想靠過去看清楚一點。
“不要過來,我們……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那個人制止了羅拉,似乎她並不想與羅拉麪對。
“你到底是誰?”羅拉的聲音裡已經能夠聽出一絲怒氣。
“你記不起我,我就算說了我是誰,那又能怎樣呢?你終究還是會把我忘掉……或者,這纔是你最想要的結果……又或者,你原本就應該將我忘掉的……”那個人無奈地說道。
羅拉心中突然有一些不安,怯怯地說道:“我……我只是看不清楚而已,讓我看到你,也許,我就會想起來了。”
“……”那個人卻不說話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羅拉問道。
“……”還是無聲。
“你爲什麼不說話?”羅拉再問。
沉默了許久之後,那個人終於再次開口,輕聲問羅拉:“……你,來過這裡嗎?”
羅拉反問道:“這裡?哪裡?你是這個溫泉?還是指城崎?又或是日本嗎?”
那個人沒有回答羅拉的問題,重複地問着同一個問題:“……你,來過嗎?”
“你什麼意思?”羅拉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明明沒有來過,卻又很熟悉,不是嗎?”那個人冷冷的聲音,似乎是在提問,可是,卻是在對羅拉說一個結果。
“你怎麼知道?”羅拉一驚。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那個人察覺到羅拉心中的恐怖,反而輕輕地笑了。
“你知道什麼?”羅拉又問。
“你沒來過,卻熟悉這裡,那是因爲,我來過。”那個人再度向羅拉說出一個結果。
“你來過跟我有什麼關係?”此時的羅拉,似乎已經猜到那個人是誰了。
“你還沒有發現嗎?”那個人又笑着問道,彷彿是在嘲笑着羅拉的明知故問。
“發現什麼?”羅拉極力想否認。
“……其實,我就是你。”又是一個結果。
“什麼意思?什麼你就是我?”羅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歇斯底里。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個人的手慢慢地指向羅拉。
羅拉看到那個人的手慢慢地指向自己,突然間,彷彿有一道白光,射進自己的心裡,羅拉覺得胸口像被誰撕裂了一般,她低下頭,血,鮮紅的血,從自己的胸前的傷痕裡流出來,染紅了一池泉水……
羅拉突然睜開眼睛,忽地坐起身,低下頭,看着雙手捂住的胸口,卻沒有看到一滴的紅色。四下張望,自己還在房間裡……那剛剛……只是做了一個夢嗎?
羅拉回想剛剛夢中的對白,難道……難道說……
羅拉打開電腦,十指快速地在電腦上滑動,打開網頁,輸入“心臟移植記憶”,難道說,自己移植心臟,同時也移植了心臟原來的記憶?所以,自己纔對城崎這麼熟悉,所以,自己纔看得懂日語嗎?難道說,這一切的似曾相識,都是源於那個人的記憶?
“人類心臟可能有記憶,心臟移植或改變性格,美國科學家的最新研究發現——人類的心臟也許有某種‘思考和記憶功能’!”
“‘心臟移植記憶’不是僞命題,堅持‘心臟移植記憶’說法最多的是美國,美國病例中有10%這樣的狀況。”
羅拉看了幾則新聞,再想到剛剛的夢,難道,移植心臟真的會移植到心臟原來主人的記憶嗎?這是真的嗎?
羅拉突然覺得後背冒起一絲寒意,感覺像是被人無時無刻地窺視着、跟隨着,她覺得再也無法一個人呆在這個房間裡了,於是,她站起身,走出了房間。
喬尼正在看秦導演剛剛派人送過來的通告時間單,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門外站着臉色蒼白的羅拉。
“怎麼了?”喬尼問道,剛剛在晚餐時,就覺得羅拉有些不對勁,可是晚餐後還未來得及問她,她就回房間了,現在,她又突然到訪,看來,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讓她連一個人呆在房間裡都做不到了。
“我……”羅拉原本想以酒喝多了爲藉口,可是喬尼對自己那麼瞭解,那麼點酒對自己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喬尼看羅拉神色稍顯慌張,雖然她看起來似乎在努力掩飾,但是,明顯的很不成功。喬尼讓開身,說道:“進來吧。”
羅拉點點頭,進了門,環顧房間,看到喬尼已經鋪好被褥,就走過去,躺下去,把自己整個人用被子蒙了起來。
喬尼也沒有說什麼,靜靜地坐回原來的位子,繼續忙他的工作。
羅拉的呼吸,漸漸平和下來,她知道喬尼就坐在旁邊,雖然看不到他,但是,卻真真實實地感覺到他的存在,知道他就在那裡,這種安心的感覺,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羅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
羅拉從被子裡探出頭,看着喬尼的側影,說道:“我要睡在這裡。”
“可以。”喬尼回答得毫不猶豫,很彷彿知道羅拉會這麼說。
“你也要留在這裡,不許去我的房間。”羅拉心中暖暖的,如果說,真的有一個人瞭解自己,那這個人一定就是喬尼了。
“我知道你過來不是要與我交換房間的,所以,我會留在這裡。”喬尼放下手中的文件,又拿起了另一份,翻閱着。
“嗯,那就好……”聽到喬尼的話,羅拉放下心來,一席睏倦席來,羅拉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趕走睡意,問道:“你不睡嗎?”
喬尼想了想,回過頭問道:“你需要我陪着你睡嗎?”
“我需要你呆在我身邊。”羅拉坦白地說出自己心中對喬尼的依賴。
聽到羅拉的話,喬尼起身,從櫃子裡又拿出一套被褥,鋪在了羅拉的旁邊,然後,走到門口處,關了燈。
“啊~!”房間突然暗了下去,羅拉不由得輕輕叫出了聲。
喬尼走過去,躺在羅拉的身邊,藉着房間外的亮光,握緊了她的手。
掌心傳來喬尼的溫度,羅拉再度安心下來,閉上了眼睛,這樣子,就可以好好的睡個覺了。
迷迷糊糊中,又想起了那個夢,羅拉輕聲問道:“喬尼,你相信移植心臟可以移植記憶嗎?”
喬尼沒有回答,他沉默着,可是握着羅拉的手卻輕輕地顫抖了一下。
睡意朦隴的羅拉沒有在意,小聲地嘀咕着:“喬尼,你相信嗎?我可能,夢到了給我心臟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