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酒

“她有什麼事?”既然是唐弘業打來的,也知道湯力開了揚聲器之後賀寧一定會在旁邊聽得到,於是賀寧也不用再假裝不存在,開口主動詢問道。

“說是要跟咱們談一談。”唐弘業的聲音聽起來略微有一點無奈,“還非得今天晚上就談!我都服了!之前無論如何也不跟咱們交流的是她,要咱們給她時間平復情緒的也是她,現在大晚上蹦着高兒不談不行的還是她,咱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的啊?就算是被害人家屬的情緒需要照顧,但是有這樣的麼?”

“你先別生氣,那這事兒最後你答應沒答應啊?”賀寧問。

“我敢不答應麼?我剛說了一下能不能明天一早去,人家那邊就又哭又鬧,好像我害了她全家似的,非得說我是什麼罪人!我只好答應了唄!這不就是沒辦法了才趕緊給你們打電話的麼,我一個人可扛不住那個許靜的脾氣啊!”

賀寧有些想笑,還好忍住了,看了看湯力,湯力也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然後對唐弘業說:“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在局門口見。”

許靜突然打來電話,哭着喊着要見面,這倒是挺出乎賀寧和湯力的意料,他們都以爲許靜怎麼也要拖拖拉拉過些天才肯找他們的,畢竟當時她是那麼的眼神閃爍,神色慌張,又把嘴巴閉得緊緊,好像蚌殼一樣,給人的感覺是她需要回家去醞釀一番,想好了到底應該怎麼對他們說才肯開口似的。爲什麼現在突然之間又開竅了呢?難道是這麼快就不知周全了?

不過現在怎麼猜都沒有意義,一會兒見到了才能弄清楚怎麼回事。

湯力把車速提高了一些,加快速度返回a市,除了進城高速路口的位置上稍微堵了一會兒車,基本上比預期的要遭到大了十分鐘左右,來到公安局門口的時候,唐弘業已經提前得到了通知等在那裡了,一看到湯力的車子過來,趕忙上前,車子在路邊稍微停留了一下讓唐弘業上車來,然後就繼續出發,直奔許靜家。

“一會兒你們倆誰打頭陣?我是有點怕了她了!你們都不知道方纔她在電話裡面哭成什麼樣,我都忍不住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反射弧太長了,怎麼白天時候確認了自己丈夫的死,沒怎麼樣,到了這個時間了纔開始哭天搶地的呀?”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唐弘業有些頭痛的開口對坐在前排的湯力和賀寧說。

賀寧愛莫能助的攤了攤手:“幫不上你的忙了,我要是打頭陣啊,倒是不怕許靜,就是怕她直接把咱們仨都轟出去,門兒也不讓進,一轉頭第二天一大早又去轟炸局領導,到時候咱們可就都熱鬧了!”

“老湯,那就只有你出馬了!”唐弘業隔着座椅靠背拍了拍湯力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口吻,“我看你這麼成熟穩重,一瞧就知道是做大事的人!”

湯力早就習慣了唐弘業的這種調侃,略顯無奈的從後視鏡裡瞥了他一眼,對這種安排倒也沒有二話,基於許靜的態度,原本直接與許靜對話的人選也一定是他或者唐弘業,所以到底是誰先去打頭陣叫門也並不是特別重要的事。

三個人來到許靜家所在的小區,把車停在小區門外,步行進入。小區是封閉式的小區,但是已經有些年月了,門衛並不嚴格,唐弘業走到門口同他說了一句幫忙開門,他便連詢問都沒有詢問的直接打開門放人進去,好在小區不大,樓也不算多,並且排列還算是橫平豎直,非常整齊,賀寧他們三個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許靜家所在的那棟樓,樓下的單元門是開着的,他們毫無阻礙的上了樓。

來到許靜家門口,賀寧很自覺的朝後面讓了讓,原本湯力在路上詢問過她的意見,問她要不要乾脆回家裡去休息,不跟着到許靜家,以免許靜又態度不好,說了什麼難聽的話會讓賀寧覺得不舒服。但是賀寧考慮之後,還是拒絕了湯力的好意,畢竟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湯力和唐弘業兩個都是大男人,沒有自己在場的話,到許靜家裡面萬一有個什麼突發狀況,也比較不方便,綜合考慮還是有一名女性在場會更穩妥,相比之下許靜會不會對自己惡聲惡氣就沒那麼重要了。

湯力伸手敲了敲門,門裡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就好像是有人直直的朝大門口衝了過來似的。事實證明,門外的人聽得沒錯,防盜門裡面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應該是裡面的人因爲衝的比較快,一下子撞在了門上面。

隨後,門打開了,還沒等看到門裡面的許靜賀寧他們就已經聞到了撲鼻而來一陣濃濃的酒味兒,並且這酒味兒裡面還混雜着別的氣息,渾濁而又難聞。

給他們開門的人正是許靜,她看起來和白天的時候判若兩人,白天裡雖然態度略顯蠻橫,但總體來講還是一個穿着適宜的中年女人,而現在站在門口的卻好像是一個瘋子,一頭微卷的頭髮亂蓬蓬的,臉漲紅的厲害,站在門口連身子都有點穩不住,搖搖晃晃的,身上的衣服上面沾着一些髒兮兮的污漬。

“你們找誰?”許靜倚着門框問,眼神迷離,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嘶啞。

“公安局的,咱們之前見過面。”湯力對她說,並準備拿出自己的證件來。

結果還不等他拿出自己的證件,許靜先是眯縫着眼,好像是想要把人看清楚一些,然後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往屋子裡面拖,嘴裡還含含混混的唸叨着:“你們怎麼纔來!你們所有人都忽視我!都不拿我當回事兒!”

唐弘業和賀寧都嚇了一大跳,趕忙緊跟着走進去,進了門,屋子裡的異味就更濃了,客廳的地板上還有一攤嘔吐物明晃晃的晾在那裡,賀寧一眼看到之後,頓時就覺得自己的胃一陣一陣的抽搐,非常的不舒服。

好在許靜只是把湯力從門外拉進門而已,之後就鬆開了手,腳步踉踉蹌蹌的來到沙發旁邊,跌坐在上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在沙發一旁的地面上還有幾隻空酒瓶,都是一些紅酒,賀寧偷偷的數了數,一共有五個瓶子,其中三個是空的,兩個少了一大半,不過賀寧也看到沙發上面有一攤紅色的污漬,估計那些酒也不全是許靜喝下去的,還灑掉了不少。

三個人誰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許靜自己倒是先哭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似乎對於自己的形象已經沒有了任何顧慮,仰面靠在沙發上,也不管家裡面已經多了三個“觀衆”,裂開嘴巴嚎啕大哭起來,她的哭也是真的哭,並不是做做樣子的假哭,眼淚不停的從她的眼角流出來,順着臉頰流下去,連鬢角的頭髮也都已經被打溼了,她的嘴巴也咧得非常大,哭聲響亮。

三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究竟應該作何反應,乾脆就等着許靜自己稍微冷靜下來一點再說。結果這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眼看着許靜好像已經把眼淚都哭幹了,卻還在乾嚎,三個人都覺得再這麼傻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要開口了。

“咳咳,”唐弘業清了清嗓子,試圖引起許靜的注意,但是收效甚微,許靜仍然拼盡全力的閉着眼睛嚎哭着,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只好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許靜!你打電話叫我們來,到底有什麼事要跟我們說?”

一邊說,他還一邊給湯力和賀寧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如果許靜現在的狀況根本就沒有辦法溝通,那就不要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了,還不如先回去,等第二天許靜醒酒了之後再跟她聯繫,看看能不能夠對話。

賀寧和湯力也是這麼考慮的,三個人都已經有了準備離開的打算。

這個時候,許靜忽然開口了,她抽抽噎噎的停了下來,帶着濃濃的鼻音說:“我有話說!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說!這麼多年,我過得委屈死了!我有一肚子的委屈,沒有地方說,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既然她開了口,三個人自然也就不打算走了,唐弘業又開口對她說:“你現在心情不好,我們能夠理解,畢竟失去丈夫這件事確實也是很痛苦的……”

沒等他說完,許靜就瞪了他一眼,冷笑道:“痛苦?我是痛苦,但是我痛苦的可不是因爲莊文彬死了!是因爲莊文彬居然就這麼死了!”

她這話說的像是繞口令,又像是打啞謎,讓人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比較好,三個人索性誰也沒有說話,就靜靜的看着她,等着許靜自己說下去。

許靜喝了很多酒,情緒也很不穩定,的的確確沒有想要跟誰去溝通的意思,完全是一副自說自話的模樣:“我嫁給莊文彬這麼多年,跟着他過了半輩子,早年跟着他吃苦的是我,等到後來吃香喝辣的倒成了別人了!他在外面招搖撞騙,年輕漂亮的小妖精左一個右一個!我呢?我在工作單位兢兢業業,哪方面都拿得起放得下,家裡面我也要什麼都照顧到,我照顧不到,莊文彬就像瞎子一樣,絕對不會替我分擔!他在外面丟人的事兒一樁又一樁,我還得一直給他留着臉面,在孩子面前不說他爸爸半點壞話,在兩家老人面前給他貼金抹粉,在外人面前還得幫他圓謊,免得他那些噁心事情傳出去,連我都要跟着一起顏面掃地!我付出了這麼多,我換來什麼了?!錢錢不給我!別人家早就換了大房子了!我們家呢?莊文彬的工資收入一毛錢也不拿回家裡頭來,全靠我一個人撐着,還換房子?這麼多年了,連傢俱都換不起一套像樣的!我都沒臉邀請別人到家裡面來,只能給自己置辦幾套拿得出手的衣服,拾掇拾掇自己,出去之後假裝好像自己生活的很富足似的!我太累了!我太累了呀!”

說着,她又覺得十分委屈,再一次嚎哭起來。

賀寧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她終於聽明白了,尤其是許靜罵了那一句“年輕漂亮的小妖精左一個右一個”,原來許靜對她的敵意並非來自於自己與李芷慧是否具有相似的相貌,而是因爲莊文彬經常與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糾纏不清,關係日愛日未,是一個十足的“慣犯”,許靜在這件事情上面忍氣吞聲很多年,早就已經是一肚子的怨氣,再加上這一次莊文彬出事居然也是請了年假還在家人面前謊稱出差,很顯然也不是出去幹什麼見得了人的好事,許靜在重重打擊之下,心中肯定是又難過又屈辱,乍一看到賀寧這麼一個同樣算得上是年輕漂亮的女警察,就頓時產生了遷怒情緒,把她也給劃到了“小妖精”的行列當中去了。

所以莊文彬的死,難道與婚外情有關麼?憑藉他們從別處得到的信息,莊文彬那個人在外面是很會拉大旗作虎皮,假裝得好像很有權勢一樣,雖然說社會閱歷豐富的人絕對不會相信他那一套裝腔作勢,但是就像李芷慧說的那樣,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尤其又是平日裡與他交往沒有那麼密切的,倒是很容易能被他唬住。結合許靜所謂的“左一個右一個小妖精”,不難推測出來莊文彬在外面的桃花經常更新換代,爲什麼呢?一種可能是莊文彬自己感到膩煩,主動斷了關係,而另外一種可能則是對方與他日愛日未本來就是爲了一個“利”字,發現是被莊文彬哄騙了,自然就會選擇翻臉。

那麼會不會是莊文彬又故技重施的和外面關係不一般的女人偷偷出去約會,但是被對方下了毒手呢?

賀寧正想着,許靜哭的差不多,又冒出一句:“死就死吧,我也算是眼不見心不煩,爲什麼他臨死臨死還得給我找那麼大的麻煩,二十萬,我上哪兒弄二十萬給他還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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