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不也是派了大量的斥候暗藏於京都各個部門嗎?斥候不一定要趴在樹上、爬上山頂偵察敵情,有的也是攜帶諸多錢糧到一些城池做些生意,和當地官員交朋友,探究重要敵情、國情、民情,繪畫地理山川橋樑水域。
田豫的一些斥候,有的在洛陽,也當了大飯店的掌櫃,賺了不少錢吶。其中就有一個斥候,成了明面上的大殷商,和司馬孚來往甚密,這次曹髦化緣,他也給曹髦進貢了。
曹髦四處化緣的消息,就是此人給田豫提供的。
故此,朝政之爭,田豫心中有數,對曹髦印象也極好,所以,他纔會極力支持曹髦的。
現在,收回皇權雖然緩緩進行,畢竟也有些進展。
但是,當務之急,是保護好皇帝。
當初,“高平陵事件”之前,司馬師能收攬死士三千,藏得死死的,他們行動前,纔到京都武庫搶兵器,而守武庫的兵將也有些猶豫,所以,司馬師率三千死士打開了武庫,奪得了兵器。
所以,一路上,郭方都在給田淵講這些事情。
田淵是邊關將領,熟讀兵書,又常與北匈、胡人打仗,頗有謀略,甚是英勇。
所以,他一聽就明,決定將三千將士藏於一名斥候所開設的飛雪客棧。將三千將士藏於另一名斥候所開設的名士飯店。再將所剩下的四千名將士,藏於一名斥候所開設的暢春園中。
這暢春園就是有錢男人玩樂的地方。
那斥候以經營不下去的名義,關閉了暢春園。
羅靖已經密率部分親信侍衛,攜帶錢糧,在名士大飯店等候郭方、田淵。
雙方見禮後,羅靖拿過郭方的青釭寶劍,低聲說:“今夜亥時,我會在武庫等爾等,皇上會親自找河南尹傅嘏,此人正直,並將京都治理得井井有條。
但是,他心向司馬師,因爲是司馬懿當年擡舉他爲河南尹的。不過,此人也是良心未泯,皇上說此人可以一用,確實無用,則誅之。皇權回收,乃魏國最大事。不收回皇權,無法中興大魏,更無法一統天下,自然而然也無法讓子民們過上安居樂業的幸福日子。”
河南尹就是洛陽的太守,內掌帝都,外統京畿,兼有六鄉六遂之地。傅嘏還執掌京師三萬多人,京師武庫也在他掌控之下。
以前那個曹髦就是想趁司馬師被文鴛嚇死、司馬昭在許都之時,奪傅嘏之兵權,搶其手中三萬兵馬,但是又有些猶豫,導致司馬昭忽然回師京都,所以,以前那個曹髦再也沒有奪取兵權的機會。
猶豫生遲啊!
……
當夜,曹髦令青素喬扮成帝王之像,留在寢宮讀書,青荷帶領新宮女,服侍一旁。蔡仁領烏崇遠、苗金興、邵召峰拔刀警衛寢宮,閒人免進。
那架勢比曹髦在寢宮裡還大。
曹髦則是喬裝成下班的侍衛,在徐霸和典剛及部分親信心腹侍衛的護衛下,在羅靖的接應下,忽然手握青釭寶劍,來到傅嘏的府上。
“恭迎皇上!不知皇上駕臨,微臣有罪。”
嚇得傅嘏趕緊領家人下跪拜迎。
曹髦冷冷地下令,讓傅府所有人都跪着,不得起身,然後,他扶起傅嘏,又牽着傅嘏的手,來到僻靜處,讓傅嘏領其前往武庫拿兵器。
傅嘏戰戰兢兢,冷汗直冒,想問卻不敢問。
這個時候,羅靖便可一劍殺了他,更何況他的家人也在曹髦的刀劍之下,戰戰兢兢地跪着吶!
他略一思索,
雖知情況有變,但還是不聲張爲好。於是,他親自領着曹髦,策馬來到武庫,喝令打開武庫,潛藏於附近的田淵、郭方率萬餘將士,進入武庫,各選自己習慣用的兵器,各取喜歡的鎧甲和頭盔。
然後,田淵及三子率部各回各的潛藏地:飛雪客棧、名士飯店、暢春園。前面說了,田豫三子九孫,全在軍中掌兵。這次率部喬裝南下,田淵點將,點的就是自己的三個兒子,沒叫其他人。
關鍵時刻,只能任人唯親。
傅嘏親自吩咐鎮守武庫的將士,若有人問起,就說武器被調去訓練洛陽大營的新兵之用。若無人問起,則不言。否則,抄家滅族。
傅嘏的下屬,自然是傅嘏的人,如此重大事情,誰也不敢輕易泄密。不然,就是死路一條。
繼而,曹髦又親自陪傅嘏回家,親切地對其家人家僕說:“衆愛卿,平身!朕剛纔與傅大人商議些事情,忘了讓衆卿平身,對不起!朕給衆卿道歉了。”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傅府中人,雖然跪的時間長,個個膝蓋疼,腰痠,但是,仍然非常感動:皇帝都向他們道歉了。
這個小皇帝真好!世人皆說其善良,是仁君明君,果真如此,就連我等跪久了點,皇上都道歉,真仁義!
……
接着,曹髦親切地傅嘏說:“傅大人,你勞苦功高,治理洛陽有功。朕封你爲尚書,陽鄉侯。明日早朝,朕即下詔,公告天下。”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傅嘏急忙下跪謝恩,趴拜在地上。
以他的精明,他心裡肯定明白:曹髦給他加官進爵,這是在賄賂他,讓他把嘴巴閉緊,不要亂說話。否則,就不是封官晉級,而是抄家滅族了。
之前,曹髦沒調那麼多兵馬入京,尚且敢當着文武百官杖責賈允,砍成剛,誅殿前侍衛,痛打王沈和王業。現在,曹髦已經調精兵萬餘入京,還怕什麼?
……
曹髦隨即率部轉身而去,秘密會晤田淵。
田淵率三子跪拜於地,異口同聲說:“皇上果真是那道彩虹,天神下凡,英明威武。”曹髦激動地說:“諸位愛卿,平身!”然後直接扶起田淵。
他仰望身長九尺多、壯實威武的田淵說:“愛卿忠誠於朕,忠誠於大魏,穩重且果斷,勇武且有謀略,皇權回收,功大莫焉。朕封愛卿爲關內侯、衛將軍、河南尹,暗統萬餘精兵護衛朕。
愛卿三子,皆封都亭侯、虎威將軍,隨愛卿執掌新京師。待處理好司馬師之事,再詔告天下。”
田淵激動跪謝。
他和三子皆是激動淚流。
羅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聖旨,送到了田淵手上。
隨後,曹髦又關問田豫身體情況,邊關將士的生活條件,將士們的家眷如何。他說朕此前去化緣,並非因爲朕好吃懶做,而是爲愛卿秘密入京籌措錢糧,讓愛卿及諸將士衣食無憂,安心護國。
凡此話語,無不令田淵父子四人感動淚下。
他們數次跪拜在地,磕頭謝恩。
至此,羅靖、郭方等人也才明白,原來曹髦戰略目光遠着吶!凡事都看好幾步,而大多數人只看眼前。
暫時,一切風平浪靜。
……
司馬炎和鍾檜再見到郭方時,郭方說自己因偶感病寒,臥牀不起,故多日沒有出來相見,敬請原諒。
鍾檜和司馬炎雖然懷疑,卻不敢多問。
這郭方可是曹髦的親信心腹,也不是隨便可以多問的。不然,會惹來大麻煩。於是,司馬炎將此情況向其父司馬昭稟告。
京都一切正常。
司馬昭暫時也不疑有他。
他和他兄長厲兵秣馬,準備拿掉毌丘儉、文欽父子、諸葛誕、田豫。曹髦精準的把握了歷史這一環節,算定了司馬昭父子不便對郭方失蹤之事深究,因爲毌丘儉起兵在即,需要司馬氏集中精力應付此事。
翌日早朝,曹髦下詔說,根據大將軍司馬師的建議,傅嘏任河南尹以來,治理有方,貢獻頗大,故封傅嘏爲尚書、陽鄉侯。
司馬師一怔,心裡暗道:老子啥時候有此建議?難不成曹髦小兒在暗中拉攏地方大員嗎?
但是,曹髦既然把此事之功算在了司馬師頭上,司馬師又不好當衆反駁。
早朝後,他率衆來到河南尹府,質問傅嘏是不是明珠暗投?背信棄義?賣主求榮?
傅嘏甚是尷尬,便跪在司馬師面前,隨口說估計曹髦小兒想拉攏卑職吧?但是, 卑職之河南尹一職,是司馬懿大人擡舉的,傅某永不敢忘卻司馬懿大人大恩大德。無論曹髦小兒封傅某什麼官?傅某都不會爲之動心,更不會明珠暗投,賣主求榮。
他如此表態,令司馬師放心而去。
但是,司馬師也留下斥候,暗中監視傅嘏動靜。
傅嘏也在默默地彌補自己的“過失”,命親信心腹,避開司馬師留下的斥候,秘密打造鎧甲兵器,送回武庫,方便備查。傅嘏與司馬師的斥候鬥智起來,那些斥候可不是傅嘏之對手。
幸好,他是一方大員,有人、財、物調配大權。經此事之後,他調集部分兵將,嚴守他的府院和衙門,生怕被曹髦的人忽然擒拿,或是遭到司馬師兵馬的襲擊,死不瞑目,死無葬身之地。
只是,曹髦忽然調來了萬餘兵馬,此事該不該儘快向司馬師稟告?弄得傅嘏很是心煩。
但是,他也明白,一旦將此事向司馬師稟告,曹髦和司馬師必定在新春佳節期間在京都開戰,到時候雞飛狗跳,臣民遭殃。
自己一家人也都在洛陽,唉!難!
唉!此事讓傅某好生爲難啊!
曹髦小兒,不比昏君曹芳,才情遠播,又施仁政,布恩澤,現在已經是民衆心中的仁君德君明君,減免了大魏百姓半年賦稅啊!
可是,曹髦小兒暗藏兵甲,卻至今未有動靜,又是爲何?時機未到嗎?何時纔是他動手之時機?
算了,此事無人揭發,傅某也靜觀其變吧!
唉,當官真難,現在傅某都不知道站哪一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