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權臣攏權,寡臣失權,終有一日主少國疑,臣奪主權!”
馮簡說的語氣激昂,不免讓人聯想這位昔日的鄭國上卿究竟是對亂政的當權七穆有多滔天的憎意。
連秦公亦是正色問道:“還請馮卿明言!”
馮簡直抒利害,用鄭國作例,爲的就是提醒秦公肅清吏治的重要性,秦公亦是知曉肅清的重要性,但若非馮簡這般犀利的言辭,絕不會想到居然如此的重要!
秦公禮賢下士,與鄭國那位傀儡鄭公給予了馮簡截然不同的心境,馮簡亦是說出來了策論中一筆帶過的策略,即:“君上當規範大秦的吏稱,嚴明官吏職責的律法,防官吏懈權與逾權!”
“大秦的上大夫皆是忠正之士,但君上莫要忘了,三晉韓趙魏三家的先祖亦是爲晉公出生入死的忠直義士!”馮簡站起來,言辭更是悲切地說道:“鄭國公室七穆皆是出自穆公後裔,然如今,外敵強韓環伺邊境,七穆卻是內爭權力,不惜兵戎相見,劃地而分!”
“昔時霸主齊公乃是當世雄主,然暮年之時,卻是死於豎刁此種宦人的手中……”
馮簡字字誅心,說的言辭悲切,聽者亦是能夠聽出來,馮簡言語之中的嘆息,乃是有感而發,三家分晉,七穆亂政,甚至是數十年前的齊國霸主,都被拿出來做例子,誰還能反駁。
即便是韓悝,對於馮簡的這份言論,亦是有感懷,馮簡何嘗不是對鄭國朝堂灰心方纔投奔大秦的麼,若是在大秦實現了馮簡有關於吏治的抱負,未嘗不是一件劃時代的大事!
即便是馮簡,也是被自己說的有些嗚咽,當下朝着秦公拱了拱手說道:“言辭之餘,感懷到一些往事,還請君上恕罪!”
“無事!”秦公擺了擺手,隨即指揮身邊的內侍,向着馮簡賞賜道:“賜馮卿一爵酒!”
韓悝亦是對馮簡拱手道:“馮僚高見,孰不知其它殿上同僚有何建議?”
範宣看着馮簡,亦是有些感慨,這馮簡出身於鄭國上卿的閱歷果然不是虛妄的,幾句話,直擊大秦的弊端,言辭犀利的比他法家士子更甚半分……又聽聞韓悝這般提問,範宣便是站出來說道:“馮兄高見,某不及也,然馮兄高屋建瓴,某不才,願爲秦公奉上法家成文法之道,協助君上定下成文法之道!”
方纔馮簡亦是提起“以法定下朝堂諸臣的權責,防止諸臣逾權和懈權”。
範宣的【刻鼎成文】之法,亦是和馮簡的“肅清吏治”策論相輔相成,兩者皆是在大秦最爲嚴重的兩大隱患之中做出來了深刻的剖析。
秦公亦是喜悅,看着範宣說道:“韓卿與範卿皆是出自稷下學宮的高才,同樣擅長法家之說,可謂是同門,來,賜酒於範卿!”
內侍捧了一爵酒傳給了範宣,範宣自然是識相地一飲而盡,隨即朝着秦公謝道:“謝秦公!韓子的聲明某在稷下學宮便是瞻仰,秦韓之戰的火燒博望坡,穎陰之戰,某皆是有所聽聞,韓相除了深諳某法家學說,看來兵家的學說亦是十分了得,某不及也!”
範宣亦是有法家士子的耿直,也不缺乏率真,就目前大秦的狀況來說,深諳法家與兵家兩家學說的韓悝無非是秦相的最合適人選,包括範宣,亦是不得不承認,就學說應用於實際,自己不如韓悝。
秦公對範宣伸手示意“坐”後,纔是看向了殿下的諸位士子說道:“這新秦宮孤還是第一次來,這大殿比起來秦宮那座大殿,亦是寬敞了許多,諸位士卿若是有建議,儘管暢所欲言,這大殿能夠容得下,孤能夠容得下,大秦……亦是能夠容得下的!”
秦公頓了頓,看向了韓悝,說道:“孤和韓卿,亦是對大秦的現狀竭盡全力的變革,近些年來大秦爲保家衛國,征戰不休,內有遺患,故此纔是耽擱了下來,如今諸位皆是大才,能夠助孤大秦強立於諸侯之間的大才,孤實在是等不及了,想看看諸士卿在孤的大秦究竟是能夠潑灑出怎麼樣的筆墨!”
“謝秦公!”諸士子亦是對秦公十分感激道。
秦公點了點頭,看着韓悝說道:“韓卿識人善任在,諸士卿的官銜便是韓卿來定吧!”
“喏!”韓悝站起身來,朝着秦公行了一禮應道,隨即轉回身對着殿下的諸士子說道:“諸位皆是各諸侯國的英才,誠如馮僚所言,大秦官銜只有三等之分,便是授予諸位上大夫的官銜,暫且歸於君上的【內朝】,雖不爲上卿,勝在可時常面見君上,可在君上面前闡述自家所學。”
“至於諸位士子的職責,首先便是規範大秦的吏治,確定吏稱、職責與俸祿,定下一條可行的方案之後,再爲諸士卿授予相應的官職,如何?”
“某等從韓相所言!”馮簡、範宣等諸士子,亦是對韓悝進行叩謝之禮。
其中一道身影卻是極爲突兀,衆士子皆是行禮,唯獨這道身影卻是不動,秦公定睛看去,看清的臉龐,纔是皺着眉頭正色道:“劣子,還不停下你的胡鬧!”
聽到被點名批評,林玧琰自是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對着秦公行了一禮,說道:“兒臣叩見君父!”
劣子?君父?
衆人皆是看着秦公和林玧琰,尤其是那馮簡,一陣詫異過後,卻是欣然接受了這個答案,倒是範宣等人,卻是沒有想到這一幕。
“原來是公子殿下……”範宣等人久居宛城驛館,對於大秦的幾位公子自然是知曉一些的,其中長公子仁和公子信乃是欲要染指大位的爭利人物,自然是時常前去士子居住的驛館拉攏人心,似諸士子之中有聲望的馮簡,被長公子仁和公子信搶聘爲入幕之賓,但被拒絕了……
範宣看着林玧琰覺得陌生,大秦留守宛城的公子不多,大多數還是未出閣,這般一說,這位公子的身份便是呼之欲出了……
莫不是那位公子琰殿下!